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抱歉啊,对你说这些不懂的话,以后你见到陆凡哥哥,别告诉他好么?”我长吁一口,身体被冻得够呛,怎么就想歪了去。
小领很乖的点头,我放心了。
但现状又让我头疼,眼前的公墓是分区的,越往上走装饰摆件就越多,碑上花样繁了,连两边摘的小树都要茂盛些。我记得之前听我妈提过,越往上的墓越贵,也象征着埋进里面的骨灰主,是越有身份地位。
我曾经想,人都死了,拿这些来有何用,也看不上。现在见识多了,倒也明白,鬼是在的。
绕着大区块走了一圈,身上越走越冷,一阵阵的阴风不知道从哪刮过来,我冻得够呛,再看小领,比我得多,应该是他被抛弃后的时间里经常挨饿受冻,习惯了。
我心一下软了。
“小领,以后你就跟我们吧,虽然不能保证太多,但衣食无忧是一定的。”
小领仰起头,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我,眼角突然滑下一行泪,他瞪着眼无声的哭泣样子,看得我心里更难受,我抱着他:“别哭,我保证不丢下你。”
把小领抱在怀里后,我视线往两边一扫,突然瞧见远处有个四四方方的亭子立在整个公墓中后方,孤零零的又很突兀。
哄得小领没哭之后,我牵着他往亭子方向走,太远了看不清具体,只能走进后观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顺着隔开两个不同区域墓碑的路走到半道上,突然窜出一群黑乎乎的东西成一条直线从上往下穿梭,我惊慌的往后倒退两步,这黑的小东西仿佛没尽头似的,一直闷头往下冲。
我紧张的稍稍凑前一看,老鼠?!
一个个体态肥圆的黑毛老鼠发着“吱吱吱”的声音,像不管不顾的往下冲。
这有秩序逃窜的老鼠差不多有半分钟才算跑没了影。老鼠没了,我却吓得不轻,这半夜看到老鼠搬迁是个什么名堂,陆凡和滚滚也没提过。
总觉得不会是好事,如果老鼠曾稳定活动在一个区块,又突然快速的迁徙到其他地方,会是因为什么……
如果是人,会因为灾害,那么老鼠,也是一样么。
再看一眼前面的凉亭,我有种不想过去的冲动。
不过去也不是办法,我强打着精神把小领往我身后拉,再龟速挪步到凉亭边,才看清这凉亭,跟我之前想的不同,本以为是供给守墓人休息的地方。
哪知道。
是口裸棺。
只四根柱子支撑起的凉亭盖下,是一口赤裸裸斜放在外面的棺材,月光洒在乌漆的棺盖上,留有光点。
这让我始料未及的场面,惊得我挪不动步,这里看样子的确是修来埋死人的没错,或许这真是这里最值钱的一个葬地,但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
裸棺在外的意义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印象里棺材都是要随着尸体入土的。
“走吧,小领,我们走。”一无所知的我第一反应是逃避,我一点不懂看再多也没用,只觉得多看一眼那棺材都能吓出我一身汗。
我带着小领顺着小道往边上小路走,跟着阶梯往下冲,不行了,不能再在这里久留,随着我一步一步的奔走,周围似乎响起阵阵“呜呜呜”的清幽哭泣声。
不会的,不会出问题,马上要走了。
我默念着安慰自己,牵小领的手被汗浸得滑腻腻的。不打算再借手机,虽然这条路顺着往下估计会走到天亮,但至少也比待在这鬼地方强。
好不容易走到了公墓大门口,看到了那辆载我来的公交车,前后门就这么敞开着,跟废弃在这里一样。
就是这破车载我过来,多看一眼都怕自己气疯,我想赶紧走,小领却扯了扯我的手示意我停下,我疑惑的看着他,他的另只手指对着公交车指了指。
“什么?”我没懂。
他又指了指刚才我跟司机对峙的地方,可我还是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只能猜:“你是说刚才的司机怎么了吗?”
小领摇摇头。
“那是你要我再上车去看看?”
小领还是摇了摇头。
这就怪了,到底是什么,照理说来,也没什么了吧。
正在我挤破脑袋想小领意思时,眼前突然一个白影子飘过。
“啊!”
我扭曲的尖叫声滑破宁静的黑夜,在我被突然拥进熟悉的怀里之前差点以为自己会由此丧命。
冰冷的拥抱却慢慢翻涌着足够的安全感,是不用眼睛再看就能确认的存在。
我鼻腔泛酸,把头朝着怀抱埋了进去。
“陆凡,你总算来了。刚才,刚才太可怕了,我快吓死了,我遇到了很不好的事,坐了辆末班车,他把我载到这里来了,师傅很凶,他有只眼睛看不见。”我悲伤的连整句话都说不清,好在陆凡懂,他低哑的声音凑在我耳边哄劝。
多说两句,我像气球被打气机冲进了胆,又没那么怕了。
陆凡开了辆车来,我恍惚间扫一眼车标,价格不低,但现在也没工夫去问陆凡哪里来的钱财。
抱着小领坐上后座,我才详细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他,特别是那司机强调的眼睛,我问陆凡,为什么司机瞎了一只眼还能开公交车。
陆凡解释说:“他开的末班车就不是为了载人,每天拉空车到公墓来是送鬼。晚上必须把前后门打开,堵一门都不行,那是堵了鬼道,一次没送走又送回去,会招灾。车早上六点开走,晚上十二点开来。他在车上跟鬼说过话,左眼就肯定是招了灾被鬼弄瞎的。”
难怪,我突然想到他骂咧咧的说了句不挣钱了,估计跑这趟车的工资一定不低,才会让他冒着生命危险来开这趟车。
“要开这趟车遵守的规矩很多,他如果破了一条,很有可能会死。”
我听得头皮发麻,打死我也不会选择为了钱开这种车,可是这辆车为什么就被我坐上了,难道只是偏巧?
重回三姨家,是受了一番折腾的,陆凡没跟过来,毕竟他现在的样子不适合出现,但他说了晚上来接我,我也没那么怕了。
我把东西拿给我妈时,我妈还骂我怎么手机关机晚上又不回来陪着守夜。
我撑着沉甸甸的眼皮子应付的对我妈说了两句抱歉话。心里发苦,我倒是很想守夜来着。
为了弥补我之前没来陪我三姨的过错,我走到暂时搭起的灵棚里的一张板凳上坐着,拉着小领在我旁边坐好。
小领却突然对着我三姨的黑白遗照,指了指。
我以为他是在问我是谁,连忙解释说。
“这是我三姨,小时候对我还挺好的,但长大了我走了没经常回来,所以就很少见到了,没想到这次见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我不禁叹口气,再看小领,他不为所动的还在指着我三姨的遗照,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了?你想知道什么?”他单单用手在指,却说不出话来,整张小脸挤成一团,像很着急的样子。
我耐心的哄他:“没事没事,你慢慢的不着急。”
“车……车……”他艰难的发着几个单字音,我跟着反复念了好几遍。
车?公交车?
回想起之前小领在公交车外朝公车里指了好几次的动作,现在又是对着我三姨的遗照。
对了,那公交车上除了我跟小领之外,分明还有个女人坐在前座!
“小领,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压着澎湃狂跳的心脏又说:“那公交车上的女人,是我三姨。”
小领乌黑的眼珠子一转,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