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了半宿之后,汉子便离开了,看得出,安排好女儿的婚事之后,整个人明显轻松了很多。
展白未必是女儿最好的归宿,但事到如今,却是唯一的选择了。
目送汉子离开,展白却难以平静。
念怜儿不是他所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可那双眼睛却在一瞬间,将展白的心紧紧的抓住了。
“呵呵,对一个满手血腥的人来说,竟然能遇到一见钟情,世事无常也当真是让人醉了。”展白不无自嘲了一声。
念怜儿的父亲因为时日不多,来不及考虑身后之事,但展白却不得不思索。
归于平淡,不是展白想要的,不,确切的说是他极想要的,但这是终极的目标,想要达成,现在就不能过甘于平淡。在他看来,想要无拘无束的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至少要摆脱所有的桎梏,哪怕是这方世界难以撼动的秩序。
而现在,念怜儿闯入了他的生活,带来的除了是久违的爱情之外,还有更多。
念怜儿的父亲一直没有说今日是被谁打伤的,至于他口中的那个名叫青玉子的师弟,也只是一时激愤脱口而出,此后再也没有谈及。
或许,在他看来,报仇已是无望,将死之人未必豁达,但却必须为自己的女儿着想。
汉子可以为了女儿而放弃这段仇恨,但作为未来姑爷的展白,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还有……那所谓的青衣龙王。
两段恩怨,算是就此结下了。
……
五天之后,这座简陋的宅子里,在汉子的张罗下,已是打扫一新,而原本属于念怜儿的闺房更是被妆点的充满了喜气。
大红的喜字裱糊在房门之上,两顶红灯笼则分立两边。
闺房内,红烛闪烁。
汉子喜极而泣的亲手从展白以及女儿的头上剪下了一缕长发,然后精心的编织在了一起,意为结发。
这场婚礼,没有宾客,没有敲锣吹打,更与热闹沾不到边际,一切从简。
展白坐在汉子亲手打造的轮椅之上,身皮红袍,转头望了眼身旁凤冠霞帔明艳动人的念怜儿,一时间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从今儿起,哥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展白不知道自己的岳父是如何跟念怜儿说的,反正事实就是,对于即将嫁人的念怜儿,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抵触,反而整整五天里,都羞涩的不敢跨出房门半步。
拜过天地之后,汉子很有眼力的离开了,将剩下的时间,交给了这对新婚燕尔。
洞房之内,一时变得颇为安静。
念怜儿处子般安静的坐在床头,而一旁坐于轮椅上的展白,却有些手足无措。
前世的身,一直到进入《剑狱》,都是个单身狗。
《剑狱》之中,蝶衣只来得及向陆地求婚,便香消玉殒。
而现在,此生的展白却真真切切的面对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五天的时间,依靠青府,展白上半身的筋脉已经恢复大半,已经恢复了行动力,只是这下半身……
“怜儿。”展白觉得作为男人,他理应打破现在尴尬的局面,于是轻唤了一声。
怜儿,这个平日里只有爹爹才叫的名字,此时从另外一个男人的口中发出,让念怜儿俏脸如烧,娇躯更是微微的一颤。
展白转动轮椅,行到床前,然后以最温柔的目光,端详着自己的妻子。
如果说,这场婚礼有什么遗憾的话,或许就是没有红盖头吧,不然的话,只是这轻轻掀开红盖头的动作,就足以化解一切的僵局。
“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此时紧张的不仅仅是念怜儿,展白想比之下,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比如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在说什么。
“嗯。”念怜儿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这是我前……我从一位异人的口中学得,名字叫《你是我的眼》。”
“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轻易的分辨白天黑夜
就能准确的在人群中牵住你的手
如果我能看得见
……
你是我的眼
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
……
你是我的眼
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
