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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斗灵(上)(2)(1 / 1)

二、

屏住呼吸细细听去,真的,静极了,整个观察室就像一座坟墓一样,一片死寂。在这片死寂的反衬下,走廊上的日光灯也显得格外亮,格外刺眼,泛一种不正常的白亮。

值班的护士呢?

还有两个保护田慧羽的便衣呢?

李人杰的双耳已经习惯听取各种声音,在繁杂的声音中剥离出自己需要的信息,比如在打靶场上,他闭着眼睛都能轻易听出在周围飞过的子弹,是什么型号,从哪个战友的枪口身出,能不能击中目标;再比如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自己能很轻易地听出敌方的异动,正是苦苦练就的这一本事,让自己无数次在死神面前逃回生天。

但是,今天门外却没有任何声音可以让自己倾听、分辩,那种安静实在是太过古怪,自己周围便如有一个真空的罩子一般,把所有的声音都给阻隔开去。

静,太静了!

正因为静,才更危险,才更险恶,李人杰能嗅到一种危险的味道,带着邪恶的气息。

抽出枪,李人杰无声地走到关着的门前,小心地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去,没有声音,没有呼吸声,没有说话声,没有*声,这根本不是医院观察室应有的正常状态。

而且,连两个战士也是声息全无!

实在是不对!

李人杰轻轻推开观察室的门,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若在白天,哪怕是在平常的夜晚,这点声音实在是微不足道,根本不可能有一个人注意到,但是现在,这点声音却如炸雷一般惊人。

一闪身,李人杰出了门,随手将观察室的门掩住,向着左右看去,只见走廊上两名战士正靠着在墙上,悄无声息地摸过去一看,两人直挺挺地坐在凳子上,脑袋靠着墙,双眼紧闭,似在酣睡,却是声息皆无。

伸手摸了摸两人的鼻端,还有呼吸,伸手摇摇,却一动不动,似是没有感觉一般。再摸到护士值班室去看看,情况也是一样,几个值班的护士都爬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怎么摇也摇不醒,只有鼻端微弱的气流证实着人确实活着。

李人杰握紧了手中的枪,轻轻地朝回走去,现在整个医院似只有自己还有意识的,行为受自己控制。

但谁能说,自己不是在一个诡异的梦中呢?

巫术,太可怕了!

正走着,突然,走廊上一串脚步声响起,“噗它、噗它、噗它……”声音虽轻,却听得一清二楚,一愣之下,李人杰才听出来,那是自己的脚步声。

因为严格的训练,自己的脚步声可以受自己的控制,轻盈的时候已经是微不可闻,这时竟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唯一的解释就是走廊太过安静。

究竟会有什么危险潜伏在安静的表象下?

走遍整个走廊,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所有的人都在沉睡,包括病人和家属,除了自己,再没一个清醒着的人。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极低的“吱呀”声,李人杰骤然一惊,暗道一声“糟糕,上当了!”,转身便往田慧羽的病房而去。

那声吱呀声,正是自己刚才出门时听到的门轴响!

不到五秒钟,李人杰已经窜到了那间病房前,双手握着枪,一只脚对着门踹过去,只听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门开了,李人杰端着枪便闯进病房,一声“不许动”还没喝出口,人却傻了眼。

病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就连病床上的田慧羽也消失了踪影。

昏沉沉的日光灯打出一串昏暗光圈,虽不亮,却将病房个个角落都照到,确实,没有田慧羽的影子。

李人杰扑到窗前,掀开窗帘朝外看去。有一排路灯,医院的院子里虽然暗,但是并不很黑,自己能很清楚的看到院子里空荡荡的,而且窗台下也没有任何人攀附着。

只有五秒钟!

对于时间,自己不会有任何误差,清清楚楚知道,从自己听到“吱呀”一声响,再到踢开门,只有短短的五秒钟,而且在这五秒钟内,自己没见到有任何人从这间房间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就在自己回头时的半秒钟之内,田慧羽奇怪的消失了!

一滴液体滴了下来,滴在李人杰头上,发出“噗”的一声微响。惊讶之间,李人杰伸指摸去,却觉得一股粘湿,带着一点淡淡的腥气,拿到面前一看,手指是红的。

那液体竟然是血!

“谁!”李人杰一声断喝,刷一声拉开窗帘,举着枪朝上看去,却见惨白的日光灯下,窗子上飘荡着的几根蜘蛛丝都看得见,却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能流出鲜血的生命体。

但血却在流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像下雨一样缓缓往下流着,噗它、噗它地往下滴落,逐渐在窗前淋成道小小的瀑布,带着血腥气的、血红色的瀑布,有些血滴就落在玻璃上,再扭曲着身子缓缓往下淌,如一条条血红的蚯蚓慢慢爬过,弯弯曲曲,织成一幅凌乱的图案。

是幻觉?

