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午,百里清如便在秦嬷嬷处消磨着。有清茶升起袅袅青烟,合着清香飘进鼻端,将人的一颗心都平静了下来。秦嬷嬷话不多,一手拿了绣架子,安静的绣着手中的美人图。
百里清如则安静的托着腮,将眸子放空盯着院中的物件。不知为何,她虽然对面前的妇人不甚信任,却也觉得她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忽听外间传来吵闹之声,间杂着女子的哭泣声,煞是扰人。
百里清如皱了皱眉,道:“好吵。”
秦嬷嬷眼未抬,只道:“那咱们回屋子去?”
百里清如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将眼眸转了一转,嘻嘻笑道:“看热闹。”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颇为兴奋的跑出去。
秦嬷嬷在她身后默默地摇了摇头,面上虽不显,眼内却写满了慈爱。
百里清如没想到,百里将军府还未等她开始动手,就已经开始乱套了。这可谓是,狗咬狗,一嘴毛。
还未走进青霞苑,便听见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哭泣。百里清如站在假山之后向院落中望去。
只见院中满满当当的围了许多人。有妇人站在正中央,搂着四小姐百里雨落,满脸的心疼,指着百里雨熙看着她面前的妇人,道:“这就是二姐教养出来的好女儿?”正是三夫人齐凤兰。
柳桐面上带了几分的不以为意,道:“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嬉闹,三妹何必放在心上?”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不满,到底大家都是妾,她还早了几年进门,这齐凤兰却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哦?嬉闹是么?”齐凤兰看了她一眼,突然走到百里雨熙面前,抬手便扇在了她的脸上:“那我也嬉闹给二姐看看好了。”
“齐凤兰!”柳桐没想到她突然发力,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打,她瞬间如炸毛的狮子一般,扑上去就想打齐凤兰,却被后者紧紧的攥着手。
“二姐,你的女儿教养不好没关系,可若是咬了我的女儿,我定然会加倍还回来的!”齐凤兰阴阴的声音想起,柳桐被她这话一激,竟然忘记了挣扎。
倒是一旁的嬷嬷激灵,上前将二者拽开,好言劝道:“二夫人,三夫人,老爷还在家呢,传过去到底名声不好。”
百里雨熙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抽抽噎噎道:“你居然打我,我要告诉爹!”说着,就转身要跑出去,却不期然撞上了一个人影。百里清如使了个巧劲儿,将百里雨熙撞倒在地,自己却带着满脸的不谙世事,眨巴眨巴双眼,道:“咦,二姐,你干嘛?”
说着,又看着乱成了一锅粥的院落,仰着满脸的不谙世事,兴致极高的问道:“你们在玩游戏么?”
百里雨熙只觉得臀部一阵剧痛,听的一旁的百里雨落嬉笑:“二姐这是走路不长眼,反倒自己遭了罪。嘻嘻。”
“熙儿,你没事吧?”柳桐见状,顾不得理会齐凤兰,忙的走上前来。早有丫头将百里雨熙扶起来,却被她反手推到一旁,一把揪过百里清如的衣领,恨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百里清如心内暗自冷笑,面上却是一脸的茫然:“二姐,脑子,摔坏了?”
“你!”她刚想发作,却听见声如洪钟的冷喝:“闹够没有,还不松开你三妹!”来着一身墨色长衫,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整个人都冷硬至极。
百里雨熙一愣,手忙的松开,解释:“父亲,不是你想的那样。”
百里连赫看也不看他,只冷哼道:“柳氏,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老爷,不是的,她们姐妹间闹着玩的,您别放在心上。”柳桐慌乱的打圆场,只是看向百里清如的眼光却越发的狠辣起来。
身后有人尖利的讽刺:“是了,在二姐眼里,不管是二小姐打了妹妹也好,欺负妹妹也罢,只要不是二小姐吃亏,那就都是姐妹之间的玩闹。”
齐凤兰适时的补刀,让百里连赫的脸成功的黑了下去。
柳桐恨声道:“那也比三妹你动手打小孩子的好,熙儿再如何,也只是个孩子!”
“是孩子,且还是个会责打妹妹,还爱抢妹妹未婚夫的孩子。”齐凤兰闻言,冷冷一笑,也不顾百里连赫在场,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柳桐被她抢白,再次气急,正想说话,却听百里清如在一旁柔弱的说道:“二姐好,任阳羽坏,在我面前,亲二姐。”
这话一说出口,便是连百里雨熙的脸色都越发难看了起来。
在自己妹妹的面前,被未婚妹夫亲了。虽说这两个人的关系在将军府已然是尽人皆知了,可是若是传出去,还不叫人耻笑整个将军府?
