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唐小虎将一张信条交到了小和尚手里,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哎,要小僧把信条交给对面的秋香姑娘?”
唐小虎用小狗般期许的目光注视着口软心慈的小和尚。
一盏茶后,秋香看了看手上的信条,又抬头看着面前的小和尚。和光大师与夫人交好,清颐小师傅作为和光大师的弟子,她是见过几次的所以并不陌生。可她惊讶的是,一个出家人怎么出现在酒楼里了?
小和尚羞愧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这是小僧的友人交付小僧的。”
“友人?是谁呢?”
“他说姑娘看了信条后就会知道。那么小僧先告辞了。”
话毕,小和尚就慌慌张张地冲了回去,跑回了唐小虎等三人所在的雅阁。
一进去,只见唐小虎正襟危坐,低着头,而对面,小蚊子默默地喝着酒。一旁,小竹子把头埋进团蒲,浑身颤抖。
小和尚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却不好意思出声问。
这边,秋香在小和尚走了之后便打开信条,只见上面的字潇洒飘逸,写了一首诗——
我画蓝江水悠悠,爱晚亭上枫叶愁。秋月溶溶照佛寺,香烟袅袅绕经楼。
秋香看了一遍,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后低声读了一遍。
石榴丢了一片猪手进口,凑过去看,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地说:“这是啥跟啥啊,歌吗?”
红玉笑道:“石榴姐,你就不懂了,这是诗!文人雅士最爱以诗抒情了。”
石榴很是不屑,回头重新开吃“又是这些书呆子,我最讨厌他们身上一身的酸臭味了。老爹还在的时候老跟我说最没用的就是书生,叫我死也别嫁给读书的。”
“呵呵,那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吧。”秋香笑了笑,平静地将信条揉起来。
红玉立马制住了她,还把信条抢了过来,重新摊开,照着上面的样子大声读了一遍,然后调笑着说:“哎呀,秋香先别急着藏起来嘛。石榴姐,你看看,秋香姐果然是佳人,出门一趟就有人追求。”
“什么?”石榴惊讶地说,“那破诗?”
“你看看,这里头的每一句第一个字连起来读的话不就是我爱秋香了?”
石榴激动地盯着那被揉皱的信条,十分惊讶地睁大眼睛:“是真的!我爱秋香……想不到这些破书呆子胆子还挺大么。”
然而秋香却十分淡定地伸过手来收走了信条,起身,淡道:“让我来看看到底是谁做此等恶作剧,真是荒唐。”
秋香会过来找人,这一点在唐小虎的意料之中。所以在小和尚回来不过一盏茶后,唐小虎就把小竹子踹到了墙角,把全部团蒲扔过去掩埋了他。
小蚊子本来就坐在角落,所以不用动手。当然,唐小虎也不敢动手。
小和尚是个人见人爱而且还有强大后台的角色,所以唐小虎毫不犹豫地将小和尚移到了身边,十分亲昵。
然后,他就倚着窗台,举杯,对月而酌。
秋香循着信条角落的提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掀开对面雅阁的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说不出有多诡异的画面。
一个人躺在角落,身上堆满了团蒲,不知死活。
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地饮酒。
一个人坐在窗台边,手里握着翠玉杯,仰头看着外面。
清颐小师傅正襟危坐,手里僵硬地握着翠玉杯,面前的桌上摆的全是荤菜。
这种强烈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秋香有些惊疑不定,抬脚走了进去。彼时,胸有成竹的唐小虎将酒一饮而尽,转头,目光如水地看着秋香,笑道:“此等月色,我们不能一起欣赏岂不是很可惜?”
秋香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石榴刚从后面跟上,正好撞上了这一幕,整个人呆住。
透过缝隙偷看到这一幕的小竹子抽筋了。
老天爷,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秋香的第一个念头如是。
上天,这个男子好迷人!石榴的第一个念头如是。
佛祖菩萨玉皇大帝,快救救我吧,我快笑疯了。小竹子的第一个念头如是。
唐小虎刚想起身,邀约美人,可秋香突然把手里的信条揉成一团,准得不能再准地扔在了唐小虎的俊脸上,然后转头快步离开。
唐小虎一脸错愕,不过仅仅呆了一刻,他就立即拔腿去追。
“秋香,我是真心实意的!如果你答应嫁给我,我立即回去把八个妻子休了!”
