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
早几年城郊还未开发完毕,每到夜晚便没有市区那般繁华的灯火,抬头望向天空是星子成片,展现出的是大自然馈予的美丽。
而在夏日,夜晚漆黑的天幕上星子更是明亮。城郊别墅区内的一栋别墅中,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手里正握着话筒和父亲开始一场越洋电话,通话没有几句便是结束,这少年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不是差可以形容,而是冷漠。
父亲对儿子的不关心,儿子对父亲的态度也只是稍许尊敬,然后再无其他。
可终究还是年少,这男孩心底总是还会对父亲这种……每个人生命中都不可或缺的角色抱有一丝不可说的期许。
他已经在记忆还未完全时失去了母亲,于是本该在生命中发挥更大作用的父亲,不过是再一次的让他……难过而已。
电话被挂断的速度如曾经每一个通话那么快,保姆敲了敲门,见这么晚了少爷还没有入睡,便体贴的问道要不要宵夜。
少年有些漠然的拒绝了保姆的贴心,听到否定的答案保姆便离去,少年一个人呆在房间中,他眼中出现了烦躁的神色,最后走到窗边想要推开窗户。
手在正准备推开窗的那一刹那,少年愣住,他看到嘴里叼着一串钥匙的男孩正扬起一只手准备敲他的窗户,这男孩的另一只手则紧紧扒住窗沿,他眼珠子很黑,带着股兴奋劲儿隔窗望着他,摆了摆手示意少年把他拉进去。
少年被这突然一出也弄的有点蒙,他指了指窗户一边,示意这个比他还小上两三岁的男孩往一边挪挪。
“慕希,你大晚上不好好睡觉,出来当夜猫子乱窜么?”
慕希手撑了两下就动作利索的翻进房间中,一进来就听到谢然语气有些烦躁的对他呵斥道。
慕希也不生气,他嘿嘿笑两下,眼珠子一转看到房间中唯一一部固定电话,线被扯的很长没有放到原位置,和谢然一起长大的他便知道谢然刚刚和谁通了话。
“谢然,和我出去一下吧,我有好东西给你看。”慕希笑嘻嘻的说道。
谢然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对慕希的话不理睬,慕希便跑到他身前蹲下来,抬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慕希的眼睛算不上很大,但是眼珠子黑的很纯粹,这会儿放软了神色故意撒娇,不过十五岁的小少年还带着股微微的稚气,这样像只无害的小动物看着你,很难让人不心软。
“谢然,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已经站在谢然房间楼下的慕希小声的对踩着一楼窗沿的少年喊道。
谢然可不觉得他那小身板能接住自己,他微微估测了一下高度,直接弓起身子跳了下去,底下是草坪加上高度确实还好,谢然落地落得很稳,他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慕希。
“太帅了有没有!”
慕希往前跑了两步,直接趴到他背上,两腿一伸跟个树懒似的盘着谢然,整个人都压到谢然身上,咬着他的耳朵赞叹道。
谢然被扑的往前踉跄了两下,心里一边怒叹这什么毛病,小时候都是这德性怎么长大了还这样,一边伸出手托了托慕希的小屁股,防止他掉下来。
夏日的夜晚本来该是泛着热气暑气蒸笼,但是城郊绿化极好,这个点微风吹过却是市区没有的凉爽,漆黑如墨的空中星子闪耀,夜空下几盏路灯寥寥,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的少年背着另一个少年慢慢的走着,谢然微微侧过头看到背上的慕希的侧颜,被幽幽的灯光衬得很好看。
五年之后走在已经换了大功率模样好看的路灯的这条路上,谢然记得的永远却还只是这天,夏日的星空很漂亮,夜晚的风吹过舒爽怡人,而他爱的人就静静的趴在他背上。
前一刻他还因为父亲的冷漠而觉得这个世界抛弃了他,下一刻他背着那个少年慢慢的在街道上走着,他才发现他的整个世界正被他沉稳的背在背上。
“从后门溜出去。”
慕希咬着谢然耳朵说道。
“毛病。”谢然伸手挡了挡背上慕希这小孩的脸,出声说道,“你小时候咬我耳朵就算了,当你小奶狗要磨牙,这么大了你牙还没换全啊。”
“切……”背上的小孩发出不屑的声音,说完便使坏凑到谢然耳边叼着他耳朵在牙齿间磨了又磨,“唔……九四么晃王……”
慕希的声音模糊不清的在耳畔响起,谢然不管他了,任他像只小狗一样咬着自己耳朵,反正也不疼。
一直出了后门慕希才从谢然背上跳下来,他有些得意的跑到停着的哈雷边,然后长腿一翻骑了上去,对着谢然喊道:“谢然,你坐我后边。”
“你从哪弄的?”