李人杰轻轻拿手指沾了一点,搁在鼻端嗅嗅,多年从警的生涯告诉他,这是血,而且一定是人的血,决对不会有错!

血逐渐从窗子上流到地上,沿着墙,在地上漫成一小摊,李人杰朝后退了一步,却见那血逐渐聚了起来,起聚越高,仿佛被什么透明的物体挡着,突然间,那层透明的东西破裂了,那血便朝着自己站立的地方流了过来,粘稠的,带着刺鼻的血腥气。

这么多血!仿佛在这间病房内发生了多起命案一般。

血逐渐漫到李人杰脚下,再缓缓向着四处流散开,李人杰觉得自己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一股温热,顺着自己的脚心朝脚背弥散。

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田慧羽呢?会在哪儿?

握紧枪,李人杰重新出了门,小心翼翼地在死一般寂静的走廊间巡视,只听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沉,“噗通、噗通、噗通”发出一连串的闷响,震得自己也一阵一阵心慌。

自己竟然会心慌!李人杰又是一惊,自己早已经习惯应对危局,越是危险的时候,自己也越是镇定,但为什么这时候会突然觉得心慌?

不,那不是心慌,而是心跳,一下一下,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越跳越是厉害!

眼前这一切究竟是真还是幻?自己是真的端着枪,在这窄长的医院走廊里来回,还是也像其它人那样,正僵直着身体入睡,正做着一个带着妖氛的诡梦?

自己的脚步声太沉了,每一声都刺激着自己的耳鼓,沉沉地击在心上,让自己心跳得愈加厉害。李人杰试图放慢放轻脚步,但却感觉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最后惊骇地发现,这脚步声不是自己的。

这完全是自己的一种直觉,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但李人杰能却肯定,这脚步声一定不是自己的。

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最熟悉,包括脚步声。

但走廊里却没有一个“醒”着的人,确实没有,这比骤然转身时,发现有人跟着自己还要可怕。

因为自己的枪没有目标!

李人杰又缓缓走了几步,凝神细听那脚步声,自己快,它也快;自己慢,它也慢;自己停,它也就停下,它和自己保持着同等的速率,连百分之一秒的误差都没有,可谓不差分毫,但那脚步声不是自己的,确实不是!

突然,李人杰觉得自己后颈处突然一凉,似是有人轻轻吹了口气,同时听到“噗嗤”一声轻笑,似是女人的声音,却带着男人的腔调。

端着枪,李人杰在不到五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完成转身,同时将枪描准了气流的来源处,这在训练中,怕是非常优秀的成绩了,看来,危境确实能逼出人无限的潜能。

但是,李人杰又傻眼了,眼前根本没有任何人。

一股清凉的夜风正沿着窗子吹进来,正吹在自己的颈肩处,凉凉的,而自己的枪口,正指着窗口的方向。

是夜风?

那刚才那声笑呢?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李人杰依旧用枪指着窗玻璃,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只有一双耳朵,在微不可查地微微挪动着。

又一阵风向开着的窗子里吹来,窗玻璃也随着微微一晃,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也跟着微微一晃,似变形了般,那杆枪便扭出一个奇怪的角度,从窗玻璃里正对着自己。

一缕凉风吹了进来,拂动了李人杰一缕头发,在额上跳动了一下。窗玻璃里,自己的影子也有一缕头发被吹动了,在额上跳动了一下。

李人杰没有管,他只是紧紧地盯着那扇窗户。

那扇窗户有些怪。不,是自己的影子有些怪,按照医院的灯光来看,自己的影子不可能在这扇户上以这种角度投下来,而且这影子也太明显的,不像是这种灯光能映出来的。

李人杰眼角的余光向旁边的窗玻璃瞥去,果然,所有的窗玻璃上都没有自己的影子。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噗嗤”一笑,一只手便从完好的玻璃里伸出,向着自己伸了过来。

白晰的手,手指骨节均匀而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只是皮肤有些粗糙。

白晰的手在幽暗中闪着淡青色的微光,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这只手李人杰太熟悉,知道它有多少老茧,甚到知道每一道指纹。

这正是自己的手!

自己的手以不可思议地高速向着自己扑来,五指撮成鹰瓜型,半透明的指甲上寒光便一闪一闪。

李人杰没动。

带着呼啸的风声,手臂已经离自己很近了,长度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类可接受的概念,仿佛是一条长着五指的蛇,从玻璃里窜了出来,或者是一条布蔓子随风从玻璃里飘出,马上就要抓到李人杰脸上。

李人杰还是没动,端着枪,仿佛成了一具铁铸的塑像,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就和自己那只超长的手对峙着!

