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跟陈锐一起来的,身边跟着贺晟,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倒是贺晟一副狗腿的样子站在她身边不停地说着话。
我们两拨人撞在一起,苏娜看到沈翊的那一刻,像被撞破了什么秘密似的,忽的推开了身边的贺晟,抬头望着他,在看到赵老师的时候本就慌张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张开嘴巴颤了颤,没有说出话来。
陈锐自然也明白她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包括那边靠情报吃饭的贺晟也没有露出惊讶,平静的站在陈锐身边。
“舍得露面了?”陈锐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翊。
沈翊面色一派冰冷,说:“都找好下家了,我露不露面,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
“看来最近休息的不错,还是那么呛。”陈锐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神态清冷道:“好好准备,希望你到时候能如愿以偿,别枉费了老三的一番心意。”
说罢,跟贺晟一块儿先行进了餐厅。沈翊面对留下来的苏娜,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扯过我去就往车里走。
我被他拽的差点摔在地上,赶两步问他:“陈锐找贺晟是什么意思啊?”
贺晟知道他爸爸的事情,他们两个走的这么亲密,陈锐刚才对他又那么冷漠,他会不会出卖沈翊成了我担心的事。
沈翊看起来并不紧张,淡声说:“陈锐想让苏娜嫁给他。”
我登时在心里画了两个大大的感叹号,惊讶的问:“苏娜不是一直都喜欢你么?上次陈锐还让你娶她,你都答应了,是苏娜自己没有……”
“我答应?”他皱起眉。
“当时是另一个被催眠的人格,你应该有一点印象的,你说要娶她,但她给你发了信息,说想等你真的喜欢上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分离人格,怎么也不会失忆似的一点都不记得。
沈翊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的纠结,说:“总之我现在要的是更好的发展,要上位就肯定会跟他早先的规划有所冲突。有三哥的帮忙,这次的交易中拿大头基本没有问题,事情结束之后他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就要让袁颢让位。我一旦坐到那个位置,他很难压我,对我的钳制会变得更小,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帮忙想办法在我之上安插一个人来压制我,这事在我们内部会进行一次投票,贺晟的人脉网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百乐有很多人都跟他有过人情往来,一票的选举还值,陈锐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理由。”
“陈锐不是最疼苏娜么,就这样把她推出去为自己铺路?”虽然以自己妹夫的身份为贺晟安排一个不低的职位,听起来是件很合理的事。
“你觉得他疼苏娜?”沈翊瞥我一眼。
我有点迷糊,点了点头,“虽然不是有求必应,但也很娇惯她。”
他收回目光,平静的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陈锐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投入大于收益的事,他不会做。”
“你这一句话,把之前陈锐对苏娜所有的感情全否认了。”我说。
沈翊说:“别把人想的太好,省的失望。”
我略一沉吟,问道:“你父亲的事,贺晟是怎么知道的?他会出卖你吗?”
“他跟哪里都能牵扯点关系,我跟元仲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元仲介绍的时候告诉他的。我们两个之间只是金钱交易,没多少情分,陈锐给的筹码够的话,也许会。”
“可是他要是说了,你怎么办?”
沈翊语气镇静,说:“现在还不急,他捏着我的把柄还没用过,至少在告诉陈锐之前,他会来找我一次,到时候再看情况,不行就做掉他来封口。”
“不杀他抓起来不行么?”我弱弱的看着他,声音极小。
沈翊扫了我一眼,“再说,现在谈他的生死还太早。”
我对他们这些时机的掌握摸不着头绪,回头跟赵老师道别,看到赵老师的神情有些恍惚,心里顿时一疼。
我们正要分别时,看到苏娜急急的跑了过来,一把关上了打开的车门,拦在沈翊面前,急急地说:“四哥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没有想要嫁给贺晟来帮我哥制约你,我们这是第一次一起出来,只是吃顿饭,你别多想,真的!”
