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之后,尘埃终于落定,阳裕洛的尸首也早早被埋入应龙家的陵园。守在豁逸轩外扬言让凌蝶给个说法的长老们在阳宣蛊一顿呵斥下畏惧离去,紧接着伴随凌风深夜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豁逸轩的结界也顷刻消除。
次日早晨,得到消息的渊珀再无闲心搭理等在门外的阳涉月,潦草的遣了侍女去打发他,便匆匆往豁逸轩赶去。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豁逸轩——
“渊珀殿下此时来访,还请主殿稍坐休息,婢子们去通报小姐。”相比当初送凌蝶回来时的自在,渊珀信心满满的来到豁逸轩面前,却突然紧张的有些不自在。梦悦主动地将他拦在了偏殿之外,随即嘱咐了一旁的梦华,示意她速去通报凌蝶。
“不必了,引我去偏殿即可,凌蝶有伤不宜走动太远,我在偏殿门外等就好。”梦华退了几步转身往偏殿走去,渊珀转眼看向梦悦,这堵在门口的架势是要拦住自己么?
“那殿下随我来……”
就在渊珀跟随梦悦走入偏殿的时候,沐雨殿的侍女被阳涉月逐一遣散别处,遥姬也借这个时候,大步翩翩的走入沐雨殿的内寝。
……
“小姐已经起来了,吩咐婢子领殿下进去。”门口站立良久,渊珀总算等来了梦华的回复。他取下一片回廊前枫树碧绿的枫叶,紧跟着梦华走入内。内室里的熏香已经换成凌风所居‘云敛殿’的‘冰澈露’,沁人心脾,让渊珀本就大好的心情更加舒畅了许多。
“已经完好了吗?数月不见,这豁逸轩的枫叶也已经长出来了呢……”
“嗯……”室内的摆设依旧是没有变,凌蝶静坐在主座的太师椅上,细细的翻着手中的书。见渊珀进来,老实的将手中的书本往茶案一放,淡然的看去,眼中藏着许多东西。
“这香很是好闻,好像曾经在共工祠中也闻到过……”见凌蝶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渊珀想到自己的来意,不由脸一阵泛红,有些不知所云的顾左右而言它。
“哥哥……前些日子来过……”提起内室‘冰澈露’凌蝶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只要提起哥哥她都会心情很好,毕竟这些日子在这结界中,哥哥一直守着自己。
“我有东西想给你看……你若是能够走动随我走一趟沐雨殿?”言及凌风,渊珀心中有些担忧,想来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他早该想到豁逸轩数月内的结界是凌风之手,早该想到凌蝶会在与阳裕洛动手的那次受伤,毕竟是十长老,当年幽轩叔父也未曾逃过他们的魔爪。
没有多做言语,凌蝶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渊珀,从他的表情上看,似乎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于是她招呼着身后等待许久的梦华和梦悦去来自己的白纱罩袍将自己罩住,紧跟着渊珀急不可待的脚步离开豁逸轩,往沐雨殿走去。
“你一直不说话,是真的受伤了吗?在……杀裕洛长老的时候……”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的走着,彼此无言,倒显得有些尴尬。渊珀在前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总算是鼓起了勇气,说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嗯……其他人我暂时封住了经脉,没想过裕洛长老中毒后还会反攻……”凌蝶听罢脚下的步子有了系些许的停顿,最后更是完全停了下来沉静的说道。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这样主动帮渊珀杀掉阳裕洛到底是对是错。
什么?阳裕洛反攻,渊珀意外的回过头来。意思是凌蝶在阳裕洛死之前便已经重伤,那之后阳裕洛被切碎尸体,还有另外两名十大长老的死,又是出自谁的手笔?
“暂时封住筋脉!?你不知道……也罢,已经过去了。有件东西一直想给你看,已经放在沐雨殿许久了。”渊珀微微一愣,看向有些迷茫的凌蝶。
本以为简单的事情如今被慢慢拼凑,好像其中还有更深的关联。凌蝶一直这样毫无所知的处理事情,将来岂不是要闯出大祸。
只当渊珀对自己有能力封住十长老的经脉诧异,凌蝶自然也并没有深究渊珀怪异的话中或许含有更深的意思。
“什么东西?”这应龙家还有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吗?
