沈翊跌在身后的一台机器前,冷笑着看他。
陈锐扫了一眼周围播放的画面,对他身后的人吼了句:“把电源拔了,去查查,到底是谁做的!”
我心里有一种感觉,沈翊他不是失控才会对陈锐下手,而是他的本意就是想杀了陈锐,只是没有成功罢了,因为在砚青山,不管是不是沈翊出的主意,打爆军火库造成爆炸的,始终都是他。
陈锐身后的人跑了,去找电源插头。
我把大衣脱了,到沈翊身边披在了他身上,把他的头按了下来,紧紧揽着他不让他看到那些画,他身体僵着,此时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往我怀里靠了一点,细微的动作,却仿佛触到了我心底的一方软处,揽紧了他没有出声。
那些闹事的人还不肯罢休,大嚷着要让沈翊给一个交代,陈锐看了眼袁颢,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极有威严的说:“我说过我要的是证据,只要能证明沈翊确实对老二下过手,我自有办法处理,你们在这里闹跟他有什么不同,以下犯上,像什么话!觉得我处置不了你们了是吗?”
那些人都沉默,拿不出证据。
陈锐肚子上那一刀还在流血,他看一眼,低骂了句,对我说:“愣着干什么,带他走!”
我忙点头,那些人把电源拔了之后,散出去了一部分人去找那个控制播放这些画面的人,我对他们一点希望都不报,mars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人找到的话,那凭他杀手的身份,他早死过八百遍了。
我把沈翊弄起来,他有些不对劲儿,甩了甩头,犯晕似的,手下意识的往前探了探。
我不明所以,只当他是出血过多又受了刺激,应该快点去医院,我刚要带他走时,前面一瘸一拐的站出一个人来,正是我刚才从他手里夺过枪的那一个。
我当时脑子里认准了他是袁颢的人,同时也注意到罗婧对他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开始说:“大哥,我们尊敬你,当然也相信你能给我们一个公正的处理方式。”
他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在陈锐愠怒的眼神注视下说:“没有凭由的事我们不会做,我们大家也都是讲道理的人,我们今天来闹,不是为了二哥受伤的事,而是要为沈翊故意为难二哥,野心外露抢二哥生意这件事讨个公道!”
陈锐不悦,道:“吴珀家族内斗,他失败输给吴朗,吴朗这条线是沈易自己去寻的,而不是从老二手里接过,何来抢这一说?他的毒品配方,自己走流程建生产线,包括外销在内,整个过程都是自己带人亲力亲为,货物是市场所趋,就算他有野心,这也是他的实力。老二如果想重新把毒品这门行当握回自己手里,大可也自己去做,只要不是恶意抢夺,凭真材实料,我不会说半句反对的话。你们进百乐这道门的时候,我是说过各执一技互不干涉,是怕你们为了那一点利益去内斗,但你们哪一个不是几个行当都沾一点,真当我是瞎子看不到,来搞针对?”
他说:“我在乎的是兄弟之间的和睦和实实在在的利润,沈易并没有采用过什么恶劣的手段来争抢,bill的军火是他拉来的,吴朗的毒品和原液他连线来的,你们说他抢老二的生意,为难他,我看纯粹是在污蔑,老二与沈易之间是有过矛盾,但并未有多激烈的冲突,你们在这里动刀动枪,才是丢我们百乐的人!”
那个人脸红了,憋气梗着脖子,像被人抹了一刀似的,没说出话来,顿了一会儿,罗婧忽然开口说:“大哥,四哥这条线如果是吴珀落败之后才去找来的,那我们无话可说,可整个百乐都知道四哥之前去缅甸,挑拨了吴家叔侄的关系,私底下联系bill以百乐的名义为他自己要了一批军火,去提供给吴朗跟吴珀争斗,就算不提别的,他那批私货,就已经违反了规定。大哥,这里这么多人,不只是二哥手下的,可他们还是一块儿来抗议,四哥这些时日里处处对二哥有所限制,我们看在眼里,四哥他已经激起众怒了,您若是还维护他,请恕我们没办法接受。”
“你闭嘴。”袁颢回头看了眼罗婧,脸色青白的样子,说:“还嫌不够乱?”
有一个人开腔道:“大哥,他连你都能伤,更何况是二哥,他有那个胆子,也有动机,二哥的伤也跟他脱不了干系,我们要一个交代!”
他们的话锋又转,陈锐对此并不上心的态度,吐出一句:“这些等回去再说,该怎么样,少不了,孰是孰非,也错不了。”
那些人听到这里却不退,反而他们进来时的路也堵了,一个人吼道:“既然错不了,就当着我们大家的面,把职务还给二哥,让他跟二哥道歉,不然我们不会走。”
“对!我们不会走!”
“不提二哥,他刚才也刺伤了大哥您,他才是要造反的那一个。他对自己的兄弟都不信任,想方设法的赶走,我们不需这样的老大,我们请求把他逐出百乐!”