终于,自己的手已经扑到了自己的面前,五枚指甲在昏暗的灯光下清光一闪。

李人杰微一挫身,侧面,手来不及拐弯,便带着一股风声,擦着自己鼻梁过去,同时“砰”一声枪响,窗玻璃碎成了千片万片。

不到二秒钟的时间,手消失了,在地上的千万片玻璃碎片里,李人杰看到千万个自己冷冷地哼了一声。

突然,一串脚步声又传了过来,“扑、扑、扑”,晕浊、沉闷,在窄细的病房走廊间远远地传来去,这次真的不是自己的脚步声,因为自己站着一动也没有动。

扑、扑、扑。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有一个人正从自己左侧慢慢慢慢走过来,李人杰甚至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体的热度,能感觉到那个人心脏的博动。

但是,眼前却是空的,什么也看不到。莫非,真有什么巫术能让人隐身?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扑、扑、扑。

走到李人杰身边,那个声音略微顿了一顿,便带着一惯的节奏掠了过去。李人杰没开枪,他嗅到了那隐身人身上的气息,一股薰衣草的芳香。

这个人是田慧羽!

真正的巫师一定也在附近,不知用什么邪术隐了身,这时却操纵着田慧羽从自己身边走过,如果自己不慎,极可能就中了圈套,一枪打死了田慧羽。

这个巫师真够毒的!

这完全是对自己的挑衅!

不远处,一扇病房的门又“吱”的一声打开了,死一般寂静的长廊里,那一声微响显得异常刺耳,惊心动魄、阴森而诡异。

不是田慧羽的病房。

李人杰朝着门开的方向窜去,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中,只听见自己略显粗重的喘息声,还有狂窜的脚步声伴着心跳,一下子一下子,在这片死寂里锤击!

他已经预感到刚才那个“人”要田慧羽干什么,这个巫师实在太毒了,借自己的手杀不成,又要借田慧羽的手杀其它病人。

如果自己刚才真杀了田慧羽,一生的大错就铸成了,自己的军警生涯也完蛋了,而且再也无颜面对魏大虎和死去了魏智岩了!

但是现在,自己看着“田慧羽”杀人,又该如何阻止?如果阻止不了,到了明天,谁肯相信昏迷不醒的田慧羽会杀人?自己理所当然地会成为头号嫌疑犯,就算自己军警生涯没结束,怕也要大打折扣了!

这个巫师,实在太恶毒,他的恶毒不仅在于巫术,还在于心计!

这不仅是疯狂的挑衅,更是一个无耻的阴谋!

难怪他们不直接杀了田慧羽,这完全是要借她的手来警告自己!这帮家伙,气焰嚣张到猖狂啊!

日光灯昏惨惨、白光光的,在幽暗的长廊中冒着一个一个光圈,似招魂的鬼火,引诱着自己往阴谋和罗网里跳。是进是退?进,若“田慧羽”真要杀人,自己是开枪还是不开枪,开也是进了罗网,不开便是失职;退,这不是还没开战就认了输?

不,不能退,越退他们的气焰会越嚣张啊!

一咬牙,李人杰几步蹿到那间病房门前,又咣当一脚踹开病房,顿时眼前便一暗。这间病房里灯没亮,昏惨惨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三张病床都暴露在阴森混浊的月光下,三个病人正睡着,身体直僵僵地挺着,无声无息,甚至连胸廓的起伏都见不到,他们的家属或者坐在凳子上,或者靠在床边,都无声无息地睡着。

一个病人盖的毯子掉了下去,一半到地上,一半还搭在身上,用一个奇幻的状态停滞不动,软软的,松驰的,在月光下黑糊糊的一片,但病人和旁边的家属没一个人感觉到。李人杰忽然觉得,说睡着并不太合适眼前的情况,眼前这一切,有些像是科幻电影里,时空突然停滞了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那一瞬间的姿态,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时空解禁的时刻到来。

但这个空间也不是完全的静止和停滞,靠着窗子的床位前,有一个站着的女人的背影,身上宽大的病号服微微荡动着,修长的身材有些瘦,更显得**的双腿如鹤,一头长发,平日里总是盘出精致的发髻,这一刻却垂散下来,细而软的发质直直的垂到腰间,又浓又密,在月亮下闪着奇怪的光泽。

