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凌晨时营地里却响起了尖利的哨声。
值守军官昨天吃坏了肚子,腹泻了几次后感觉身体有些虚弱,便跑去打了个盹,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为了不被大公爵呵斥,他连忙赶去各哨位巡视。
刚到第三哨位,他就火冒三丈,只见几个明哨暗哨都是东倒西歪睡成一团,居然没有一个人在坚守岗位。值守官又愤怒又害怕,拉起最近的一个哨兵就要喝骂。
一拉之下,感觉手上轻飘飘的,他惊讶地发现手中的哨兵完全没有了血肉,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皱巴巴的脸上两个深深的空洞幽幽地瞪着他。他稳定心神再去探其他人,也是如此。
在极短的时间里,值守官就确定了二十三个哨位,三百七十七名哨兵已经全部遇难,他强压住心中狂跳,死命地吹起了哨子。
大公爵面沉似水地查看了遇难者的尸体,思索了一会没有说话。古都在死者的脖子上摸了一会道:“是类似于吸血鬼一样的生物,不过比吸血鬼厉害多了,可能是来自冥界。”
就地安葬了死去的士兵,队伍继续开拔,同时开拔的还有淡淡的哀伤和深深的愤怒。所有人都加强了戒备,随时准备给看不见的敌人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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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尔娜病了,病得很重。
她的两颊很明显地削瘦下去,双眼无神地张着,却总是一会说看见了莫哈,一会说看见了莫汉,一时哭一时笑。
莫根也不去操练场了,从早到晚陪侍在母亲身边,可是若尔娜对他几乎是视而不见,对他的呼唤几乎是充耳不闻,似乎只有多洛的一声声呱呱,才能让若尔娜的眼珠转动一下。
朵兰制造出了成缸成桶的圣水,若尔娜家里连抹布似乎都带上了几分圣洁的味道,可是若尔娜仍旧一天天消减下去,朵兰把军医也拉了过来,可是军医摇头说他只会治伤,对于若尔娜这种情况,恐怕只有光明神才有办法了。
连着几天,朵兰都长跪在教堂神像前祈祷,向光明神祈祷若尔娜能健康起来,可是光明神很明显在忙着处理神界的国家大事,没有空来听听人间一个小女孩的喃喃呓语。
正午,一天中阳光正盛的时候,所有人在医生的提醒下来到若尔娜的床前。若尔娜的眼窝深陷下去,头发也干枯卷曲,可是脸色却出乎意料的红润起来。她把莫根叫到面前,拉着他的手快乐地道:“莫根,我刚才见到了你爸爸,他说他在那边没看见过莫汉呢,让我们在这边再找找。我是不行的了,你一定要按你爸爸说的去做,找到小莫汉以后也不要欺负他,你们两个要相亲相爱。。。。。。。”
莫根流着泪一一答应着,忽然感觉手上一轻,他抬起头,看见母亲的手臂软软地垂在床畔,脸上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欢笑。
佣兵团给若尔娜举办了一个隆重的葬礼,几乎所有人都把丧失亲人的悲伤同时发泄出来,偌大的操练场片刻间就凝聚成了眼泪的海洋。
葛登和另外几个早就是孤儿的少年远远地躲在一旁,想要跟着流泪,却不知为什么就是哭不出来。
一个少年指着临时搭起的高台问道:“上面飞来飞去的那么大张纸,到底写的什么啊。”
另外一个取笑道:“让你平时不多学习,连字都不认得,我念给你听啊,慈竹当风空有影,晚萱经雨似留痕,佩洛·莫里斯敬挽。”
“哇,没想到团长大人的字写得这么好。”
“切,团长连剑都握不住了,怎么可能握笔,肯定是去街上找人代写的。”
葛登面无表情地听他们议论,眼珠转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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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行军下来,除了大公爵亲自斩杀了两只白骨猛犸以外,玄甲骑兵团几乎是在毫无反抗中被减员,好在伤亡都不太大,和阴风城也能保持顺畅的连续,所以士气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光头汉子摸着自己的光头问道:“这里这么难走,难道亡灵部队就很容易通过吗?”