男孩子对跑车总是很有兴趣的,哈雷虽然不是什么超跑但是明显比跑车酷炫多了,谢然走到慕希身后一个翻身上去,然后抱紧他的腰。
“这次月考成绩不错,从慕白那里要的。”
慕希话落,巨大的轰鸣声中哈雷冲驰而出,强大的惯性让谢然整个人都贴到“骑士”的背上,他听到驾驶着哈雷的慕希发出笑声,伴随着轰鸣声消散在夏日中。
待习惯之后,谢然手微微松开,人也靠后了些,慕希开的很稳,并没有像飙车暴走族一般开的死快,他感受着四散而去的风,大声的对前面的人喊道:“慕白没长脑子吗!你才十五岁,给你弄了辆哈雷!”
轰鸣声太大,谢然扯着嗓子喊慕希才听了个大概,他也大声回喊:“他让我随便提要求,我要了辆哈雷慕白当然后悔了,找了教练特么的训了我半个月我才把这宝贝开出来!”
“真是乱来。”
谢然摇摇头,慕希没听清,他大声喊道:“啊?”
谢然笑笑,伸手捏了捏慕希的腰,劲瘦,没有多余的肥肉,对比走的时候还带着的婴儿肥,现在真是抽枝发条的长了起来。
哈雷行驶了一段时间,出现了一条宽广但安静的河流,慕希放慢了速度,轰鸣声也小了很多。
“谢然,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形容,人生是一个剧本,开头已经写好,我们不能选择,但是剧本的作者是我们自己,虽然开头已经落笔不可窜改,但是接下来的剧作我们完全可以自己书写。”
安静无人的新开发区,绕河的公路上只有两个少年和一辆哈雷,虽然哈雷的声音有点吵,但是在这般静寂无人的夜晚,两个少年还是被衬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彼此。
于是和三流心灵鸡汤一样的话,让谢然听着还是心下叹息了两声。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说?”
谢然反问道,慕希的声音在变小的轰鸣声中再次响起。
“剧本的开端我们无法选择,但是它的后续完全由我们决定。不要去记今天谁和谁让我很难过很伤心,我们只要记得今天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们很高兴。”
谢然不傻,本身就很聪明,一下子便明白慕希是在开导他,应该是猜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没人喜欢我的。”
谢然看着眼前出现的大片湖泊,沿湖的路灯多了些,但和无人的寂静夜晚相比还是显得那么荒凉,谢然看着这些寥寥的灯光说道。
慕希被这话堵了一下,随即他好像想起什么,哈雷又加快速度,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谢然被弄的赶紧抱紧慕希的腰,他看到慕希略微宽大的T恤衫下摆被夜风吹荡起来,发出猎猎的响声。
“谁说的!”
轰鸣声、风声、夜色中,谢然听到慕希大声反问,他声音很大很大的喊道,压过哈雷吵闹的轰鸣。
“我喜欢你呀!我们一块长大,相依为命似的走到今天,你觉得没人喜欢你,于是好像世界就抛弃了你一样,那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呀!你以后在自己的剧本上只记我就好了!”
“五岁的时候谢然身边多了个小孩叫慕希,七岁的时候谢然牵着慕希的手送他去上小学,谢然十八岁的时候和慕希逃学一起去喝酒,还有今天,慕希骑着哈雷带着谢然大半夜翘家!”
“慕希告诉谢然,他以为的那个世界不作数的,没有整个世界都不喜欢他,慕希会一直一直的喜欢谢然,所以慕希的整个世界也都喜欢谢然,谢然不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
“乱七八糟的,慕希你语文一定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谢然搂着慕希的腰回喊道,但是他眼中亮的厉害,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要压不下去,像是偷吃了蜂蜜还没被熊妈妈发现的小棕熊。
“慕希,我也喜欢你!”
谢然大声说道,慕希听了大笑起来,谢然听到他回道:“我们是最好的哥们,谁不喜欢你我都会喜欢你!”
轰鸣声戛然而止,慕希把哈雷停下,他们停在了在夜晚看着如同暗流般深不可测的湖边。
“谢然,到目的地了。”
谢然翻身下车,慕希看着他的脸色眨眨眼:“你怎么了?”
谢然揉揉脸,他笑了笑,眼中是层浅浅的笑意:“对呀,我们最好的哥们。”
慕希便不在意了,他拉着谢然坐到湖边,于是便没看到暖黄色的灯光下,少年的眼底沉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