……”
展白虽算不上五音不全,但没有经过系统训练之下,跑调、忘词几乎是必然的,不过在这异乎寻常的曲风加之动之以情的饱满,却让念怜儿泪流满面。
蹲在洞房外的汉子,在听完这首歌之后,重重的松了口气,面带满意笑容的离开了。
引吭高歌的展白不会知道,就在此时此刻,地三洲的地下城中,同样举行着一场婚礼。只不过,相比于他的简单朴素,另外一边则可以称得上是盛大空前了。
此事就要从五天前说起了。
菩提老祖的不告而别,虽然并没有让展白分身感受到丝毫的伤感,但也让他对入三里失去了最后的一点留恋。
按照菩提手书上所写,展白分身准备离开,前往地下城。
“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他只是他,而我将是我,为了让并不多的读者朋友们看的不那么累,也为了避免凑字之嫌,我以后就叫展亦白了。”踏出入三里的最后一步,展白分身,不,现在应该称作展亦白蓦然回首,望了眼身后的原始丛林,冷若寒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那是……诡笑。
相当于玄修六品太玄境的妖修修为,加上二次画皮、七十二变以及醍醐灌顶之术所激发出的潜力,展亦白相信,当自己再次出现在人前之时,必定做的会比展白好上千百倍。
胜雪的白衣,款式不再是宽松的书生装,而是类似于剑衣领的飞鱼袍款式,配合上展亦白修长的身形,更显英挺俊逸。
正是这件由雪白色剑妖锻造而出的衣服,不仅解决了展亦白孱弱之体的致命弱点,更让他可以随意的在地三洲行走而不会为玄黄之气所排斥压制,甚至可以接引少许的鸿蒙之气,以弥补平日里的妖力消耗。
“地下城么?还是先去趟天祚府吧。”展亦白喃喃自语了一番后,身形陡然飞起,悬在空中之时,已是变回本体,赫然是一柄数丈之长的苍古石剑。
锵!!!
一道无形的气浪从石剑之上辐射而出,吹跑了天上的云,刮断了地下的树。
剑鸣铮铮,苍古石剑不过转眼间,就突破了音障,然后加速加速再加速,最后化作一道刺破天穹的匹练,向着天祚府的方向疾刺而去。
上次踏入天祚府,还是一个月余前,可对展亦白来说,却宛若隔世。
前一次,来的虽然是展亦白,可当时的他根本就没有自我意识,一切都是唯展白的意志行事,就仿佛一具傀儡。至于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踏入天祚府的城门,第一时间,展亦白就感觉到完全不同的气氛。
大街小巷、酒肆茶馆,人头攒动,而几乎有人的地方,都在叽叽喳喳的谈论着同一个话题——七阁科举。
“这位客官想必是第一次来咱们天祚府吧?”酒肆的小二面对展亦白的提问,掂量了一番手中的玄晶石,顿时变得热情起来。
“嗯。”短短几日的时间,展亦白还无法揉捏出丰富的表情,只能冷冷的点头。
“嘿,那客官可不能错失了此次的良机。话说这七阁科举,绝对是大有名堂,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在筹备了,现在几乎惊动了整个出云帝国,每一天都有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俊杰慕名而来。”这小二话匣子一开,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拣重点。”展亦白有些不耐烦道。
“咳咳。”小二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七阁乃是咱们天祚府内最为出名的七座青楼,一同归属于花满楼,但奇怪的是,此七阁彼此之间却并不和睦,甚至竞争极为激烈。而此次的七阁科举,据说就是矛盾激化的结果。七阁各自选派镇阁花魁,同台竞技,比容貌,拼才艺,然后由专门选出的五百名外地俊杰一一评定打分,以此选出状元、榜眼、探花三名,进士十名,同进士十名,故而被称作烟花界的科举。而且,为了扩大此次科举的名气,但凡出云国境内的青楼,只要缴纳一些什么所谓的报名费,也可着花魁参选。”
“当然了,想要参加七阁科举却也不是那般容易,在此之前,必须还要经过五轮海选,分别称为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如此层层筛选,全部通过者才有资格参与到天祚府的殿试。”小二越说也是兴奋,甚至隐约中还带着得意之色,“终于,在前日,殿试以下已经全部结束,通过这层层筛选进入到殿试佳丽共有六百余人,可这其中,就有一半是来自于咱们天祚府的七阁呢。”
展亦白终于弄明白了个中的缘由,神情变得颇有些怪异。
“宁小凝!”
良久,展亦白才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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