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伤感的时候,就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只是那鸣笛声和往常听到的不大一样,更显得苍凉单调,让人一听就觉得浑身发冷,我扭头一看,发现远远开来一辆车,车头上的两个大灯发出昏黄的光芒,车头中间挂着一朵纸做的大白花,哪里像公交车,完完全全是辆灵车。
很快,车就停到了我的面前,车门“哗啦”一下就开了,我抬头一看,一个脸色煞白的男司机冲我努了努嘴说:“怎么着?就你一个人?”我点了点头。
那司机冲我笑了笑说:“赶紧上车吧!”我一看他还挺客气,就也苦笑了一下,抬腿上了车。
刚一上车,就听见公交车里有个国民党女播音员似的声音从音响里传了出来说:“下一站,阴市,请各位乘客扶稳坐好……”一听这声音我就觉得毛骨损然,说不出的难受。
那司机看我脸色难看,就笑着说:“小伙子,看你年纪轻轻,怎么死的啊?”
我瞅了他一眼,说:“掉黄河里淹死的。”
那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我笑着说:“小伙子死的倒是挺壮烈,不像老哥我是看帖不回,被楼主打死的。”
没想到这个司机大哥还挺会开玩笑,我看他这人挺好接触,于是就笑着说:“大哥,我初来乍到,死的也是不明不白,你给我介绍介绍这里的情况呗?”
那司机看样子也是个热心肠,见我问他,就乐呵呵地说道:“你说我每天来来往往,不知道要送多少鬼魂去阴市,说来也巧,今天第一班车居然就你一个乘客,我看你我倒也是有缘,行,那我就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原来这位大哥死了也就几年光景,阳寿虽然尽了,但是阴寿却还有50多年,为了消磨时光,就在阴间开起了公交车,据他说,这阴市和阳间一样,也是各有各的生活,等熬完自己的阴寿,就去投胎转世了。
我一听不免难受起来,这么说,我还要在阴间熬上些年头,看样子投胎也是要先排号,而且一排就是几十年。不过既然死了,也就不想那么多了,只是怪自己不当心,遇上邪门事应该早早告诉老爸的,我爸妈可就我这么一个独苗,这下准得把他们伤心死,最可气的是我当时离开家的时候就应该把硬盘格式化的,这下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的秘密,有损于我的形象。
那司机看我一脸伤感,就笑着说:“小伙子,别难受了,这就跟你们年轻人打游戏似的,马上就要开启你另一段人生了,打起精神来,这阴市可热闹着呢。”
我苦笑着说:“我这不刚来吗?多少得花点时间习惯,等会儿到了阴市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那司机一听,就赶紧说道:“你瞧我这记性,等会儿到了阴市站,会有人要你去登记,等你登了记,才能进阴市,他们会给你安排暂时住处的,如果你家里人给你烧了东西,他们也会转交给你的。”
司机大哥一说到我家里人,我立马就有了盼头,也不知道我爸妈有没有给我烧东西,我爸说起来也算是个懂行的人,搞不好早已经安排好了,可我再一想,据宿舍的东哥说,黄河一年要淹死不少人,好多都是过了好久后才在下游发现尸体的,保不齐我的死还没被大家发现呢,说话间,就到了阴市站。
司机跟我说了声再见就又开着车回去了,我下车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城门楼子,城门楼子上有一块大牌匾,上面写着“鬼门关”三个大字,下面还有块后添上去的电子屏幕,上面闪烁着“阴市欢迎您”五个大字。
我不由得有点想笑,这阴间也真是与时俱进,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城门楼子下有一排平房,每一间房里都是灯火通明,好多些穿着制服的人在那里忙碌,每间房里都有一个玻璃柜台,我仔细看了看,发现最右边的一个柜台上贴着几个字“新鬼报到处”,其他几个柜台上则是“物品领取处”,“建议咨询处”等很多柜台,看上去竟然像是个单位。
这要不是我亲眼看见,谁能想到阴间居然是这个样子,于是我就朝“新人报到处”走了过去,那间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40岁左右男人,带着个眼睛,正低着头看他手中的一本册子,右手还拿了根笔不断地在册子上勾勾画画,右边有个20多岁的女人,看上去颇有些姿色,正在整理柜子上的东西,看她的动作似乎不像是个肉体,貌似是个纸扎,两个人都很专注,居然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于是我就咳嗽了一声,这两人这才转过头来看见了我,我连忙笑着说:“两位好,我是新来的,是在咱们这里报道吗?”