齐凤兰只略略一愣神,便笑了起来:“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够了,都给我闭嘴!”百里连赫铁青着脸,道:“怎么,嫌我将军府的颜面太大,不丢尽了不舒服是么!”
柳桐立刻委委屈屈的说道:“老爷。”那一双眼中蓄着泪,配着这张妖媚的脸,倒是颇有几分的动人。
只是,百里连赫的心思显然没在这里,只面向百里清如道:“你既然回来一趟,也要去你娘那里尽尽孝心,随我来吧。”说着,又看向院落的众人:“至于你们,都给我回去安分一些,若是有想去家庙里待一段时间的,我今儿就可以将你们送去!”
这话一出口,众人顷刻都没了声音。
百里连赫再不看她们,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百里清如看了眼他的背影,转过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转身也走了出去。
祠堂内燃着袅袅的香烟,有排位放置在其间,百里清如规规矩矩的上了三炷香,便老老实实的跪在蒲团上。
一旁的百里连赫眼神有些悠远,盯着排位看了半晌,方才道:“你在这里陪她说说话吧,我先走了。”
祠堂的门开着,有日光透进来,却如何都遮不掉内中的冷意。只是内中青烟袅袅,竟然颇为安心,是以,直到晚膳之时,她才揉揉发麻的双腿,走了出去。
晚上,百里清如理所当然的留在将军府用的晚膳。
因着下午的那场风波,二夫人三夫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百里雨熙更是带着几分的愤恨看向百里雨落跟百里清如。
下午的时候,她被娘叫回去,问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又将自己骂了一顿,言道她做事太不干净利落,居然还能让百里雨落那小丫头去喊人。
百里雨熙恨恨的神色自然没逃过百里清如的眼睛,她勾起一抹笑容,低下头缓缓的喝着粥。
百里连赫当先道:“清如已然嫁作人妇,此后回来的时日必然不多、好容易回来一次,多吃点。”
百里清如抬眼,露了一抹天真的笑意,点头应了,继续低头吃饭。
倒是柳桐接过了他的话,笑道:“三小姐也算是攀了高枝了,嫁到靖王府,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靖王妃。大姐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说着,又将话题一转,道:“只是,这妹妹都出嫁了,老爷,咱们是不是也该商量下熙儿的婚事了?”
百里连赫夹菜的筷子顿了一顿,不动声色道:“商量什么?”
“自然是商量嫁给任羽阳的事情呀。老爷,这清如总算是攀了高枝,做了靖王妃。这不刚好成全了熙儿跟任大少爷么?毕竟,他二人情愫暗生的事情,咱们做长辈的都是知道的呀。”柳桐看了眼他的神色,终而将话说了出来。
下午的事情,让她深深的感觉到了威胁。她虽然是府中的二夫人,可毕竟之前只是府内的丫鬟,娘家没有丝毫的势力,这才会被三夫人欺负。
若是她有了这个首富的女婿,腰杆子必然会硬上几分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引来三夫人的笑声,边笑边道:“雨落,来尝尝这黄焖鸡块。”说着,又含笑看向百里连赫:“老爷,我可不许你这么早把雨落嫁出去,这女儿可是娘的心头肉,任凭对方是天皇老子,都不及闺女在我身边多待几年来的好。”
柳桐听了这话,不禁有些愤懑,这齐凤兰的话,摆明了就是暗指自己着急让女儿攀高枝么!
是以,她反讽道:“呆在自己身边好虽好,可毕竟得看着女儿嫁个好人家,心内才会安心。否则,在娘的身边做一辈子老姑婆么?”
孰齐凤兰倒是不以为意的笑:“纵然做了老姑婆,守着我也是好的。况且,书倾那孩子也早说过,非雨落不娶呢。”
齐凤兰说的,乃是齐书倾,是当朝尚书的儿子,年纪轻轻,便做了御前带刀侍卫,论起来辈份,也是要喊齐凤兰一声姑母的。
百里连赫闻言,笑道:“书倾那孩子倒是个好苗子,况且,又是你哥哥的儿子,嫁过去必定不会亏待雨落的。”
“老爷,那熙儿的亲事,您看?”
柳桐再次提起亲事的话,让一旁的百里雨熙禁不住红了脸,故作娇羞道:“娘,我也想在您身边多伺候几年呢。”只是心内,满是遮掩不住的欢喜。
百里清如心内暗自比了个手势,腹诽道,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真当所有人都瞎啊。只是面上,还是装作什么都听不懂,不过就是刚巧将百里雨熙最爱吃的虾仁儿命人端到自己身边,吃了个干净而已。
百里连赫接口道:“那就在家里多留两年吧,左右将军府也不差这口吃的。”
这话一出口,顿时有人欢喜有人忧。百里雨熙的一张脸顿时便涨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