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退却,她也只有无话可说。她如此做,也只不过是为了无声无息地夺取静心的*爱罢了。
是夜,有下人来报,夏婕妤留在了元烈殿。和衣睡下,眼却难合,她竟终归难以熟悉没有他的冰凉衾枕,满眼皆是他的温柔似水与轻言细语,心如同被尖锥猛然刺下去,一次又一次,刺入时总比拔出简单。
月湖知她难过,捧了碗深棕‘色’的‘药’来,拿到沈涣栀*边,坐下,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这是安神汤,娘娘喝了好睡。”月湖轻声嘱咐。沈涣栀抬眸,眸‘色’如墨般,清醒且沉稳:“这‘药’一看便苦,本宫不碰。”忍着泪,月湖道:“嘴上苦了,心里大抵会好些。”“本宫想喝酒了。”沈涣栀声音清幽婉转。摇头,月湖断然道:“不可。喝酒伤身呢。”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沈涣栀声音一笑如醉,‘迷’离的眸光里闪烁着盈盈秋水,晃得人心碎。低下眉眼,月湖低声:“这‘药’,娘娘不喝也罢了,是‘药’三分毒。可酒,是万万容不得您饮的,奴婢怕,一喝起来便没个头了。”“下去吧。”沈涣栀一声如叹,月湖退下。
如今连月湖都看得出,她是睡不着的。可见,愁思浓重得已盖不住了。
夜深,朦朦胧胧中,一阵冰凉落在脸上,梦中惊觉,沈涣栀双眼微微开,落在脸上的是熟悉的手指,修长而漂亮,带着‘迷’‘惑’的气息,钻入她的鼻孔,心脾,以及伤口。
一双水眸突然睁开,沈涣栀坐起,撞上男人‘挺’拔的身姿,一阵惊跃,继而不知是欢喜还是痛楚,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只记得,那一晚男人的墨眸染上月光,让人沉‘迷’,原来爱人的眼眸是比酒更能醉人的。心里一紧,沈涣栀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庭城,直到他染笑的‘唇’角变成戏谑。
“昭仪不打算像孤请安吗?”庭城声音温然,沈涣栀却仍定定地不动。
“王今夜翻的是夏婕妤的牌子。”沈涣栀声音平静,心里却挂着狂风,惊起一潭水的‘波’涛汹涌。
她扶持夏柔欢,不只是为了削掉静心的势力,更是为了让自己心下清楚自己的身份位置,不再痴心妄想她本得不到,或者说是难以得到的东西。
比如,人心。
难奈何,在看到庭城的那一刻,尽管她尽量克制着,却依旧徘徊在绝望与崩溃边缘,只消他再走近,她难保不会扑到他的怀里,至此不放手。
“不错。”庭城声音平淡如水。“婕妤呢?”沈涣栀轻轻问。“睡下了。”一声悠悠,庭城坐在她身边。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沈涣栀抑制住鼻尖儿的酸意,努力不使声音发颤:“王缘何来呢?”庭城自若地抱住她的肩,也分明地觉察到怀中‘女’子微微颤抖。
“想知道,孤的爱妃为何摘下了‘玉’佩。”庭城声音沙哑,声声透着心痛。“若非如此,王还会看上夏婕妤吗?”沈涣栀终于哽咽。
面对他的质问,她始终无言以对,只是愧疚,只是投降。
“不会。”庭城如实答道,片刻轻笑,道:“可惜即便如此,你的心愿也落了空。”沈涣栀迟疑:“如何?”庭城墨眸一眯:“络太医的安神香研制得真是好,片刻后,人便可昏昏然睡去。”沈涣栀一怔:“夏婕妤未曾‘侍’寝?”伸手,四指背轻轻拂过她的鼻尖,庭城未语。
“哪里有这样好的香,王必是唬‘弄’臣妾呢。”沈涣栀别过头去,泪水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络太医也说,世上确是没有这样的香料。所以,无奈掺上了点儿‘蒙’汗‘药’。”沈涣栀愣住,庭城却长笑。
庭城轻轻将掌中之物摊在沈涣栀手心儿里:“这个,收好。”沈涣栀犹豫,抬眸,疑问地看着她。庭城口‘吻’始终清淡,似乎想隐藏有疼痛的痕迹:“这一回,孤只当你不懂事。若有下次,孤便认了你有心,不再还了。你随手送了谁,便给谁吧。”低下眉眼,沈涣栀靠在他怀中:“臣妾谢了王的不怪罪。”
“你不该谢我,只该怪我心肠太软。”庭城眸间冷意,怀抱亦僵硬。沈涣栀蓦地抬起头,长发散在‘胸’前几缕,勾勒她完美的轮廓。