她的解释在沈翊眼里全是无谓,冷冷淡淡的样子。
苏娜见他这副态度更加着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咬了咬牙拉住了沈翊的手臂,说:“四哥你信我,我喜欢的人是你,也想帮你,是贺晟那个家伙找到我哥说什么有件关于你的事想要告诉他,我哥起了兴趣,他又一直卖关子,两个人每天都不知道在聊什么,是他们走的很近,不是我。”
我看着苏娜,忽然就觉得有一点悲哀,自己以为的误会,费尽口舌去解释,但在沈翊眼里,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苏娜又说了很多,孩子似的说着贺晟有多不好不好,沈翊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再加上有些天气的原因,我们几个站在冷风里被吹的头都疼,听了这么多话,他渐渐露出不悦的神情,甩开了苏娜的手,走出了几步,在苏娜想要跟上的时候制止了说:“不管我之前说过或者许诺过你什么,我现在最后说一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也没有打算要跟你在一起,你想要嫁给谁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顶多是多一个竞争对手。我们几个走到这个份儿上,我也把话挑明,我现在没想要跟陈锐摊牌,该做的事也会做好,服从的依旧是他的指令,你也不用再守在我身边为他做探,没这个必要。如果我真的想反,你就算每时每刻都盯着我也没有用。”
苏娜愣在那里,瞪大了眼睛为自己辩解,抓着沈翊不放,眼圈红红的好像要哭,在外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场面有点难看。
她若是聪明一点,在这时就不应该再这么纠缠,太过无理取闹让沈翊彻底光了全部的耐心,手攥了攥,我怕他会动手,连忙劝道:“当着这么多人,你们有什么话换个地方好好谈。”
我话音刚落,突然被苏娜甩了一个耳光,把不敢对沈翊发泄的怒意转向矛头对准了我,怒吼道:“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你不就给四哥生了个孩子,你还以为你是他什么人!”
赵老师在后面扶了我一把,苏娜疯狂的大吼了起来,扑过来就要连赵老师一块儿打,失去理智的喊道:“你们两个害死我叔叔的凶手,你还敢回来,你们都该死!该死!”
我后退两步护着赵老师,苏娜被沈翊拦了下来,不停地哭着大吼,赵老师此时推开了我,站在她先生身旁冷静的看着苏娜,一字字缓缓的说:“我们从来都没有害过人,苏远峰在送医之后,我们所有人都尽力的去医治。他当时的情况严重,肝脏多处出血,我们在手术过程中他又忽然从肠道开始大出血,那是无法避免的意外,而不是我们操作不当的事故,你再这么闹下去,我们可以走法律程序,让法院还我们一个公道。”
“你胡说!他只是背后挨了一刀,就算有旧伤,肝脏和肠道又怎么会出血?那个人明明说自己只砍过一刀,我哥送进手术室的时候也没有其他的外伤,就是在你们医院才变得这么严重,你怎么解释这一点!”
“是震伤。”赵老师说。
苏娜立刻停下了动作,僵硬的站在原地。
我也有些诧异,当时我只是助手,不参与手术,对情况本来就不是那么清楚,只以为是苏远峰旧伤太多积压成疾,震伤却没有听说过。
赵老师脸色淡然,坦诚道:“一开始我们也觉得奇怪,手术室你们闹出那么大阵仗,我们医生压力很大,在事后都没有去想他的伤情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你说他没有其他外伤,是在手术后看到遗体的结论,那种情况下,受情绪影响,还有血迹的掩盖,死亡后一些现象的掩盖,你的观察根本就不准备。他的腹部和胸口都有不同程度的青紫淤痕,而相对的胸腔腹腔,肋骨断裂,内脏受损。苏远峰死之前肯定不止挨过那一刀,而且那个人很聪明,没有直接对他下手,而是用了手段掩饰他的伤情。如果你觉得这些没有说服力,还有他肠道出血的这件事也有蹊跷,按正常来说,这种事不应该发生,除非他之前吃过什么东西,也许是有毒的食物。我在当时也想过要验尸,但你们很快火化了尸体,所以他的死因到底是什么造成的,我们现在很难说。”
苏娜脸色惨白,颤颤地说道:“我叔叔人都已经死了,不火化难道要让他一直躺在太平间里冻起来吗!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叔叔不会再说话,伤他的人也已经死了,我能去哪里查证?”
沈翊在一旁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硬把她扯到了一边,拦了一辆车之后跟她说了几句话。苏娜一直红红的眼睛里不断地涌出眼泪,好像在与他争执,转身要跑回来的时候被沈翊从后面揽住肩膀。苏娜低头抓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死死地抱着沈翊大哭。
这一次没有被推开,只是任由她哭够了然后被沈翊塞进车里,跟司机说了句话之后很快的驶向另一个方向。
我觉得自己或许是错了,她不是不够聪明,相反的,她太聪明了。
她总有办法让沈翊去妥协,达成她自己的期许,她与陈锐一样,是有野心的,也是虚伪的。她可以像我这样没有主见的去听沈翊的话,顺从他,但得到的结果就是一直按照沈翊的节奏去走,随时面临着被抛弃的危险。
而苏娜想要的是征服这个男人,走上她所设定的轨道,让沈翊这一辈子都离不了她。
可惜的是,他们都是要强的人,一个追一个退,这场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保持那些距离。
和赵老师他们分开之后,我被沈翊带回了家,硬掰着脸上了点药,就被丢在客厅里发呆。
他去冲了个澡,暖和一点,出来就开始抽烟。
我干坐了一会儿,起身说:“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沈翊抬眼看了看我,莫名的问道:“你还在意吗?”
“什么?”我茫然。
他口气平淡,说:“苏远峰的事,你还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