这人光着一双脚站地上,雪白的脚毫无顾忌地踏在地上,似根本感觉不到秋意森森。

从背影上看,这人正是田慧羽。

一股凌人的杀气正从此刻的田慧羽身上射散出来,仿佛三九天被冰封的世界,寒冷、凛冽,无形无迹,却如有实质一般,满满地充斥着整个病房,甚至李人杰都感觉到自己被迫得难以呼吸。

端着枪,李人杰一动不动,光化内敛,黑洞洞的枪口比夜更黑,正指着田慧羽的后脑处,整个人成了木雕泥塑,只有一点月下的寒芒就不时地在李人杰眼中跳动。

田慧羽缓缓转过身体,无声无息地咧开嘴一笑,饱满的嘴唇,动人的弧度,石榴般整齐的八颗牙齿,多么完美的笑容,却显得如此诡谲,僵硬、阴森、怪异、诡谲而凄厉。

混浊的月光便在雪白的牙齿上游动,寒芒一闪一闪,李人杰似能听到月光在这排牙齿上击出的响声,清脆,清冷,如冷露汀汀。

静极了!

静极了!!

李人杰还是一动不动,一条长腿微屈着,另一条长腿则支持着这条腿,两只手握着枪,乌洞洞的枪口朝着一个方向指着,整个人如木雕泥塑,全身上下都静到了极点,一对幽深的眼珠子就那样静静地嵌在眼框里,深幽幽的,仿佛两个无底的深潭,只是被寒冷冰封了,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更别说稍稍转动分毫,甚至连一圈眼睫毛都变成了冰封的、僵硬的植物,全身上下,只有额上的一缕头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如果现在有人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异人怎么能静止到这个状态,眼前仿佛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幅极度真实的、三维立体的照片。

只有李人杰自己才知道,自己全部的精神和气极都提升到了极点,一双敏锐的耳朵精准的捕捉着周围的信息,不同窗子里流过的气流声、分别有着不同的层次,极其微弱的差别,还有自己血液流过耳膜的声音,以及心跳声。

心跳声!

霍、霍、霍、霍……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夜,这心跳声是如此清晰,如天际的闷雷一般,如果你不注意,它就偷偷溜过,一丝痕迹也感觉不到,如果你静心捕捉,那么这声音会越听越响亮,越听越清晰,简直是触“耳”惊心!

田慧羽无声地提起双手,一丝微弱的气流便从李人杰耳边流过,带着一丝凌厉的杀气。

双手。

修长修长的双手,雪白的,月光在这双手上铺上一层伪设,粗糙、松驰,所有岁月的痕迹都隐去不见,只能见到修长骨骼,完美的到极点,还有那半月型圆润的指甲,没有任何修饰,整整齐齐,半透明的,稍稍长过指顶,能见到月亮微微的反光。

一种凛冽的寒意从那双手上散了出来,以那十个指头为圆心,渐渐地充斥了整个病室,一股逼人的气息便如水一般向李人杰逼来,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地逼了过来,嘶嘶怪笑着,从遍身每一个毛孔钻了进去。

这种气息李人杰实在太熟悉,自从军以来,自己不知道遇过多少回,面对过多少回,每一次,自己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每一次,都是生死只在毫发之间!

这种气息就是杀气!

田慧羽真的要动手了,自己是开枪还是不开枪,是进还是退?

李人杰的枪口就指着田慧羽的额头,乌沉沉的,一动不动。这柄手枪初速度有2345,杀伤力达26,射速极快,一发子弹仅需15毫秒,而且具有非常高的准确度,如果现在自己一扣扳机,在15毫秒之后,旋转的子弹将先在田慧羽额头旋出一个洞,紧接着,她的头盖骨将有1/3会被掀飞,骨渣会和着鲜血一起在瞬间喷出,形成一个小小的,却要命的喷泉。

李人杰没有杀气,尽管那柄枪会瞬间要了田慧羽的命,但李人杰没有杀气,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端着枪,一动不动,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突然,田慧羽古里古怪地一笑,双手一屈,只留下两根尖尖的食指,一点月下寒芒在纤纤的指甲上一闪,便朝着病人的两只眼睛扎下去。

李人杰能听到那两根食指带动的气流,急促的,凛寒的,而床上的病人就那样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如案板上的鱼,如刀斧下的肉,只等着双目被剜出的那一瞬间。

李人杰算计着食指的速度,自己只有17毫秒。

17毫秒!