他们喊着,陈锐面色露出烦躁,袁颢一副自己尽力了但他也不想局面变成这样控制不了的样子,罗婧这一番话无疑给他们添了底气,他们没错,所以他们不怕。
陈锐自己的伤也在流血,唇角泛了白,眉头紧蹙,妥协了似的,看向我们这边。
我心里燃起的希望几乎就被浇了个透,沈翊这会儿自己强打精神,把我的大衣拿开,被陈锐问道:“沈易,你自己说,你做没做过这些事?”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袁颢,没有说话。
罗婧是有备而来,直接拿出来沈翊用百乐的名义来购买私货的账单,交到了陈锐手上。
这件事陈锐不用看也是知道的,沈翊跟袁颢之间这点事儿,他心里门儿清,当时沈翊去缅甸,他保持了一个默许的姿态,催着工厂的进度,由着他去弄原液,只是他现在肯定不会承认与自己有关,而沈翊也不会硬要跟他扯上关系罢了。这就是他这个大哥所处的地位,在利用的同时,随时保全自己。
陈锐瞥眼沈翊,颇有些痛惜的摇了摇头,对袁颢道:“你与沈易关系一直不太好,我这做哥哥不是看不到,今天既然闹到这种地步,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偷运私货是真,其他的是真是假我不再查,他既是有错,该怎么做,我把这个权利交给你,你于公也好于私也罢,我只希望这件事之后,你们两个之间私底下的恩恩怨怨到此为止,让兄弟们都看着,就此画上一个句号,往后谁也别再提。”
陈锐让了步,袁颢此时再说什么都虚伪,紧紧皱着眉,一步步走到了我们面前。
我拉了拉沈翊,恐惧油然而生,听到他问沈翊:“大哥说的,你可同意?”
沈翊不动,袁颢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我从未想过要针对你,我们本来可以做兄弟,是你逼我太狠,我知道我现在无论怎样都不会斗得过你,这一次就算泄愤也没有什么用。但你记得,你现在做什么,迟早有一天会一一还回来。我今天只废你一双手,想想你怎么对辉子的,我要你加倍来还。”
他话说完,沈翊眼底微颤,攥了攥拳头。
我仓皇的看着袁颢从沈翊手中拿过了他的那把刀,刀刃贴在了他的手背上,问道:“你刚进百乐的时候,我们也算曾经做过朋友一场,我给你选择,是自己来,还是我找人帮你。沈易,你最好别再想其他的,你想躲我自然拿你没办法,但你别忘了,你现在有弱点,你至少有一个儿子,这个劫你不受,我会让他来替你受。”
我浑身一阵颤栗,看到沈翊猛然抬起头,看了他许久,最终自嘲的笑了下,反手把刀子接回,一如往常的开刀,我被人拉开,哭着喊他,却只看到他手上的血,以及掉落的刀。他自己挑断了右手手筋,却无法再拿起刀,袁颢冷眼看着,抬了抬头,随便找了个人,道:“去帮他。”
那个人吞了吞口水,蹲下去把刀捡起来,沈易右手全是血在滴,身体晃了晃,神志不清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刀举起,然后对准自己。
一刀下去之后,我整个人被抽干了灵魂一样,干巴巴的站在那里,我看到王圳和苏娜从外面跑进来,听到他在吼,也看到王圳抓过那把刀割断那个人的喉咙,看到他疯了一样的想去捅袁颢。场面乱糟糟的,苏娜在质问陈锐,我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我看着沈翊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失血而倒在地上,我抱着他不知所措,哭着让人送他去医院。
我只记得那天是王圳把他背了出去,大批的警察守在外面,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把剩下的人堵在了里面,我看到了周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被送上救护车,眼神里充溢着几股杂乱的情绪,拧在一起分辨不清。
我身上也有血,我以为全都是他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脑袋上也开了一道,手臂又有些脱臼,我就站在手术室门口,是苏娜找了医生护士来帮我处理,她满脸都是泪痕,一直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到。
我知道这件事她许也是为了稳妥,怕陈锐管不了,才去找王圳,只是他们太晚了一步。
陈锐也在医院,腹部的伤口其实并不算深,而且没有伤到内脏,开了一个洞而已,创伤面积也不大,很快处理好。
王圳守在外面抽烟,等沈翊被推到病房之后,找到医生问:“人怎么样?”
医生说什么我没有听到,只是看王圳好像松了口气,他外伤看起来不算太重,可我最担心的是他的精神,他醒过来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的手,还能恢复吗?”王圳语气有些犹豫。
医生说:“我们已经为他做了缝合,还要观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只能看他自己。”
王圳点了点头,碾碎了手里没点的烟。
我坐在他的病床前,看着他手上的石膏和缠紧的纱布,只会没用的哭。
护士敲了敲门,进来之后递给我一张字条,说是一个戴面具的男人给我的,我拆开了,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字:“你输了,但希望下次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