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之上一颗松。
松下,一桌、两椅,还有一老一少两人。
桌上布有棋局。
老者执黑,正要落子,突然,黑子碎裂,化作齑粉,随风而去。
“师尊?”对面的青年额头微皱,不禁开口问道。
老者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指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又少了一枚棋子。”
“怎么会?”青年有些惊愕,似乎不敢相信。
“就在刚刚有人屏蔽了天机,虽是刹那,却废去我一子。”老者神情淡然。
“师尊之意,可是……”青年不待说完,便及时的止住了话头。
“天机不可泄露,可惜了。”老者叹息一声。
“师尊可知是谁所为?”相比于老者的淡然,青年的养气功夫还是稍逊了半筹。
看到老者摇头,青年脸色微变,竟然能够截断师尊的勘探,由此可知,那下手之人,身份绝不一般。
“不过,老夫还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一抹因果。”老者仰天而望。
“因果?能应在师尊身上的因果,似乎不多吧。”青年凝思,“五师弟生死未卜,莫非是大师姐?”
想到这种可能,青年不禁现出惊容。
老者抚了抚胡须,并未出言。
“黑子被废,现在所能期待的就只有你手中这枚白子了。”老者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青年指间夹的那枚白色棋子。
青年不禁低头向着手中的白子望去,若有所思。
……
呼!!!
夜半时分,展白陡然坐立而起,满头冷汗,显是为噩梦惊醒。
“老、老公,你怎么了?”身旁响起窸窣穿衣之声,摸索中点亮了油灯,赫然是一脸关切的新婚妻子念怜儿。
油灯的照映下,念怜儿俏脸微红,对于展白之前教给自己的另类称呼很是羞涩。
“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展白怜惜的将念怜儿搂入怀中,感受到那娇躯的微颤,心思却是安宁了不少。
虽已为人妻,并同床共枕,却因为某些原因,两人还没有发生夫妻之实,展白身上那淡淡的男子气息,顿时扰得念怜儿六神无主,可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温顺的缩于那温暖的胸怀之中。
“老公,能给我说说是什么梦么?”
“哎,也不算是噩梦,只是突然间心生一股强烈的不安,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展白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夜深了,还是睡吧。”说完,展白轻轻的在念怜儿的额头吻了一下,便相携着重新睡下。
……
时光荏苒,展白婚后的生活很宁静,也很平淡。
虽然双腿无法行动,坐在轮椅上的他,很是过了一段衣来张手,饭来张口足不出户的惬意生活。而拆掉黄花姑娘发辫结成发髻的念怜儿则是任劳任怨的承担着为人妻的责任,闲暇之时,总是推着轮椅上的展白,在不大的小院子里晒着太阳。时儿发出的笑声,必然是因为展白又给她将了一个幽默的段子。
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全靠着念怜儿的父亲维持着,直到一个月后,伤势发作,在一个晚上悄无声息的停止了呼吸。
相比于展白简朴的婚礼,他老丈人的葬礼更加的简单,毕竟不论是展白还是念怜儿,一瘸一瞎,根本无力操持,甚至于连副挽联都没有,原因无他,直到最后,展白都不知道自己老丈人的名讳。
玄修之人,逆天而行,生时无碍,可一旦身死,尸体的腐烂速度比之凡俗要快上很多。
披麻戴孝,守灵三日,眼看着尸体依然生出了蛆虫,不得已之下,展白只能将悲恸得几度昏死的念怜儿打晕,然后凭着一双手,简单的在院子里挖下了并不大的坑,将老丈人下葬。
随着老丈人的身死,宁静的生活,就此结束了。
就在下葬的第二天,偏僻的院子便被一群陌生人闯了进来。
“听说刘老头死了,咱们不得已之下就找上门来了。”来人中多是些衣冠不整的汉子,吊儿郎当的跟地痞流氓无异,这说话的便是为首一个光着膀子胡子拉碴的汉子,说话间,那吊眉的三角眼却是时刻盯着站于展白轮椅之后的念怜儿。
刘老头?
看来,自己的老丈人姓刘了。
展白心里想着,对于跟念怜儿并不同姓倒也没有在意。子跟母姓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者说,展白甚至怀疑,自己妻子的姓氏根本与她的父母无关。只是因为老丈人为了纪念死去的妻子特意取的。
念怜儿虽然看不到,但却极为敏感,似乎感应到了不怀好意的目光,吓得花容微变,脚下一软,踉跄中,差点跌倒在地,虽然最后被展白及时的以手搀扶,但还是暴露了眼盲之症。
“一个瞎子,一个瘫子,嘿嘿,这刘老头过的倒是不易啊。”汉子叹息一声,可那神色哪里是怜悯,反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不知诸位来此有何事?”展白面无表情的问道。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刘老头死前借了咱们不少的钱。虽说人死灯灭,但不是还有句老话叫父债子偿么,所以,大家伙就来讨个说法。毕竟,我们生活也是不易啊。”汉子奸诈的模样配合他那真挚的话语,听的展白只想吐。
“借条。”展白摊开右手,淡然道。
“嘿,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邻里街坊,平日里你拆我借的何曾用过那个东西。再者说,都是苦哈哈,大字都不识得一个,又如何写借条呢?”汉子尽显无赖本色。
“果然是来找茬的,你们倒是好耐心,竟然等了这么久。”展白暗叹道,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能够清晰的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喂,小子,你什么意思?”被人当场揭破,汉子立即变脸。
“说吧,你们想怎么样?”展白懒得跟这些人多说。
“自然是有借有还了,不过,看你们这破落的样子,显然也没能力偿还了。不过么……这小娘子虽然是个瞎子,长得倒也水灵,要是卖入青楼,想必也能换些钱财。”事已至此,汉子当即抹去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丑陋的嘴脸。
听得这话,展白还没什么,身后的念怜儿却是吓得紧紧抓住了展白的手臂。
老丈人曾经对展白说过,连接镇内不仅仅有青衣门外门弟子,还有很多的外人,即便凡俗之人也是不少,大多都是些青衣门内门弟子甚至是外门弟子的家眷亲戚,也正是这些人的存在,让连接镇变得分外复杂,三教九流可谓数不胜数。
而此时找上门来的这些人,就是属于这一类人。
不过,展白可不会愚蠢的以为这就是一场普通的讨债风波。
这些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老丈人身死下葬才出现,就很能说明问题。
毕竟,不管如何,自己的老丈人以前也曾经是青衣门的内门弟子,活着的时候,别说这些败类,就算是外门弟子,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上门欺辱。只是这死了么……
所谓斩草必除根,这个道理,展白又如何不懂。
看来,这背后操控之人,终于等不及了。
至于为什么要找这些乌合之众前来闹事,也不难理解,无非是不愿落人口实而已。
凡俗之人的纠纷,即便真的闹出了人命,青衣门可是没权利管的。
展白的目光从面前众人的脸上一一瞥过,数了数,共有一十八人,不,是一十八个死人。
在展白的眼中,在为首的汉子将那双猥琐的目光瞥向自己妻子之时,他们就已经是死人了。
“老婆,捂住耳朵。”展白表情陡然变得温和,转头向着身后的念怜儿说道。
“嗯?”念怜儿虽然不知展白为何要如此说,但还是乖巧的捂住了耳朵。
“不管是谁在为你们撑腰,很抱歉,明年的今日,我如果能想得起来,会给你们烧上一些纸钱的。”展白转回目光,对着十八个将死之人,温言说道。
展白虽然双腿无法行动,但又岂是这些凡俗的杂碎所能欺辱的。
“无意剑典,大剑逍遥。”
戳指成剑,展白的身子在轮椅上微微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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