终于,一点杀气从李人杰身上泄了出来,在这一瞬,李人杰骤然转身、射击,三毫秒之后,子弹已带着飕飕的风声,旋转着向门外一个黑暗的角落间击去。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噗通”一声,似乎有人在纵越间撞到了墙上,随即是一个男人的闷哼声,紧接着似变魔术一般,一张黑色的脸突然从空气中出浮了出来。

黑色的脸,不是黑人那样黑,而是煤一样黑,黑得发亮,在走廊里日光灯的映照下,李人杰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张脸上而诡异的线条。这张脸明明是笑着,一张阔大的嘴小丑摆着个滑稽的笑容,但你能看到的却只有阴森和恐怖,而且这张脸的表情极端僵硬,比死人的表情都要僵硬,仿佛这脸不是人的,而是哪个荒山野庙供的恶鬼山神。

但这只黑色的僵硬的脸却是活的,因为一双玻璃般黑的眼珠子,正紧紧地盯着李人杰,在这张脸上射出惊异而愤怒的寒芒。

跟这张狰狞的怪脸连在一起的,是一个瘦高的躯体,被严严实实地裹在一袭黑袍子里。

只在一瞬间,李人杰已经明白,这张脸只一张面具。也只在同一瞬间,田慧羽身体软软地倒下去,长发一荡,人也咕咚一声倒在地上。还是同一瞬间,黑袍人伸手在空气中疾速书了道符,紧跟着,又变魔术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一个病床上的病人翻了个身,那只毯子终于软软地掉到了地上。

李人杰暗道一声可惜,把枪揣好,迅速过去抱起昏迷不醒的田慧羽,朝她自己的病房走去,刚走出病房,便听见那个病人的家属不知咕噜了一句什么,接着便拣起毯子,重新搭在病人身上,又重新坐在病人的床边迷迷糊糊地参着瞌睡。

走廊里,各种各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梦呓声,打鼾声,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只除了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几滴滴落的红色的可疑的液体,粘稠的,带着一淡人血的腥气。

轻轻将田慧羽安放在床上,又将她一双脚擦拭干净,再盖上毯子,李将杰这才朝着病房里看去。被拉开的窗帘后,窗玻璃依旧静默地立在黑夜间,几根蜘蛛丝就粘在窗子上端轻轻飞舞,不时在灯下闪着一两星亮光,整个病房里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什么血迹,也没有任何异常的气息。

果然如自己所料,刚才眼见的一切都是巫师制造出来的幻像。

两名战士走进病房,紧张地看看田慧羽,这才带着几分惶然对李人杰低声道,“刚才怎么回事?我竟睡沉了!”

“不怪你们。”李人杰微微一笑,心知这是中天集团的黑巫师知道自己在查他们,借着田慧羽同自己下战书来了。

一开始,李人杰发觉走廊里静得奇怪,便怀疑黑巫师也在这间医院里,只是不知弄的什么巫术,竟让自己看不到他的所在。在自己第一次出田慧羽的病房时,这个巫师便进了病房,将田慧羽隐身带出,而在自己第二次出田慧羽的病房时,这个巫师便实施了第一次阴谋,想让自己打死田慧羽,至若不济,也能混淆自己的视听。

结果,因自己太熟悉田慧羽身体的气息,巫师第一次阴谋被自己识破,便将计就计,又指挥田慧羽到别人的病房里去杀人,这巫师一定算着自己不会伤田慧羽,所以安排下这样的诡计,让自己进亦是死,退亦是死,陷入一局没有任何赢面的棋局。

但是,这个巫师虽心计高明,巫术厉害,却最终棋差一着,只因他千算万算,却终是对自己太不了解,所以忽略了自己的耳朵,也忘了自己除了是个巫师,同时也是个人,也有着人的呼吸和心跳。

这对耳朵,和魏智岩的灵巧万变的手一样,是自己“独门秘技”。

在那间病房里,自己将灵觉提升到最高时,已经捕捉到自己周围所有人心脏跳动的微声,病房里,是田慧羽、自己,和病人以及家属,但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却有着另一处心脏博动的声音,但那里明明看不到任何人,所以只可能是用巫术隐了身的巫师。

所以,李人杰一直用枪指着田慧羽,收敛起所有杀气,以防巫师感受到自己的企图,并在心里暗暗计算着时间,直待到最后关头才向着走廊里心脏博动处开枪,但不想还是在最后一瞬间泄了杀气,惊动了巫师躲了开去,虽然击到了巫师,大概只是擦着皮肉而过,没能对巫师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功亏一篑啊,这个死仇是已经结下了,自己也危险了,防不胜防的巫术,自己该如何面对?该如何保护自己?

守在田慧羽床前,李人杰的额头逐渐蹙成一个老大的疙瘩,正苦苦寻思,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守着李将杰的士兵打来的电话。

李将杰“回来”了,听说母亲出了事,正朝医院赶来。李将杰在油画中究竟学到了破摄魂术的巫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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