“王既已中了臣妾的毒,何不认命?”沈涣栀笑得狂肆且坦然,伸手将庭城抱住。
“若王今夜留在了元烈殿,自然是命中注定。不过,王既来了,臣妾便绝不会放过。”轻轻在他耳边呢喃一句,沈涣栀熟练地解开他腰间佩带,上面沉甸甸的挂着那块鸳鸯佩,看着那‘精’巧细致的‘花’样,沈涣栀笑了:“那东西终究不是什么名贵物,不过是民间的小玩意儿罢了,不合王的身份,改日,必要请宫中巧匠镶嵌上上好的宝石。”
“不错,可只要戴在你我的身上,便是无价之宝。”轻轻吐出这一句,庭城深深注视着她,几乎疯狂,比平时更加强烈的‘吻’颗颗枚枚落在她身上,轮回婉转。
夜‘色’微凉,沈涣栀紧紧抱住他,默默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给的欢悦,猛烈如他深埋的愤怒。
刺痛几乎贯穿了她的全身,然而她承欢,亦如他的给予。
清晨,阳光洒满了整个倾颜宫,在冬日里显得格外柔婉,月湖进来时见沈涣栀还在睡,禁不住‘唇’角抿笑。
一面将手中盥洗用的银盆放下,一面笑着唤沈涣栀起来。
“娘娘快起吧。”沈涣栀于懒怠中坐起,理了理如墨的长发,将手探入温热的水中,捧起一掬水,润在脸上。
“王昨儿可是来过?”沈涣栀竟恍若梦中,仿佛那男人从未出现过。一阵讶异,月湖道:“王?王一直在元烈殿啊。”
是吗?为何觉得他来过呢?
手指不自觉地滑向腰间,触到那枚‘玉’佩后舒了口气,月湖惊奇道:“咦,这不是娘娘的‘玉’佩,不是已给了夏婕妤了吗?”沈涣栀哑然失笑:“看来不是我犯了痴傻,他昨夜着实来过。”月湖愣了一愣,继而欢喜笑道:“那便太好了。王的心里终归是有您的,娘娘也该放心了。”点了点头,沈涣栀取了一旁的软帕,拭干脸,问道:“昨儿你去哪儿了?本是你随着本宫去的,中间怎又换了星河?”月湖笑道:“奴婢身子不适,恰巧星河怕娘娘冷着,又来给娘娘送件儿衣裳,奴婢便早回了。”
原来如此。
“本宫记得你听见了,皇后是怎么说的?”沈涣栀蹙眉,思索。月湖道:“皇后娘娘说,您一封书信,搅得石龙大军‘鸡’犬不宁。”眉宇舒展,沈涣栀冷冷一笑:“你觉得如何?”月湖想了想,道:“奴婢觉得,这个乾国公主大有问题。”沈涣栀轻声道:“不错。”月湖‘露’出费解的神情:“一个公主,知道朝政,天真无邪脱口而出倒还算是平常自然,可若是这样的一个公主,又怎么会不知道太后早已仙逝了呢?”
“她看起来年纪小又单纯,说起话来却寸步不让。”沈涣栀补了一句,继而道:“虽是聪敏,却也太无度了些,在宫中时时刻刻都离不开身边的老嬷嬷,得有人一直嘱咐着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个知书达理的‘精’明‘女’子断断不会如此。”
“她卖起乖来是不错,可真较起真来,总觉得心虚的样子。”月湖小声嘀咕,刹那,沈涣栀一个想法石火电光之间闪烁而出:“会不会,她不是乾国公主?”
月湖随即眼前一亮:“很有可能。若依了她所说,乾国与石龙早有来往,怎还会将公主嫁给凌天呢?”沈涣栀点点头:“如此说来,静心并非是公主,而是,代替公主和亲。”月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未免太过于荒诞了。”沈涣栀略一沉‘吟’,问道:“朝上有什么消息?”月湖摇头:“万事无恙,没有丝毫风吹草动之‘乱’。”沈涣栀皱眉:“怎会?还是你不够仔细,朝廷中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蕴藏着风‘波’。”月湖低头:“是奴婢无能了。”顿了顿,月湖道:“娘娘,沈莫云,求见。”
沈莫云……
沈涣栀也微弱笑笑:“正好,本宫恰巧想见他。”月湖点头:“是了。奴婢没有察觉的,沈莫云必然了如指掌。”眸中微微一含,沈涣栀笑得谦和:“他在朝廷做官,自然近水楼台,你身处后宫,能打听到些大情况实属不易,更何况是要你去抓些细节呢?”月湖也点头,心事重重:“是。”
不久,沈莫云来了,与沈涣栀于东暖房相见,意气风发,跪地行礼。
“起来。”沈涣栀唤着,又给一旁的月湖使了个眼‘色’,月湖忙不迭扶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