他刚拽上秋香的手,还没来得及使力,秋香就转过身来。下一刻,唐小虎就迎上了一个惊天大巴掌。
“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你这般薄情的人!”
话毕,唐小虎还在惊天霹雳之中回不过神来,秋香便离开了。
回过神后,秋香已毫无踪影,唐小虎从此颓废。
他薄情?他明明是最痴情的人啊。
一个时辰后,四人从翠香楼走出来。唐小虎还是闷闷不乐,小竹子却一脸笑呵呵活像捡了黄金。
“伯虎,你今天是第二个巴掌了。喔,不对,应该是人生中第二个巴掌了。”
唐小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捂着自己的脸,沮丧又有些迷茫地说:“秋香真的很漂亮,生气的样子也很漂亮。”
小竹子被他噎着了,无语地望了回天:“伯虎,你真是着了魔。结果就摆出来了,你干嘛还不死心?”
唐小虎低喃道:“不知道,可她和我的神仙姐姐……不太一样。”
小竹子大笑:“那是你的幻想破灭了!什么神仙姐姐,你果然是做梦了吧。”
唐小虎皱起眉,正想好好思考一下,却在无意间看到了旁边一个小摊档上的物品,剑眉一挑,鬼点子又来了。
一炷香后。
小和尚有些欲哭无泪,拉住小蚊子的衣袖:“文施主,你快叫唐施主收手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啊!”
小蚊子不为所动,淡淡地说:“他只是自找死路而已。”
小和尚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小竹子,小竹子耸耸肩,奸笑道:“虽然被迫成了同伙,但我还是说,他只是自掘坟墓罢了。”
无奈之下,小和尚发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打算冲过去。
小蚊子拉住他,淡淡地瞄了不远处的唐小虎一眼:“放弃吧,他是没死过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秋香、石榴和红玉沿着河畔散步。这里是近郊,显然没有城内那般热闹,而她们所处的正是一片小树林外沿,更是显得十分幽静。
河畔芦苇丛生,水面波光粼粼。
所谓的夜深人静,总会发生一些事情。
例如,有杀人,有劫财,有野战,也有如下此等事情——
劫色。
一个穿着紫衫的男子突然从芦苇丛里冒出来,脸带狐狸面具,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奸笑两声,对白如此——
“好漂亮的姑娘,陪本大爷春宵一夜吧。”
对话是老套的对白,按照说书人所说,姑娘都会尖叫。
尖叫是尖叫了,可不是姑娘。
唐小虎正准备跳出去,迎面就看见仰头倒地的小竹子,吓得瞪大眼睛。石榴收起拳头,哈了一口气,放下,十分不屑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居然还想调戏姑娘?我呸!”
狐狸面具从中间碎裂开来,小竹子的脸露了出来,两只眼珠瞪得大大的,几乎要滚出眼眶。
“是你!”秋香认出了小竹子,稍稍一愣,立即抬头,环视一周,目光锁定在草丛里探出半颗脑袋的唐小虎。
“又是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秋香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可今日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生气,唐小虎其实也算是个奇人。唐小虎跑出去,扶起小竹子:“枝山,你的武功哪去了?”
小竹子扶着腰痛呼:“说什么胡话,我娘从小就教我不能打女子!况且,我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突然就伸拳头啊。”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请你别再拿我取乐可好?”秋香深呼吸一口气,严肃地看着唐小虎,“看你衣冠楚楚分明就是读书人,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呢?他朝考取功名,这不是更好吗?”
唐小虎立即道:“如果你嫁给我,我立即就去科举,考个状元回来让你当状元夫人!”
秋香一口气提了上来,真是被气得无语了。
堂堂状元,多少文人雅士寒窗苦读十数年都想要的状元之位,在他的口中竟变得如此轻鄙?原来这人不但无赖,还很妄自尊大!
于是唐小虎又得了一记惊天动地的耳光。
脸上火辣辣地疼,他微张着嘴,错愕地看着秋香。
“你这人真是无可救药!”
秋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石榴看了他一眼,还是拉着红玉追了上去。
一旁,小竹子捡起碎落在地的面具,若有所思。
唐小虎望着秋香离开的方向,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