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鹤默然地聆听着,他充满怨懑又落寞的宣泄,低头慢慢品着酒杯里,冰冰凉凉的深黄色液体。
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安静的、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位身穿黑色风衣的女人。
臂上戴的是套臂手套,但,只戴了一只。
凌乱又不失美感的酒红色长发,不规则的搭在肩上,眼睛上描画着浓黑的眼线,妖魅又不失灵气。
一只手优雅的擎着高脚杯,递于若鲜血的红唇间,微微抿了一口,摇了摇头。
酒吧内,灯光昏暗,无法看出她的表情,她没有再喝酒,只是把玩着酒杯。
萧云鹤的目光,仿佛被磁铁吸引住一样,久久定格在那位黑衣女人的身上。
她的身姿,很像另一个女人。
一个令萧云鹤默默爱恋了许久,却一直得不到的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的心,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给了另一个男人。
萧云鹤的神色黯淡下来,缓缓收回了目光,沉声叹道:“在这个世上,能够迷倒任何女人,又能够让她们服服帖帖的,只有一种人。”
“什么人?”沈昊辰与莫少杰异口同声地问。
“麻醉师!”萧云鹤神情淡然地回答。
这听着,像是一个冷笑话。
三个大男人,相互望了望,发出会心的笑声。
可是笑过之后,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仔细琢磨,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情感,若是能用一剂麻醉剂解决,那么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爱恨纠葛了。
酒吧里,回荡着电子迷离的音效,舞池中继续充斥着放纵的尖叫。
“抱歉,沈董!”
萧云鹤出声,打破了三个男人之间的沉默,“我最近去外地出差,竟然都不知道,你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算了,都过去了,不提了!”
沈昊辰懊丧地拿起快要空瘪的烟盒,又叼出一支烟,点燃,慵懒地吸了一口,“女人这个物种,我也算是看透了!以后,我就安安心心做个钻石王老五,没有什么不好!”
沈大总裁的口气,听起来极像深宫怨妇。
不,是怨夫!
萧云鹤忍不住好笑:“沈董,别说得自己好像看破红尘一样!也许,你和苏医生的缘分,还没有断。”
他的身形往前倾了倾,把脸凑上去,神神秘秘地说:“知道我这次去h县,看到谁了么?”
“谁?”沈昊辰漫不经心地问。
“一个女人!”
“废话!”
沈昊辰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满大街都有女人,何止一个!”
莫少杰也哭笑不得,给了萧云鹤一记闷拳,“鹤,你还没喝多少酒,就醉大发了?”
“我没喝醉!我看到的这个女人,可是与众不同。”萧云鹤整了整衣服。
莫少杰不屑地切了一声:“有什么不同?”
萧云鹤好整以暇地瞅了瞅沈昊辰,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她姓苏,名绿宁,是不是很与众不同?”
听到他的这句话,仿佛如雷穿耳,沈昊辰当即就呆住了,猛地扭过头,震惊又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在愣怔片刻之后,似乎满脑子的醉意都一下子被惊醒了,沈昊辰忽地扔掉含在嘴里的烟,上前一把抓住萧云鹤的衣领,大声问:
“谁?你再说一次!”
“我不说重复的话。”萧云鹤眼神促狭地看着他,就想故意急死他。
“真的假的,鹤?”莫少杰也觉得难以置信。
世上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骗你们,我也是小狗!”萧云鹤的神情依然淡淡的。
“你之前见过苏绿宁?”沈昊辰强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沉声问,“这么确定你看到的女人就是她?”
“你的总裁办公室里,放着她的好多照片,就连手机、电脑屏保都是她的特写,我想不知道她的长相都难。”
萧云鹤被一双大手揪着衣领,被一双灼灼虎目死死盯着,却依然面不改色,“她现在是h县天使丽人医院的医生,前不久还被一个流氓地痞骚扰、讹诈。”
沈昊辰的眼里掠过一丝心痛,抓着萧云鹤的手,缓缓松开了,滑落身侧。
“去找她吧!”
萧云鹤眉目含笑地说:“这就是天意,你和苏医生的缘分,没有尽。”
沈昊辰却忽然沉默了,转过身子,重新坐上吧椅,心不在焉的看吧台里的调酒师耍弄酒瓶子,淡淡招呼一声:
“再来一杯长岛冰茶!”
萧云鹤和莫少杰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
“怎么了,沈董?刚才还因为找不到那个女人要死要活的,现在知道她在哪里,怎么反而蔫了?”
