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是深眸凝着她的眼,有着无奈的疼意,却又是她看不见。
云初夏勾着唇笑了出声,“难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我们之间即使不是亲表兄妹的关系也不可能会在一起,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的亏欠,麻烦你就把字签了吧。”
慕西何低下头,视线在那份离婚协议书跟着手术预约的单子之间转动。他眸色深深,略微有些许的沉默后才掀开了唇,沙哑着轻道,“我不会签的,即使签的话法律也不一定允许我们离婚,你现在眼睛有恙,我有义务要照顾好你直到康复。到时候我们在谈好不好?”
“可我不需要你!”她陡然加大了声调,一双美丽的眸子视线不定的瞪着男人的视线,“我不需要你,你出现在我的身边,只会让我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活的是多么的多余跟蠢笨,我会想到你跟乔洛之间背着我在一起的恶心,我会想到在生死之际时被无情抛弃的画面,你只要存在我的身边,清晰的空气都充斥着让人厌恶的味道。慕西何,难道你还要我走在街上被人扔臭鸡蛋烂叶子骂着不要脸勾引自己的表哥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无耻。”
他身子猛地一怔,不安的伸手想要抓住女人的小手,“不会的,我们一起离开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们一切都还来得及。恧”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大叫着激动的抽回自己的手,“这是生我养我的城市,我是不会离开的。慕西何,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只要你一天不签字离婚,我就不会同意去治疗自己的眼睛。你不离婚,我可以自残,我有千百种让自己受伤的方法。慕西何,你宁愿我成个永远的瞎子都不愿放了我,你这是爱吗?”
她声声质问,站起身,伸出双手摸索着自己的前方,脚下移动了几步,膝盖就碰到了沙发前的茶几,忍不住的就倾了一下身子,因动作幅度太大,她不小心的扯到了后背上愈合了的伤口,疼的她脸上皱成一团溲。
沙发上的男人迅速起身扶着了她的双手,“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了伤口?”
“没有!”她倔犟的咬了自己的唇瓣,小心翼翼的停了几秒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不动。
扯到了伤口让她疼了好半会才减轻痛感。
男人挑着双眉,有些担忧,“你连日常生活都不能自理,我怎么能让你离开我。让我看看膝盖有没有受伤。”
“不用了。”她伸出手就扶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的一脸平淡,“我说过,你不离婚我可以有千百种方法让自己受伤,这也只是其中一种。”
站直了自己的身子,她顺势就拿过靠着沙发处的拐杖,靠着拐杖慢慢的一步步走的很是小心,却也没有在触碰到任何障碍物。
目光沉沉的凝着她缓缓走开的身影,慕西何觉的自己心里就像是被堵的难受。颓废的一下就跌回在沙发上,目光深锁。
他在想,如果六年之前,他没有因为父亲的逼婚而对她心有埋怨,如果他那时候能多些耐心多些沟通,是不是他们之间都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过错。他不会跟着乔洛有了慕念绾,她也不会开车去追自己而出了车祸没有了孩子。如果,他一开始在一起的不是乔洛,是不是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存在了?
仰头靠在沙发上,他似乎觉得这屋子里冷的让人全身泛寒。
过了许久,他才动了动,起身走进卧室,床上躺着的女人微微的闭着双眼,似乎是睡了过去。他走上前拉扯过了被子替她盖好,起身正准备离开就听见了女人传来的低低喃喃的呓语——
“救我……我和孩子不想死……慕西何,我恨你……”
他的身子就那么怔住,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季里被人泼了一身的冷水。
原来,她真的这么恨自己,就连在梦中她都是恨着他的。
眼里涩涩的一片,心上有钝痛再一次的漫过。他落魄的转身迅速逃去,他怕自己没有勇气在继续下去,他怕自己会忍受不住就放了她离去。
听到踉跄慌乱的脚步声远离,闭着双眸的女人才睁开了眼。唇里勾勒出隐隐的弧度。
安辰安排了佣人,没多久就过来照顾云初夏的生活起居。因此初夏睡醒过来就听到厨房传来了声响也没在意。
她走到客厅,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喷鼻。紧接着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醒来了,刚好吃晚饭,你先坐会,还有一道汤做好就可以开饭了。”
她皱着眉,不悦的表情一览无余,“怎么你还没走?”
