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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园酒厂的职工们突然发现,笼罩在曾总脸上长达半年时间的愁云仿佛一夜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们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见到曾总脸上有露出过哪怕一丝丝的笑容了,可今天的曾总却满面红光,脸上洋溢着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的笑容…
早上九点半,各生产组长接到了上面的通知,要他们组织所有酒厂的员工到大会堂集合,曾总有几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职工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下就议论开了……“里的情况他们了解,这一年时间一瓶酒都没卖出去,生产车间的生产设备都快生锈了,养着六多张嘴巴,每个月光是基本工资就得支出一多万,再有钱的老总,也总有个山穷水尽的时候。
以前东园酒厂还是国企的时候,大家面对历任厂长刮民脂民膏的行为都是敢怒不敢言,但自从东园酒厂重组改制,成了私营企业,还跟所有人都签订了劳动合同后,一开始还和和睦睦的酒厂气氛就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厂里发不出钱,经常工资都要拖上好几天甚至十多天才能顺利发放,谁都知道酒厂已经走上了一条死胡同,除非发生奇迹,否则是救不活了。
一些对东园酒厂感情深的老职工们倒是任劳任怨,一句多余的抱怨都没有。
可这种人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职工们其实只关心自己的钱袋,因为根据合同上规定的条款,如果酒厂拖欠工资超过一个月,他们就有权提出赔,甚至是终止劳务合同,并且东园酒厂还要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支付给他们一大笔的解聘赔偿款!
酒厂里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每到发工资的那天,总会有人跑到财务室去守着,死磨硬泡地就是要立刻拿到自己的工资。
眼看到了年底了,其它工厂企业都早早关门放假了,可东园酒厂却一直没有放假的消息传出来……因为很多人都知道,厂里没钱了,曾总连自己的宝马车都给卖了,还厂里的产又都卖不出去,投入的资金纯粹打了水漂,哪还有钱给大家发工资,甚至是年终奖金?
所以,当各生产组组长将曾总要开会的消息转述给职工们听见的时候,当时就有不少人跳了起来,忧心忡忡的有之,愤愤不平的有之。
在东园酒厂干了十年的技术员马慧菊解下了腰上的围裙,还把围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说道:“都二十五了,厂里有没有钱倒是给个准话啊,一年了,姓曾的当时给大家许诺的奖金,什么时候兑现过?走……把咱们过年的辛苦钱要回来!!”
马慧菊的反应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他们很快汇聚成了一股人潮,气势汹汹地往大会堂方向赶去。
曾慧敏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大会堂的主席台上,面前放着一瓶矿泉水,早上刚出来时的那种笑容已经不见了,她平平淡淡地坐着,安安静静地看着。
大会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大群人从外面涌了进来,横眉竖眼的有之,愤愤不平的有之,简直成了一幅众生相,让曾慧敏心里难受的很。
自己为了酒厂,这一年来受了多少的委屈,遭了多少的白眼?在大坝县辛辛苦苦赚来的几千万资金全都砸进了这个无底洞,她自认对酒厂的这些职工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接下了这个烂摊,他们上哪还能找到这样的工作条件?
可是……她的付出却在现实面前被打击地毫无反手之力,厂里没钱是事实,工人们讨要薪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曾慧敏只是有些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如此真诚的付出,却换不回哪怕一丁点的体谅?要钱要钱要钱……自从几个月前厂里的资金链正式断裂之后,曾慧敏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要钱的声音,却听不见多愿意跟厂同甘共苦的声音…
东园酒厂原本早就倒闭了,如果不是她砸了几千万下去,这些人如今还能有力气在这里跟自己横眉竖眼的讨要薪水?
厂里的职工们陆陆续续地到齐了,大会堂的大门也被缓缓的关上了。
坐在主席台上的曾慧敏抬头望着下方几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她打开了面前的话筒,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咳。”大会堂四个角落里的音响忠诚地扩散了曾慧敏的咳嗽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曾慧敏开口讲话了,“再有几天就是大年十了,厂里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昨天晚上我跟董事长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下午开始,咱们酒厂就算进入了春节假期的阶段,大家都能放假回家,快快乐乐过个新年了……”
曾慧敏在主席台上的话还没说完,下面就有些人嘀嘀咕咕地议论了起来……
“放假了?我们的工资怎么办?听说厂里已经没钱了,她该不会想就这么把我们打发了吧?”
