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上的话,实在是让皇后忧虑的很,她有心要身边的宫女去打探一番,奈何皇上总是阴沉着脸看她,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将皇后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愈发的确定,他没有见到的佳人,怕是真的与苏氏极相像的。
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皇上与皇后心里都存了些别样的心思,一顿午膳,用的寡然无味。
镇国公倒是如鱼得水,与百官周旋着,镇国公虽携家眷一去边关二十年,但京中的威望不减,甚至于因为戍守边关,掌理北合国边境的原因,让有心去边关一展抱负的武将愈发敬重,文官则因为边关环境恶劣,对年老的镇国公愈发尊敬。
女眷这边,虽不及外院热闹,但因为镇国公夫人范氏性子爽朗,世子夫人范氏温柔亲和,因而也是言笑晏晏的。
镇国公夫人谎称宛如身子不适,再加上凌婉婷也染了轻微的风寒,因而将她们姐妹两个的膳食挪到了隔间的花厅里,姐妹两人,吃着倒也自在。
凌婉婷不过略用了几口,就撂下了竹著,压抑着清着嗓子,彩琴在一旁拿了白瓷莲花纹痰盂伺候着。
宛如用了小半碗饭,用茶汤漱了口,见凌婉婷又喝了小半盏的汤,仍旧是眉头紧蹙的。
“前几日就听说大姐姐身子不爽利,竟是还没有好吗?”宛如在凌婉婷旁边的紫檀木雕芍药花圈椅上坐下,有些担忧的问道。
凌婉婷用丝帕掩口,清了清嗓子说道:“没什么大碍,每年总要犯上几次,过阵子就好了,要不是因着是外祖家的宴席,我是懒得出门的,正巧年前的宴席多,倒是能躲了大半去。”
宛如见凌婉婷每说一句话,就要清了嗓子,便吩咐道:“彩琴姐姐且去小厨房瞧瞧,可备着罗汉果呢?若是有,就给大姐姐煮上一盅罗汉果汤来,那个润喉效果倒是不错的。”
彩琴没听过这个方子,只以为宛如与凌婉婷有体己话要说,因而领着花厅里伺候的丫鬟们去了。
宛如又道:“大姐姐若是总是嗓子不舒服,那每天早晚用了淡盐水漱口润喉,会好上一些。”
凌婉婷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你都要成半个大夫了,莫不是又从书上瞧得吧?”
宛如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便笑而不语,只当是默认了。
凌婉婷便有些嗔怪的睨了宛如一眼:“整日里看书,都要看成个呆子了,你可别学了四妹妹,看书看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宛如端了茶,轻抿了一口,是福建的铁观音,茶韵幽香:“四妹妹与许姨娘倒是难得的安份。”
凌婉婷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显然是不同意宛如的话的,但到底还是说道:“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她们母女不找事,倒也聪明,若是有什么异动,你只需跟我说,我必要给她们点颜色看看的。”
宛如扫了一眼不远处屏风上挂的樱红色斗篷说道:“大姐姐放心就是了,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这倒是了,彩璃与我说金禧阁的事儿时,我还有些不可置信呢,却没想到你竟然聪慧至此,我如今可算是放心不少了,不然见天的睡不着,总想着要把你接到忠国公府住着才好。”
凌婉婷想着彩璃的传话,心情愈发的愉悦,赞赏道:“难为你能想出那样的主意来,那个罗氏不过因为生了个儿子,又有个二妹妹,咱们才抬举她为继室,可她竟妄想着要住了母亲原本的宅子,也不怕没那个福份,折了阳寿!”
宛如抿唇,微微低垂了眉眼:“母亲这一生都是凄苦的,罗氏原是母亲的贴身婢女,却背叛了母亲,成为了姨娘,诞下一子一女,承欢老夫人膝下……让母亲一人愈发孤寂无助,母亲不介意,我却不能不介意。”
凌婉婷闻听此言,端着茶盅的手,轻抚茶盏银边,低语道:“我那时……总怨怪母亲,可没有母亲,我不可能如此顺遂,过着比公主还尊贵的生活……若是我时常回去瞧瞧,永乐侯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凌婉婷撇过脸去,浅紫色的丝帕氤氲了点点泪滴。
宛如无言安慰,只感念苏氏一生悲苦,而造成苏氏悲苦的人,竟然还想要让她入宫,难道说,她受到宠爱,就算是补偿了苏氏吗?