他没有回话,转身就走进了厨房。紧接着就拿过了碗筷搁在了她的面前,“这是我做的,你先吃,待会就冷掉了。”
“慕西何,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赎罪吗?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吗?我跟你说你别做梦!我不会领情的,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伴随着她的历喝,哐当的一声尖锐声响,桌上的饭菜就被女人全数扫落在了地面上。
佣人听着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着地面上狼藉的一片,有些可惜
的叹息了一声,“云小姐,这些都是慕先生花了几个小时做的,你怎么……”
刚才那一番大动作,她的手背被烫了一些,有些火辣的疼。可是她却丝毫不在意,怒瞪着一双眼眸,“慕西何你给我滚出去,你在我周围晃荡我就会心情烦躁,你让我安静点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眸扫了一眼女人微微有些被烫着的手背,转身就从药箱里取出了一支烫伤膏。
“先给手上擦点药,以免感染了。”他走过去就拿过她被烫的手,低着头,声色依旧还是温温的镇定从容。
“不用!我不稀罕你的好心!”她迅速的抽回手,戒备性的瞪着他。
他深深的被刺痛,眼里眉梢都是轻趟着一抹感伤。将手中的药膏放进在了她的手里,“那我让新来的周姨给你上药。”
“不用,只要你离开这我就不会在受伤。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爱我吗在乎我吗,那我现在这般受伤折腾你就不觉得心疼吗?你要是心疼你就应该离我远远的。”
墨黑的眸轻扫着她的眼里,薄唇里顿了几秒才开口,“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只要你说,我一定能做到?”
窸窸窣窣的像是雨声传入耳蜗,云初夏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方向,“外面下雨了?”
慕西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开口问这个问题,转头看了窗外密密斜斜的雨帘,“是下雨了。”
绯色的唇瓣里就莫名的牵扯出了笑意,唇角动了动,“原来真的是下雨了,眼睛看不见了这听觉也敏感多了。你说我要你做什么你就会做?如果你在这雨夜里站一整晚,或许我会考虑原谅。”
她笑着,不娇柔不冷艳,淡淡的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可有可无可轻可重的事情。
他低着头看着她的眼,深邃的眼里令人猜测不透他的心思。
一旁的周姨都怔了一会,二月的气温依旧偏低,尤其是一入夜就比白天低了几度,此刻屋外还下着雨,若是这么呆一晚上,只怕是要进了医院。
屋子里安静如斯,女人扬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笑眯眯的噙着笑,“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想要糊弄我的?你看,做不到吧,既然做不到那你就签字离婚,我感激不尽……”
离去的脚步声有些沉重,她脸上的笑意也冷却了下来。
周姨几步也走到了窗户边,不过几秒后就见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楼底下的雨幕中,站着了正面对这窗户处的位置一动不动。
“哎这真是要命啊,这么大的雨会把人给淋坏的。”周姨拍了拍身上的围裙,皱着眉看着楼下的男人,又转过头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动静的女人,“哎,我不知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我看得出来慕先生是真的对你好,你一句话,他就傻傻的站在雨里,真是让人揪心。”
初夏没有想到他真的会站在雨帘中,眼眸微微一缩,面上却还是没有表情,转过身又小心的摸索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这雨,一下就是一整夜,似乎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躺在床上的女人反反复复的翻着身子,最后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头望着卧室窗外的方向。
虽然她看不见,从雨声也可以得知雨势不小。他真的就那么站在雨里一夜?还是只做做样子罢了?
