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苏词与许莫在血腥的草地上,在一场春雨下,有一场谈话。
最后的结局是不愉快的,现在苏词想来,其实那份不愉快的气氛是由自己产生的。
但他发现,眼前这个姑娘真的很不会讲话,现在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听这从她口中吐露出无比真实而又扎心的话,苏词竟找不到什么来反驳她。
他们一开始的那场默契进攻的确让李钊云措不及防,如果不是牟门的失误,他们应该已经要挟住李钊云,然后也可以威胁那二十骑。
密林将尽,天色未明。
苏词瞧这许莫自然闭合的红唇,想来想去回道:“有些话就不要说出来了,太扎心。”
许莫微微蹙眉道:“不说出来怎么进步?”
苏词惊愕,原来你说这种话是想让我进步,不是要故意打击我们呀?
他抿了抿嘴,反问道:“说出来才能进步吗?”
许莫望着苏词真挚的脸,明白自己表达错误了,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们。”
苏词微笑,望着渐渐两旁渐渐稀疏的树木,闻着身边少女身上的香味,他顿了顿,问道:“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他说的很随意,语气很随和。
许莫的步子骤然停下,她长长的睫毛轻轻点了一下,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苏词错愕的望着许莫突然变得有些迷惘的神情,心想难道这也能让你想起什么往事?
一阵夜风吹拂,他觉得有些冷。
看了眼许莫的白衣白裙,虽然依旧美丽,可他禁不住的想,早晨都打湿了,难道没有换过?
感受到凉意,许莫渐渐醒过神来,说道:“自然。”
苏词道:“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殿下称呼殿下了?”
苏词与许莫三面之缘,第一次在宿雾山初此相遇,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姑娘真的很美,
然后他在四派西林人面前,当众问她的名字,她也出乎意料的回答了他。
苏词以为这是个脾气很好的姑娘,今晨大胆的调侃人家,结果飞来一句你想死吗。
这才搞的苏词一直以殿下相称。
许莫抬眸看向他,说道:“随你。”
——
苏词望着远去的白衣背影,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好像有些苦恼。
鹿儿终于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看向苏词道:“公子喜欢许姑娘吗?”
苏词宠溺的望向她,伸手柔了柔她的脑袋,说道:“那有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
鹿儿显然不信,将苏词的手抓开,说道:“那公子为什么一见到她,整个人都变了?”
苏词不解道:“变什么样了?”
思来想去,绞尽脑汁,鹿儿也没有找到一个词形容公子。
于是气哼哼的道:“总之公子没有那样对我。”
苏词沉默,鹿儿以为他生气了,有些紧张。
片刻后,苏词道:“似她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多一个这样的朋友不是很好吗?”
鹿儿道:“公子交朋友都是用这种方式吗?”
苏词愕然道:“这种方式?那种方式?”
——
“喂,阿词小师叔!”
“憨货小师叔!”
“夯货小师叔!”
穿过密林,便见白河,河边站着牟门。
夜色下,几人顺利的回到了白河。
——
语渊学院此时处于静谧之中,但灯火不灭。
安顿好鹿儿后,苏词径直前往藏书楼顶楼,他老师在那里。
之所以第一时间就来见老师,不是说他的事情有多刻不容缓,而是规矩,他老师的规矩。
顾汾在很多世人眼中绝对是一个非常温润谦虚的人,即便他曾经违抗圣命,至北海屠龙,露出了张狂的一面。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一点也不谦虚。
苏祠行走在古旧的楼梯上,满屋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他有许多问题需要老师的解惑。
此时已是子夜,书楼中仍然还有些人在温习书卷,寂静之下,只有苏祠轻轻的脚步声。
来到一扇古朴的门前,苏祠请请敲门,并喊道:“老师,我来了。”
里面传来一句温润的声音,就像雨后的新山一样。
“进。”
苏祠推门而进,一名消瘦的有些孱弱的中年男子安静的立与窗台之前,窗台外是无尽的黑夜。
窗台旁有一株夜合花,夜合花香淡淡的晕开,香气在夜色的运量下愈发浓烈,似乎有些酒的味道。
这间屋子很简单,一张旧书桌,壁上一副建安年间的山水画,然后就是一个极简的书柜放在对面。
夜色冰凉。
顾汾手中持着一纸淡淡的信笺,苏祠望着站在窗台前,像是在发呆的老师,说道:“老师,你又瘦了。”
顾汾听见弟子的关怀声音,淡淡柔软的眉毛上洋溢着滴滴笑容,温和的眸子望向手中的信笺说道:“这是你父亲给我的信。”
苏祠上前走到顾汾身旁,从他手中接过,一眼扫过,短短的几句话,即便相隔千里,他也能感受到父母的担忧。
“老师,关于孔…”
话没说完,顾汾摆手道:“这些事先不说,说说你这次的收获吧。”
师徒二人望向窗外黑夜,苏祠道:“要说收获,先是认识了一个叫旯木牯族的久远种族,见识了他们的不为人道的祭祀方式,意外的是认识了一个会阴阳术的小女孩,她叫鹿儿,现在是太初宗的宗主了。”
说完这么小段,他看了看老师的脸色,只有嘴角露出的点点欣慰,便再无他色。
于是他接着说道:“虽然一波三折,但还是从旯木牯族逃了出来,本想立马回白河见老师,运气是在不好,撞上了太初弟子追捕一个天弃宗的女子,弟子一不小心,被那女子坑了,学艺不精便被抓上了宿雾山。”
苏祠停了下来,顾汾说道:“旯木牯族因为违背人道的祭祀方式,早在祖帝时就已经下旨教化,但还是有人执着于忠诚虚无缥缈的神灵,所以旯木牯族最后被分化成了两部分,不服从教化的那部分为了生存,离开了大临,据说去往了戎州,这次出现在清州,的确让人意外,”
“另外,你说那小姑娘学的是阴阳术,可问过是谁传授的?”
