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吴玉睡得并不踏实,依旧梦见了儿时的场景,和昨晚不同的是,梦中除了高老头和奶娘,还多了丽儿这些童年玩伴,莫名的悲伤感突然涌上心头,她就醒了。
窗外天蒙蒙亮。
香雾和辛丑都还睡着。
她才坐起来,辛丑就睁开眼,面面相觑。
“你睡,我上个茅房。”
辛丑垂下眸子。
凌晨的湿气挺重,她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想回去拿件外套,又觉得麻烦,还是速战速决吧。
茅房后面就是东墙,她隐隐听到车轱辘的声音。于是一边在茅房解决生理需求一边在心中感慨,老百姓谋生不易啊,一大早就得出来干活。她小时候也这样,气人的是高老头这老混蛋每次都把钱拿去买酒,饿得受不了的两人只好大晚上的去盗墓,勉强换来几顿好的。
还得做贼似的瞒着奶娘……嗯,瞒着奶娘做贼。
回到柴房,香雾已经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见吴玉进来,瞳孔一缩,飞快低下头。
吴玉:“……”
搞什么,之前也没见她怕自己怕成这样。
“想好了没有,怎么处置你自己?”她斜睨香雾。
香雾颤巍巍地抬起头,眼眶发红,眼泪要掉不掉的,“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死得太难看?好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让白姑娘开个让人死得别太难看的□□……”
“我不要死!”
“哦?”
香雾的声音瞬间弱下来,“不要死,我什么都可以做……”
“花魁也做?”
“做……”
吴玉觉得自己脑门上就差没刻上大大的“逼良为娼”四个字。“嗯……多个花魁确实能赚不少钱,可惜啊,这钱又流不进我的口袋……”
香雾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激动道:“我会画画,我卖画!”
吴玉摸摸下巴,自言自语:“卖画是不错,不过现在这世道呀,画技好不如名声大,名不见经传家伙的画只有懂行的人买,价格会被压得很死啊。”
“我……”香雾紧张地望着她。
吴玉歪头盯着她,直盯得她无比慌乱,才开口,“我决定了,你就以画师出道,笔名……我想想啊……总之必须响亮、闪亮、漂亮!”
“茗香?”辛丑突然插话。
香雾神色一僵。
吴玉似笑非笑:“辛丑,你这哪来的灵感啊?”
“就……好听。”辛丑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这名字不对,别开头不再吭声。
“田七先生……妖……八,道人?”吴玉喃喃。
辛丑和香雾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妖八居士?妖八散人?妖八老人?”吴玉忽然眼睛一亮,拍板,“就妖八老人,特别标新立异,一听这名字就有探究的欲望。这样,你画完画题字的时候记得把字写得娟秀一点,要一看就是女人写的那种,人们就会对妖八老人的身份更感兴趣了。”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听到院子里有走动的脚步声,吴玉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白姑娘,有没有纸笔借我?”
白术点头,“只是质量不佳的,平时用来记些杂碎。”
“没事,我也就用来练手。”说着目光在地上乱瞧,看到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跑过去捡起来,喜滋滋地捧回柴房。
白术纳闷,摇摇头,回屋去取纸笔。
这一天,吴玉依然跟着白大夫和白姑娘去做“活雷锋”,把香雾一个人丢在家里。晚上回来的时候,看见柴房挂了整整三十七张画,每一张都画工卓绝,意境悠远,第三十八张画正在香雾笔下逐渐成型。
高产似……啊!
她笑容满面地踱到香雾身后,“不错不错,我也给你带礼物了,你看!”把她今天用抓药的间隙雕刻出来的印章献宝似的拿出来,“当当当当~~妖、八、老、人,可惜我手边没刻刀,只能拿匕首将就。回去后再拿寿山石给你刻块好的,这个先用着,来来,我们来盖章。”
香雾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一幅幅心血被盖上“妖八老人”的印章,自我安慰:好歹把命保下来了。
“香雾,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她突然又道。
香雾顿生不好的预感,“什么……”
“花草树木、飞禽走兽,高山流水,它们有姿态各异的美,但人们并不能全部欣赏。不过有一样东西,人们的接受度普遍较高,争相收藏,你猜是什么?”
“……百美图?”
吴玉抚掌,“不错!但问题又来了,就算你将百美图全部漂漂亮亮地画下来,也不过是在替凤阁做宣传,没法突出你的个人风格,所以……你懂了吗?”
香雾抿嘴,“嗯,我明白了。”
辛丑听着他们打哑谜,忍不住问:“明白什么?”
吴玉回头看着她,一脸“朽木不可雕也”,正要说话,突然看见白术从窗外走过,连忙跑到窗边把人叫住,“白姑娘!”
白术走过来,“怎么了朱雀大人。”
吴玉回头向香雾招招手,香雾走上去。
吴玉道:“白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其实是这样,香雾她一直有个远大的理想,就是成为一代画师。”
白术立刻面露为难之色,“抱歉……”
辛丑十分惊讶,白姑娘也听懂了她们的话?难道真的是他笨?
“可是我们真的很希望能将白大夫治病救人的场景描画出来……我知道带有功利的想法是对白大夫的亵渎,但画作流传出去,并不仅仅是为了弘扬白大夫的名声,也是为了唤起天下人的行善积德之心,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所有人团结在一起的力量是无限的!我相信,白大夫、白姑娘一定也都怀抱着这世界能够更加美丽与和平的愿望!还有一点难以启齿就是,香雾如今初出茅庐,若是按部就班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成就‘大师’之名,所以就想借助一下白大夫的名声……我也知道这种行为非常卑劣……抱歉,白姑娘,你就当做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白术忙道:“不是的,朱雀大人,是我刚才想岔了……您稍等,我去问一下父亲的意见。”说完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