敲门声响起,云初夏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周姨的声音,“小姐,这都快凌晨一点了,外面又冷又黑还下着雨,慕先生还在楼底下站着,这样下去他会吃不消的。”
初夏的眉头轻蹙,心里有些烦乱,扯过被子缩进了被窝里,”他爱怎么着就怎么,这都是他自愿的不关我的事。”
门外又是低低的轻叹,云初夏闭着眼,脑子里全是过往的种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雨水已经停歇。肆意的冷蔓延至骨髓。
云初夏起身走出客厅,门铃声就响了起来。周姨赶紧上前开门。
门外的男人浑身湿透,脸上也是有些苍白的没有血色。一身矜贵的西装此刻是皱皱巴巴又湿嗒嗒,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慕先生快进来,我去给你煮点姜汤。”周姨见着,连忙就让他进屋来,自己则是转身就去厨房给他做姜汤。
慕西何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虚弱的无力,他却是拖着缓慢的脚步走到了女人的面前,“我做到了你的要求,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了?”
落在身侧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攥紧了衣袖,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只是她告诉自己,事不过三,她已经尝试到了两次死亡,她不能在错第三次。
仰着头,讪笑一声,“我昨晚只是说考虑原谅,不是说可以原谅,慕先生可懂?”
“呵呵。”他失笑了出声,兀自的点了点头,涩涩的挤出两个字,“我懂。”
转身离开,他的气息也消失在了她的鼻尖,直到空气之中再也感受不到了他的存在。
……
接连两天,慕西何没有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傅厉北不知从哪得知她回来的消息,整日也是守着她的身边。
“初夏,你的眼睛不能在继续拖下去了,我跟美国那边的眼科医院联系过,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厉北。”她开口叫了他一声,“我很感谢你为我着想,可是我如今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要安静的过生活,我不能给你想要的。”
“我不在乎。”他深深的目光灼热的烙在她的脸上,伸出一只大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我不会去计较这些,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像是这几年我们在国外那般不好吗?医生也说了你的眼睛是可以康复的,你难道就不想早点恢复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初夏,我们都不小了,你好好的考虑一下,我先走了,这几天比较忙,等我过两天来看你的时候,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云初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真是烦躁的要命。
没过多久,门铃声又响了起来,周姨开门,见着门外站着一身傲慢的女人,不由开口,“这位太太你找谁?”
“我找云初夏。”李雪直接就从周姨身边走了进去,见着了坐在沙发上望着自己没有焦距点的女人,“眼睛还真的事瞎了,我还以为是假的。”
她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心里就有些抓狂,抬着头讪笑一声,“虽然我的眼睛瞎了,可我的心却还是明亮的,不像有的人眼睛没瞎,心就瞎的被狗吃了。”
“你……”李雪忍住了自己的怒意,随意的就坐在了沙发上,“我听说你让我儿子在雨里淋一晚上就原谅他,没想到你心胸这么开阔,就算是被最爱的人亲手推进死亡你都还死心塌地的要跟着。啧啧,云初夏,你不是真的准备原谅他吧?”
噗嗤的一声轻笑,云初夏伸手捋了捋额角的发丝笑着回道,“你这么堂而皇之的招到我家门来不会就是说这些废话吧?你是在害怕我会继续缠着你儿子,然后唆使你儿子跟你对着干吧?唔,那个你放心,既然你这么心心念念的,我要是顺了你的意岂不是让你心里痛快了。你说我要是原谅他让他跟着你对干,恶心恶心让你心里添点堵意也不错啊,反正我一个人不痛快太不划算了,总的要让一个人来陪着才对。”
“你以为我儿子这么做是爱你?你虽然不是乔家的正牌大小姐,可是睡觉乔正南发话了,以后的继承权是你呢。傅厉北仗着有CY国际的支撑处处跟西何作对,西何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要你身后的乔家,你以为我宝贝儿子还真是非你不可。他若是真爱你,怎么会在生死之际选择了乔洛而放弃你?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几天西何在精神院陪着乔洛,你还以为他真爱你?可笑!”