彩琴端了红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八仙莲花白瓷碗,凌婉婷收了眼泪,伸手接了彩琴手里的碗盏,雪白汤匙轻轻搅动,喝下大半碗去,罗汉果汤汁酸涩,却不及她心底里的。
凌婉婷放下瓷碗,用帕子按了按了唇角,对宛如说道:“往事不可追,我便是再后悔,也是于事无补的,只念着你能有个好归宿,远离后宫朝堂,我才算是对得住在九泉之下的母亲。”
镇国公府与凌婉婷皆想要将宛如往外推,而至亲的父亲永乐侯与祖母林氏却是一心要让她入宫换取荣耀,两相对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凌婉婷清了清嗓子说道:“一会儿你去了前面院子的穿堂,毅国公府世子傅楚清会在那里等着你,毅国公府战功赫赫,便是皇上也要给老毅国公几分薄面,若是你能与毅国公世子结亲,便无后顾之忧了。”
宛如有心拒绝,但想着这必然是镇国公与凌婉婷努力争取的结果,古代男女大防,这般私会安排,必是极难的,因而垂眸应下。
凌婉婷欣慰的拍了拍宛如的手背说道:“你别总蹙着眉,万事有外祖母和我呢。”
宛如抬起清澈如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眸,嫣然一笑,虽然她从不惧怕任何未来,但有人如此为她,心底到底是暖的。
两人才说完话,就听着外头似是有些骚乱,彩琴得了凌婉婷一个眼色,便去前头瞧了。
不一会儿,彩琴回转,神色凝重的说道:“夫人,听说是永乐侯府的两位小姐落水了。”
凌婉婷当即皱了眉,站起身来说道:“宛如,你在这里坐着,我跟着去瞧瞧,她们这又是闹什么。”
宛如连连摇头,将凌婉婷拦下,说道:“大姐姐莫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罢了,沉香跟在五妹妹身边呢,她知道如何处置。”
“嗯?我方才就觉得奇怪,怎得是童妈妈跟着你?”凌婉婷眉头拧成一线,抿唇问道。
“童妈妈挺好的,大姐姐留在秋雨榭的人,都是不错的,便是史嬷嬷也一心向着我,至于沉香,是我故意安排在五妹妹身边的。”
宛如轻笑着说道:“为着这个落水,我还给了五妹妹一套新衣呢,总算是没有浪费了。”
凌婉婷愈发的听不明白:“你是说,是你让她们两人落水的?今日镇国公府如此多的人,二妹妹才成为嫡女,处处都以嫡女自居,如此落水,怕是会牵累了你的名声。”
宛如低眉浅笑,并不在意,她这样的身份,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就算名声好,也不过是入宫罢了,身外之物而已。
外头小丫鬟通禀道:“忠国公夫人,皇上与皇后娘娘赏了所有人金叶子,老夫人让您跟着一道去谢恩呢。”
凌婉婷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挡住宛如:“你不能去,这分明是皇上想要瞧你,用的手段。”
宛如掩口轻笑道:“大姐姐莫不是听错了?永乐侯府的嫡女已经落水了,自然是要紧着回永乐侯府去了,难道还能衣衫不整的去谢恩不成?另外,方才小丫鬟可只喊了大姐姐一个。”
凌婉婷长出一口气,整理钗环,行到锦帘边,就听得那小丫鬟低语道:“还请三小姐跟着奴婢去了前面的院子坐坐。”
宛如明白,这是要让她去见毅国公世子了。
宛如想了想,到底还是起身,与凌婉婷一同走了出去,只在拐角处,分两个方向而行。
前面的皇后有些坐立不安,皇上分明就是故意为之的,随便打赏些金叶子,竟是要所有人来谢恩,这哪里是要以示亲厚?分明就是要见了宛如。
皇后一面担忧,一面又有些欣喜,皇上如此大张旗鼓,分明就是方才没有瞧见宛如的,只要这会儿见不到,就可以了……
皇后隐约带着些期盼,镇国公府必然是不愿意宛如入宫的,应该会想些办法才是,但愿能躲过这一劫……
与皇后的坐立不安相比,皇上带着沉稳的志在必得,坐在上首闭目养神。
很快,众人便到齐了,皇上睁开眼眸,扫着下首山呼万岁的人,却没有一个是他记忆中的样子,皇上不死心的让众人抬起头来,依旧没有瞧见宛如。
皇上凌厉的目光射向身边的皇后,皇后却是恍若未闻,问凌婉婷道:“怎么没瞧见你的妹妹们?那天在忠国公府还见了的。”
到底是皇后,知道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可以洗脱嫌疑,她不愿宛如入宫,镇国公府也不想,她只需要做好端庄的皇后便足够了……
凌婉婷清清嗓子,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那不争气的妹妹贪玩,两个人非要弄什么凿冰钓鱼的,结果两人都落了水,好在救治及时,没什么大碍,已经送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