那男人一见来了新人,就冲我笑了笑说:“没错没错,就是这里,小伙子这么年轻就下来了,可惜啊。”
我心想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也只能笑着说:“没办法,命运不济我也没办法。”
那男人翻了翻册子,又抬起头来问我:“登记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贺丰。”我答道。
那男人一听,抬起头来瞅着我,半天不动笔,我被那老男人看得都快脸红了,于是就说道:“怎么了?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那男人眯着眼睛又问我:“你是哪里人,生辰八字是?”
我说:“我是甘肃人,八九年四月初七子时生的。”
话刚一说完,那男人似乎情绪很激动,问我说:“贺安是你什么人?”
我有点莫名其妙,怎么我爸的名声这么大,连阴间的人都知道,于是我就说:“贺安是我爸。”
那男人一听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说:“孙子!”
我一听,立时就火了,骂道:“你怎么占我便宜,你们这不是欺负新人吗?别以为我没看见,旁边可就是建议咨询处,信不信我去投诉你!”
那男人一听我这么说,鼻涕都快喷出来了,那纸扎女人似乎终于有了反应,扭过头来看了看我,只听眼前这男人又说道:“你个傻孩子,我是你爷爷,难道你爸爸没跟你说过贺三爷。”
我一听立时就傻了,我爷爷贺三爷的故事我从小就听我爸爸念叨,怎么他考上阴间的公务员了?这下好了,我算是找到亲人了,以后在阴市混也算有靠山了,而且看这样子,他好像还是个管事的。
想到这里,我就赶紧给我爷爷跪下了,磕了头说:“爷爷,以前就听我爸爸常常说起您,没想到居然和您在这碰上了,这下我也安心了,没想到刚来阴市就有这么大的惊喜等着我,这下我在阴市也有了家了。”我话刚一说话,我爷爷就一个打耳光抽了过来,差点把我嘴打歪。
只感觉到我脸上火辣辣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我爷爷骂道:“你这个不肖子孙,我就你爸这么一个独苗,你爸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现如今跑到阴市来,岂不是要断了我的后,你看我打不死你!”说罢又是接连好几巴掌。
这是我爷爷,我哪里敢躲闪,爷爷的巴掌可真是毫不留情,跟不要钱似的,打得我晕头转向,这时旁边那个漂亮纸扎晃晃悠悠走了过来,赶紧一把拉住我爷爷,一字一顿地吱呀着说:“三爷,您别生气啊!你倒是先问问他怎么下来的,看他这样子还年轻,怎么这么快就阳寿尽了?”原来这纸扎还有思想感情。
我爷爷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来厉声问我:“还不赶紧说!你到底怎么下来的?”
我捂着腮帮子,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自己被人害死不说,刚一见到亲人就挨了一顿揍,这上哪说理去,搞得我自己想死似的,于是我就一言一语,把我这段时间的遭遇跟爷爷和纸扎说了。
等我说完,爷爷脸上的神色都变得严峻起来,我爷爷摇了摇头说:“没想到你既然遇到了这么多事,你说你也真是的,刚出事那时候,你就该跟你爸爸说的,事情也不会到这般田地,不过,你这孩子也算懂事,知道不让大人担心,只是苦了你自己,这么年轻就死了……”
那纸扎瞅了瞅我爷爷,又瞅了瞅我,慢悠悠地说:“那你知不知道那两个黑衣人究竟是干嘛的?”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那个洪奶奶曾让我小心一些,还说我的眼睛里有鬼血,至于为什么他们要加害我,我猜大概是他们知道我发现他们害人了吧……”
我爷爷摇了摇头说:“你眼睛里有鬼血,并不是意外,那是我让你常姑姑故意放在你眼睛里的,所以说你能看见鬼并不是意外。哦,对了,这是你爸当年给我烧的纸扎,叫常寿,这些年来,一直是她帮我打理这些事物的,虽然她不是人,但是也算和我相依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