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境界决定战力高下,一层楼武夫可敌大尧披甲锐士二三人,二层楼武夫即便与一伍兵卒厮杀,胜算也是不小,三层楼四层楼,投身军伍便是什长起,本事出众的稍微展露头角那便是百夫长的官职,沙场上冲锋陷阵的猛将无不是五六层楼的武夫战力,破阵厮杀自是一等一的无可匹敌。
再往上走,不论是沙场还是江湖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着的,小虾米有小虾米打滚厮混的地方,过江龙自然也有过江龙来往的圈子。
萧谦身为栖山县县令独子,自幼便从他那个当知县的爹那里了解了许多官场上秘而不言的为官门道。官场攀爬,如果头顶无人遮风挡雨的或是身后少了助力,再高的品阶官位也只是昙花一现惊鸿一瞥。
栖山县县令这个大尧正七品官职,在平头百姓看来是顶大的官老爷了,可在执掌大尧京城中枢的六部大佬看来,不比街边随便一个点心摊主分量更重,一个正七品地方官儿,就算是再被龙椅上那位青眼相加,也得在地方上蹉跎些年份才能顺利进京。
大尧以科举取士,乡试,县试,会试,殿试,那道门槛不是拦下成千上万的读书人?有五十余岁的老童生还在为秀才的身份煎熬,也有三十出头就已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曾有一范姓读书人连考三十年还是被卡死在县试那道门槛上,有一学政怜他老迈,看他卷子初看狗屁不通,怜他三十年苦志,再看一遍有些意思,待到第三遍时才叹息此乃天地至文也。
那姓范的读书人放榜之日,正拿着只下蛋母鸡在市集上卖了,换米回家煮餐粥吃,邻居奔来寻他,说是他榜上有名,欢喜狠了的范姓读书人当即疯了,竟是不甚跌入水塘中丢了性命,大喜事变大丧事。
栖山县县令是二甲取士,名次还颇靠前,不然也得不了栖山县这最是适合镀金的上好差事。只是在科举应试上耗去了二十载光阴,委实已是不太年轻,遍寻门路想要省去两年进京时日,不然到时垂垂老矣,进京又如何?过不了几年就得告老还乡。
费劲周折和银子人情,总算是搭上了一州将军的线,执掌一州军务的将军最是喜好钻研枪法,对搜罗天下枪谱兴致盎然。一州之内有事相求大小官吏,无不煞费苦心挨家挨户拜访辖境内宗派,费力气出银子,或是巧取豪夺,或是拿官位压人,投那位将军所好,弄得一州之内的江湖门派鸡犬不宁。
栖山县张家,那是块金字招牌,就连那位将军也是有所耳闻,曾酒后与身边人随口提起,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兜兜转转到了栖山县县令的耳朵里,对张五好一番审视,与其还算有些私交,下定决心,与之定了这桩亲事,再过三五年,萧谦及冠,张笑川及笄,便是二人拜堂成亲之时,身为张家独女,嫁妆必然不菲,也就能顺理成章得来张家枪法?
萧谦不是科举材料,武道天赋倒颇为不俗,这是栖山县县令早就看明白的。放任他到张家习武,除了想看看他于武道一途成就如何,更有和张笑川培养情感的考量,毕竟张五对这个独女的宠溺人尽皆知,如此一来两家亲事更添几分稳妥。张笑川对于这个身材欣长面容俊逸的师兄萧谦,谈不上好感如何,至少也没厌恶。
自认为自己玉树临风的萧谦此时脸色阴沉,方才到未来岳丈那里去想要替张笑川说几句好话,不曾想却被一直对他观感不差的张五骂个狗血淋头,一旁还有那个不知为何鼻青脸肿的大尾巴狼在肆无忌惮摆出幸灾乐祸神情。
此时萧谦心思全在那个让他颜面大失的小子身上,那日钱二爷心情舒畅,便准了魏长磐一天的假,随他在县城里头转悠。半日里魏长磐分别去了栖山县里头的脂粉铺子和糕点铺子,大半是受小青楼里几位丽人儿所托,也有些脂粉是他自己带回去的。这次出来,魏长磐揣上了足足十几两银子,里面也有二两是他自己月钱。
那些对货郎车子所售脂粉多有不满的镇上女子,哪个不想涂抹县城里头脂粉铺子的胭脂水粉?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而已,少年郎那二两银子换成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脂粉盒子,让他不由很是肉疼,两块那么好看的银子就换成了这么些盒子,过惯了穷日子的少年郎叹口气,小心翼翼收拾起了这些脂粉糕点,鼓鼓囊囊一个包袱背在肩上,想想包袱里是十几两银子,动作就又轻柔了些。
兜里还有几十个铜板的魏长磐,在一个摊子前驻足,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糖葫芦,山植果按大小排列穿在竹签上,外面裹着晶莹透明的糖稀,那扛着插糖葫芦棒子的老者见多了嘴馋又兜里没铜板的孩童,也不如何着急。
一老一小就在那儿耗着,还是那老者先宣告败北,苦笑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执拗的娃,反正也没几串了,便宜一铜板给你。”
魏长磐咧嘴一笑,对老者道过谢,付过铜钱从那老者手中接过糖葫芦签子,从小他只看过镇上那些富裕人家逢年过节时,同龄人手上拿着的糖葫芦色泽诱人,只有眼馋的份,今天终于能如愿以偿。
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把才送到嘴边的糖葫芦拍落。
一串还没尝上一口的糖葫芦滚落在地,沾上了尘土,便再也不能吃了。
那双手的主人笑道:“哎呦,真是不小心呢,怎么魏师弟的糖葫芦撞到师兄手上来了,师弟这还不给给师兄赔个不是?”
魏长磐望着那串日思夜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尝到的糖葫芦,沉默半晌,抬眼望向那个笑容玩味的年轻人,认出是唯萧谦马首是瞻的同门师兄。
有些人,你想要和他讲道理,他偏偏要和你讲拳头,被拳头教训以后,偏偏又开始讲起道理来。
见魏长磐毫无反应,那人打算开口,告诉他那天过错所在,又该如何善了。
接下来便是一拳到那人活动着的下巴上,那张嘴立刻闭上了。
“哎呦,真是不小心呢,怎么师兄的下巴撞到我的拳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