苏祠想到如鹿口中的漂亮姐姐以及尊贵的仪仗队,说道:“鹿儿只说是一个女子传授给他的,听鹿儿的描述,应该是一个在阴阳教比较有地位的女子。”
顾汾轻轻点头,然后沉思片刻,说道:“你现在虽然得到了吾宗主的半身内力,听起来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但你体内数道内气相冲,虽然吾宗主传你内气时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但他不知道,你的体内除了浩然气与你修炼的地炎,还有一种连我都还未曾看懂的气息,”
“长此以往,你身体就会遭到攻击,何况你还没有彻底完成蕴气九境,现在一朝登入小宗师之境,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听到老师的话,苏祠很是惊诧,因为他一直以为太初气已经与他身体融合,不会出现顾汾说的这种情况。
“有这么严重?”
顾汾看了他一眼,说道:“世间万物,那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你真以为太初气可以百搭吗?”
苏祠有被百搭这个词呛到,不过他现在更担心自己身体问题,说道:“老师一定为我想好了对策。”
顾汾柔和一笑,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说道:“你境界飞升过快,无异于拔苗助长,今后一定要多静心调气,明悟心境,除此,还要多多勒实基础,今后几年来,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要尝试去参悟如何步入大宗师,”
被老师拍了拍后脑勺,苏祠不禁就想起自己揉鹿儿脑袋的时候,仿佛现在的自己就是鹿儿,正巧,他的老师也比他高,如此想着,越发觉得很诡异。
虽然一起顾汾就经常这样拍他。
顾汾见他有些失神,手中忽然出现一根短短的圆木棍,然后啪嗒一下打在苏祠的脑袋上,说道:“上课不听讲,该打。”
苏祠顿感头皮发麻,伸手抓住自己脑袋,连蹦带跳的望着顾汾道:“老师,你下手也太重了。”
顾汾的目光依旧柔和,望着他说道:“现在还不是你想儿女情长的时候。”
被顾汾一语道破,苏祠道:“我只拿她当妹妹。”
顾汾收起圆木棍,扭头不再看他,苏祠仿佛看到老师翻了个白眼。
“你认她做什么,我不干预。”
苏祠没好气道:“你不干预,我还打算叫老师收了她呢。”
顾汾眉头微皱,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子经常会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话,不过他都习以为常了,而且有时候也感觉挺好,不过这句话就….
于是他柔和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严肃。
苏祠生怕棍子再次落下,笑嘻嘻的改话道:“我的意思是老师收她做徒弟。”
顾汾双手放在身后,重新看向夜色说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认她做了妹妹,前段时间你说把你弟弟妹妹带来,也让我教他们,现在又来个妹妹,你这是想让为师专为你家服务?”
苏祠嘿嘿一笑,说道:“反正老师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嘛。”
顾汾道:“我看你是想让你家再多几个西林长辈。”
被顾汾说破心里的小九九,苏祠一点也不觉得汗颜,反而道:“老师英明,这都能看出来。”
顾汾充满喜悦的脸颊快速收敛,苏祠也跟着收敛。
“关于孔令,这几日为师也派了些人去调查,不过所获不多,但现在我们不需要去关心他为什么要盗窃六派至宝,而是你不止毁了他的家庭家业,还有他藏在深处的某个计划,可能也被你毁了一半,以我对这几天对他的了解,多半会对你进行报复。”
“我也是这么想,但我现在毕竟在老师的羽翼和地界内,他不好对我动手,所以我有些担心家里。”
顾汾点头道:“我已派了些人去落云,不过我仔细想了想,你还是回家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