沈昊辰没吭声,低眉垂眼的,默默啜饮着酒杯里的液体。
“沈董不打算去找她了?”萧云鹤试探地问。
沈昊辰还是没说话。
萧云鹤挠了挠鼻尖,似有意,似无意地开玩笑:“苏医生的身边,可是不缺护花使者。你不去找她,不怕被别的男人钻了空子?”
他盯视着沈昊辰的侧脸,看着他的反应。
沈昊辰的眼里掠过一抹异色,闲闲斜了萧云鹤一眼,不露声色地勾了勾唇角,将面前的另一杯酒,推到萧云鹤的眼前。
“喝酒吧。”
这是一杯传统的烈焰红唇鸡尾酒,色泽艳红,如火似血,蕴意激情与温暖,撩拨内心暗藏的火焰。
萧云鹤没有推辞,执起酒杯,与沈昊辰的碰了碰,一口饮尽。
“哇哦,这个酒吧里的‘烈焰红唇’还真是形象,杯子上竟然真的有一个唇印!”
萧云鹤像发现新大陆一般,万分惊奇地看着杯沿上的,两瓣活色生香的鲜红。
沈昊辰托着腮,看了看他喝空的酒杯,脸上浮出坏得欠扁的笑意。
回过头,不远处的吧台前,斜倚着一位性感摩登女郎,正手托粉腮,朝着三个大男人的方向,频送秋波。
沈昊辰抿唇一笑,举起手里的酒杯,朝摩登女郎晃了晃,又回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萧云鹤,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喝的这杯酒,是那位美女送给我的,唇印应该也是她留下的。”
“”萧云鹤的脸,瞬时绿了。
最后,沈昊辰喝得酩酊大醉,半夜三更才被萧云鹤、莫少杰扶着,歪歪扭扭地走出酒吧。
晚风迎面一吹,沈昊辰就蹲在路边大吐特吐起来。
所有吃进去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夹杂着刺鼻的酒味,都吐得干干净净,一塌糊涂。
怎么被弄进车子里送回去的,他自己都不清楚。
第二天,等到沈昊辰从宿醉的头痛欲裂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沈家的卧室里,躺在他与苏绿宁曾经相拥睡过的大床上。
自从苏绿宁离开后,他已经很久没回这个家了,时常就在公司里过夜。
他不想,再一个人回到那黑暗和寂静的卧室里,独自咀嚼凄凉。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里,有几分温和的暖意。
沈昊辰坐起身子,揉了揉发胀的脑门,撩起慵懒的眼皮环顾一圈,这间久违了的,曾经熟悉现在却又十分陌生的屋子。
不经意间,瞥见床头柜上,那一幅镶在精美相框里的照片。
那是一张小情侣在碧波泛舟时的自拍合影,背景是人民公园里,景色如画的白龙湖。
男的英俊帅气,宠爱地拥着身旁的女人;女的笑容甜美,紧紧依偎在男人的怀里。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睹物思人,沈昊辰不禁怔了一下,眼前又浮动起苏绿宁那张单纯明净的笑脸,回想起那段,自己被一个女人小鸟依人般依赖的幸福时光。
回想,他们在一起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躺在他的怀里,他们耳鬓厮磨。
他想她开心的笑,想她甜馨的味道,想她柔软的嘴唇,落在他脸上、嘴唇上的感觉,想念那个温软的身体。
在经过一整夜强烈酒精的麻醉下,他对这个狠心弃他而去的女人的想念,不但没有减少一分一毫,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是汹涌澎湃。
沈昊辰懊恼地拨了拨凌乱的头发,跳下床,将床头柜上的相框,“啪”的一下盖住了。
转身走进浴室,沐浴、洗漱、刮胡子、换衣服。
整饬一新,下楼去。
虽然是醉醺醺的被拖回来,也难得沈少爷回家一趟,吴妈和李婶高兴地张罗着,要给他做早餐。
“不必忙了,我不饿!”
沈昊辰披上外衣,行色匆匆走出门,坐上车子离去,留下一大家子的佣人们,站在原地傻眼。
他不想待在家里吃早餐,那会让他想起,苏绿宁临走前,为他做的那顿早餐。
让人不禁联想到,达芬奇的名画《最后的晚餐》,一切,在伤感之中结束。
在享受一夜原始放纵的醉酒之后,沈昊辰的生活,再次重返原来的一成不变。
照旧,要回沈氏上班。
这段日子,除了喝酒,他就是用拼命工作来麻痹自己。
此时,正是上班的高峰期,马路上车辆如流。
沈昊辰坐在车子里,在某个路口等待红绿灯,座上的手机响了。
他摁了免提,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