云初夏有些震惊,慕西何竟然还会去精神院陪着乔洛。那个女人那么恶心肮脏,他竟然还是这般不放弃。
一边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的说着他爱的人是自己,另一边却是对另一个女人不离不弃。
还真是个痴情的好情种。
“你要来就是跟我说这些?李雪,你真的不觉得最该去精神院的人是你而不是乔洛?”她讥嘲的开口,满眼的讽刺不屑。
她抓起自己的包,愤恨的站起身来,“该怎么做你自己想清楚,当年你妈跟我弟离婚的原因你外公至今都还不知道,若是我去告诉她,当年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妈在外勾搭了野男人被我们李家赶出去的,你说你外公会是什么反应!你自己好好清楚,最好早点滚离这个城市,免得碍我的眼!”
云初夏只是勾着唇轻笑,随即面色有些难堪的唤了周姨。
周姨出来就见着了坐在沙发上气的一脸难堪又呼吸急促的女人,焦急的问着,“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就这样了?”
“你快送我去医院。”云初夏抓着周姨的手,一脸的气色苍白。
病房里。
“周姨,你先回家给我收拾几件衣物过来,趁着时间还早,麻烦您了。”云初夏故意将周姨从自己身旁支开,这才仰着头,视线平静的带着一丝恳求,“医生,麻烦你待会有人来看我,无论是谁问我的情况你都告诉他们我有轻微的抑郁症,他们一个个的都想着要害我,除了这个方法我真的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让他们能主动的远离我。上次您也瞧着了,如果我要是多喝半碗那个汤我的孩子就保不住了,上次的事才没出多久,今天他们又闹着要给我好看,为了这个孩子,你能不能帮帮我?”
医生面露难色,“这个,我真的是想要帮你,可违法医德的事,我不能做。上次我就因为同情你的遭遇做了假证,这次我不能在帮你了。”
“医生。”初夏掀开了被子就要起身,她光着脚,伸出手摸着自己前面。那医生见着她这般,又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只好顺势的扶住了她,“肚子里还有孩子,眼睛也看不见,你就不要折腾了,这件事我帮你。”
“谢谢,谢谢您。”初夏感激的握着医生的双手,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慕西何接到周姨来电就扔下了自己手里的工作赶了过来,
他几步就跨进病房,看着趟靠在床头眉目清冷的女人,不由心又窒息了一分。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病倒了?”几日没有出现的男人,此刻一出声,语气里依旧是着急的忧色。
他目光深深的盯着病床上的女人,这一次见面,似乎觉得她又比前几日消瘦了不少。原本还有些小柔的脸蛋早已是巴掌大的纤小,现在剩下的只有一张皮面。
趟靠在床头上的女人冷嗤一声,薄凉的眼眸扫了他一眼。
一旁的周姨赶紧着回话,“今天慕老夫人来找了云小姐,不知道她跟云小姐说了些什么,她气冲冲的走后,云小姐就突然呼吸苦难的气得难受。”
“我妈她竟然找你了?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他开口询问,真是觉得自己摊上了这样的一个母亲是件异常让他痛苦绝望的事实。
“你自己回去问你那个妈?慕西何,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的恶心,你简直就是典型的人渣。我要离婚,我不要见到你,我要离婚!!”一直情绪都平稳的女人突然就激动起来,抓扯着床单被套,愤怒的咆哮着,不受控制的狂躁。
“家属请注意一下病人的情绪,有什么我们出去谈。”医生走了进来,拿眼看了慕西何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慕西何跟着出去,还没靠近医生,就听到了令人震惊的不安,“慕先生,你知不知道云小姐有严重的抑郁症,如果你真的不想她的病症加重,你最好配合着她的一切要求。这抑郁症的后果是非常严重,最直接的就是自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