“确切的说和未来的王妃有很大的关系……”话题轻松的被转移,渊珀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必须仔细的去调查这次的事情,既然凌风都来到应龙家,那么就极有可能最后那些血腥是拜他所赐了。至于中毒……
王妃?遥姬公主吗?言及王妃,凌蝶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些莫名的失落,一直以来她都十分迷茫自己和渊珀的关系,也一直迷茫渊珀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思,论家世背景,自己自然高于遥姬,论灵力修为,遥姬更是根本无法和自己比较。可是这些种种都是物质的东西,是势力的象征,她要爱便只爱那个完全不在意她的身份背景的人,完全不需要她灵力的人……
自己从来都在回避与渊珀之间的感情问题,可当这些东西都摆在眼前,而他告诉自己有事关于王妃的时候,自己竟然会失落,是因为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王妃的存在吗……
渊珀看着有些沉默下去的凌蝶,眼中浮现出一些自满的笑意,若是他没有估计错的话,凌蝶自然还没有想到他要废除与西王母家的约定,以龙纹环佩为誓向她求婚。她会露出这样有些沉默的表情应该是想到了现在的王妃候补杨遥姬罢了。
凌蝶手中绞动着自己的衣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个确切才好。走了一会,她小声的舒了一口气,都走到这里了,再走回去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放松心情接受事实。想着,眉间忧愁随之散去,再一抬眼间已经可以远远看到沐雨殿的正门。
一抹深红赤金的颜色映入眼帘,在透着冰蓝色泽的沐雨殿大门前尽显突兀,再一细看,那深红色的是一席长长铺地的裙衫,只是穿着它的人散着长发有些大梦初醒的凌乱,正斜斜的依着大门的白玉柱子,满目留恋的看着走向殿门的渊珀。
“怎么了?”一直回头与凌蝶交谈的渊珀,见她痴痴地望着前方,有些疑惑的询问道,他哪里会想到杨遥姬会出现在自己的殿前。
询问并没有得到回应,渊珀只好顺着凌蝶的目光去追寻答案。就是这一抹回眸,他彻底惊呆了。眼前不过只剩下十几步的距离,他绝对没有眼花的可能。
杨遥姬穿着他内殿中摆放的王妃喜服外裳斜倚着门柱,内里竟一丝不挂,透过环扣的部分与风随意掀起的裙摆还都能看到细腻白皙的肌肤。
“……”凌蝶睁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心中被这景象重重的打了一锤。莫名的刺痛与心酸涌上心头,有些委屈有些不解,但唯一她知道的就是现在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她必须逃离这个让她难受的地方。
这样香艳的场景,看的渊珀又急又恼,这样曝露的样子让他脸部急速升温,火一样赤红的颜色扩散到耳根,终于他抖声喊出了震撼过后的第一句话:“大胆!谁许你穿上这件衣服!”
“早上殿下走时没说妾身可以穿什么衣服,出来迎接若一丝不挂岂不是失礼于殿下的妹妹凌蝶公主……所以妾身只得自己擅自拿了衣裳穿,若现在脱下来……”娇滴滴的语气带着一些撒娇与埋怨说的倒像是在嗔怪渊珀早起匆忙的不是。只是现在都到这个份上,那里还有人回去追究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谁说凌蝶公主是本殿下的妹妹!她与本殿下毫无血缘,她的父亲幽轩大人是应龙家的养子,是落难逃入龙窟被收养的孩子!早上当值的殿中侍女都在哪里,谁许她进入本殿下的内室!”
胡搅蛮缠的话让渊珀越来越难堪,他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不算证据确凿,也不知道该怎么向身后的凌蝶解释。现在怎么解释,只怕凌蝶也都会觉得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凌蝶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真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那夜渊珀说把自己当亲人的意思是把她当妹妹?可是妹妹……她凌蝶只是凌风唯一的妹妹,她也只认凌风一个哥哥。
既然决定要迎娶遥姬,那为何还要有那夜云滩的诺言?那夜她还那么傻,准许他吻住自己,还不知廉耻的在他怀里入睡……强忍着内心的混乱,凌蝶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袖,透着衣袖指尖与手掌紧握的剧烈疼痛让她稍微掩盖住了自己心碎的声响。
风越卷越烈,吹起众人的衣裙,可遥姬却毫不遮掩。
“凌蝶,我什么也没做,你听我解释!”面对这样的架势,渊珀果断闭上眼睛背过身面对面无表情的凌蝶,想要拉住她说清楚,却在触手间被凌蝶狠狠的回绝。这件事情带给凌蝶的伤痛或许很懵懂,但一定很深刻。
“殿下无须解释,凌蝶会替殿下禀明祖母大人,有关殿下的婚事。西王母家注重清誉,凌蝶即刻便会返回共工祠……”不愿再听到渊珀的任何话,凌蝶失望的转过身去,疾步离开。
渊珀本想紧跟着追上去,却意外的发现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龙耀枷锁’,再回身一看,阳涉月竟出现在遥姬身边,故作高声的冲着凌蝶方向喊道:“殿下!殿下您请等一下,既然与遥姬公主同寝,那必须此刻成立公主的名分。其他事情还望暂且搁下!”
瞧着他的眼神,明显是说给凌蝶听的。言语涉及暧*昧让凌蝶都不想再听,她捂住耳朵,脚尖用力一点,腾空之间调动全身的法力飞向共工族的方向,这应龙家她一刻也不想再多逗留了……
呼啸的风摩擦着自己的身体,本来才微微愈合的内伤在这样强烈的挤压下被再次勾起,疼痛由一阵阵变成毫不停歇的剧痛,痛的凌蝶在空中都喊出了声来,明明只是身体上的疼却混杂着心都撕碎的痛,眼中莫名滑落的眼泪混杂在刮过自己脸庞的风中,凌蝶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在高空之中释放自己的委屈,也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被追上,也不会被哥哥察觉,更何况渊珀根本不会追上来,更不会对自己解释……
‘是和未来王妃有关的……’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渊珀先前说的话,的确与王妃有关,而且不单单是未来的王妃,更是现在的王妃……自己为什么那么傻,痛哭失神之中,内力突然断节,凌蝶一脚踩空失神从空中坠落而下,落在距离共工族通天阶梯不远的山涧之中……
“哥哥……对不起……求求你……救救我,哥哥……”空中跌落的剧痛,让凌蝶再也无力站起来,她拖着无力的身体一步一步越过石梯向通天阶梯爬去,伸手五指之间渐渐有些模糊,阶梯深处的人影匆匆赶来,她已经分不清来者是谁,嘴中的寥寥数语带着一阵抽泣失了所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