盖亚看了他一眼道:“大人,他们不用走,他们有骨龙。”
光头汉子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发现天上高高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大叫道:“大家小心,天上有骨龙。”
骑兵们纷纷摆出战斗阵型,随即又被各自的长官喝止:“笨蛋,那就是一只骨鹰而已,慌什么?”光头汉子脸红了一下,也闷声不响地继续跟着队伍前进了。
队伍中的汉默尔仰起头来,眼中似有红光一闪,骨鹰清啸一声,振翅远去了。
由于毒虫的攻击和毒水的浸泡,不少战马的马腿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有些严重的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骨茬子,随军的兽医这几天可算是心力交萃,暗暗羡慕还留在烈风城享福的军医。
古都也是无能为力,他每天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法力飞快地就被阴魂吸个干净,只能做个拿着法杖的摆设品。最后还是盖亚找到一些草药裹住伤口,才稳定住伤情,兽医好奇地问道:“这些是什么药?怎么这么灵?”盖亚随意地道:“这些是金线草,只有沼泽里才有生长的。”
穿过一块泥潭,前面是一大片看不到边的水泽。盖亚介绍道:“这里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古战场,尸气、怨气积累不散,形成了各种各样奇特的怪物。我们采药一般是不敢进这里面的,不过只有穿过这里,才能到达莫里斯大人的领地。”
大公爵望着这片水泽,水面平滑如镜,不见一丝涟漪。他沉声问道:“这里的水深不深?”
盖亚躬身道:“现在是冬天,水倒是不深,不过水底下经常会有些古怪东西。听老辈人说,进去以后只能向前走,不能回头,也不能朝下看。”大公爵手一挥,玄甲骑兵团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水泽,平静的水面仿佛瞬间裂开一个大口子。
水不深,大概刚刚漫过马背,不过不时有些东西从水下翻腾上来,触碰到骑兵的脚。所有人都严守大公爵的军令,目不斜视,也不为脚下的东西所动。
有个年轻的骑兵实在忍不住好奇低头一看,看见水里飘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祭司的尸体,那尸体眉眼一开,竟朝他粲然一笑。年轻骑兵顿时觉得这笑容里有山有水,有无边的风情,禁不住内心的欢喜,也回笑了一下,忽然心神一阵恍惚,似乎看到女祭司正微笑着向自己招手,眉眼如春,腰肢如柳。他诡异地一笑,一头栽进水里,再也没能浮上来。
半空中的幽魂更加密集了,聚在一起发出凄厉的尖啸,搅得人头昏脑胀。古都恶狠狠地摇着手中的法杖,从法袍里撕出两小块棉花堵住耳朵。骑兵们有样学样,也都塞住耳朵。
幽魂的声音一变,从尖啸变成了花样不同的各种曲调,顺着棉花的缝隙往里钻,有激越,有平和,有喜庆,有伤感,在古都听来,似乎是哪个美貌修女的柔柔情话,而在其他人听来,似乎又成了家乡父母的临别细语。
每个人都在默不作声的催马前行,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一些异样的情绪,这样的情绪一旦生成就很难消退,笔直竖起的军旗开始渐渐歪斜起来。
一直沉默着的大公爵猛地拔出鞍前挂着的大剑,噌的一声,半空翻腾的幽魂被一把伟如山岳的巨剑拦腰划过,一阵电光闪烁的劈啪过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大公爵冷哼一声:“跳梁小丑。”
高高的云层上面,幽灵龙拉特洛利打了个寒噤,随即讨好地道:“莫里斯大人,你看你看,这老疯子就是用这招砍断了我的尾巴。“
在他背上,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身影发出嘶哑的声音:“莫急,他嚣张不了几天,很快就要到那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