“谁说不是呢……一年前的漂亮话可说得真漂亮,还职工小区呢,还年终奖金呢……亏我们这么信任她,原来全是骗人的!”
“工资都没发,家里都没钱买肉了……还快快乐乐过新年呢,她这是没事干了在消遣我们吗?”
大会堂里仿佛钻进了几千只鸭,一开始还只是两两几句抱怨的声音,可没过一会儿,整个大会堂里就开始嗡嗡响了。
曾慧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皱着眉头看着下方那些正在议论纷纷的职工们,她有些按耐不住了,在主席台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喝道:“都安静!”
门窗紧闭的大会堂里骤然响起曾慧敏的声音,倒是让大部分人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曾慧敏紧锁着眉头说道:“我知道,因为厂里的工资还没发放,所以有不少人都在私底下散播厂马上就要倒闭的谣言,弄得厂里乌烟瘴气、人心动摇……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凡是觉得酒厂要倒闭,觉得自己留下去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人,请站起来让我看看!”
台上曾慧敏话音刚落,台下立刻就响起了一阵吱吱吱的声响,最少有四多人从凳上站了起来,仿佛在向曾慧敏示威一般。
见到这一幕,曾慧敏被气得都有些发抖了,她微微拽紧了拳头,问道:“你们真的都是这么想的?”
“当然!”人群中,那个叫马慧菊的中年妇女大声地应道:“厂里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不是我们不愿意跟着你们干,而是你们连最基本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我们凭什么跟着你们继续干?大家都不是傻,拿不到钱,谁给你卖命啊?
“就是……”“菊姐说的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马慧菊的话引起了连锁反应。
但曾慧敏却坐在主席台上脸色不变地说道:“好……现在,老杨,麻烦你们把这些站起来的员工都登记一下。”
老杨是曾慧敏花钱请来的经理,跟了曾慧敏一年时间,倒也非常清楚酒厂的财务状况。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曾慧敏这是在干什么,登记或不登记,对一家已经濒临倒闭的厂而言,有任何的帮助吗?但老杨有他的职业操守,他跟曾慧敏签了年的合同,在曾慧敏主动提出解聘,或是停止发放超过两个月薪水之前,他都还是曾慧敏手下的经理,该做的工作也不会刻意的懈怠,老杨答应了一声,和几个工人一起开始了登记的工作。
整整二十多分钟后,这站起来的四七十个职工的名字都写在了一摞houhou的白纸上面。
曾慧敏接过了这些名单,然后才扬了扬手中的名单,点点头说道:“登记了名字的这些工人,我会按照最初合同上的规定,单方面与你们解除劳动合同,你们不仅可以得到本月的薪水,还能按照合同上的赔偿条款,得到十六个月的薪水补偿……但是,你们必须搬出酒厂的员工宿舍楼,因为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酒厂的职工,而酒厂也有权收回你们的宿舍住宅!”
这番话,曾慧敏说得斩钉截铁,可把下面的老杨给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作了……
四七十个职工被集体解雇,根据酒厂的合同,这些职工们是在酒厂倒闭破产之前被解雇的,那就要支付最高的赔偿款,十六个月的薪水补偿,按照一个工人平均每月千的薪水计算,十六个月的薪水那就是……十多万啊!!
现在酒厂已经油尽灯枯,哪来几千万赔给这些被解雇的职工?就算把厂卖了,恐怕都很难筹集到这么大数额的一笔钱款!
老杨站在下面拼了命地给曾慧敏打眼色,想让曾慧敏改变自己的决定。
可曾慧敏却对老杨的眼色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地看着下面那些露出狂喜之色的职工,抬起手在虚空中压了压后,接着说道:“相信还有一小部分人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我可以给你们分钟时间,在这分钟时间里,你们依然可以向我提出解聘和赔偿的要求。”
正如曾慧敏所料,一开始那些还在摇摆不定的老职工们,也陆陆续续地又站起来几十个,最终……整个酒厂六多名职工,愿意留下来和酒厂共难关的却不到一五十人,五多人都列入了解聘的名单当中。
曾慧敏似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站起来说道:“五一十个,很好……现在,你们可以去找法务科的老张拿合同了,我已经交待过他了,他不会为难你们的,财务那边也已经进入结算的流程,你们会从酒厂带走五千多万的现金,祝你们好运。”
刚刚在登记册上签了自己名字的职工们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可曾慧敏却在这个时候拍了拍手掌,然后说道:“另外,对于选择留下来的一四十七位员工,我现在想说的是……恭喜你们,做了个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