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一晃就是十年!
在饮仙郡极西之地,有十万大山绵延,一道道山脉纵横交错,宛若一条条巨龙攀附,巍峨壮阔,气势恢宏。
而在群山环绕之中,一座挺拔山峰直插云霄,高也不知多少里,似与天接。其上,峰峦叠翠,云蒸霞蔚,松涛阵阵中偶有金芒飞出,彰显它的不凡。
山峰脚下,一方十余丈高的青石耸立,宛若身姿伟岸的神灵当道,在扼守山关,护卫整座山峰,予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整方青石上都覆满了厚厚的青苔,唯在正面,则是平滑如镜的石壁,仿若是被仙人的巨斧劈开般齐整。
其上,“栖云峰”三个苍劲大字格外醒目。字体古拙,金漆斑驳,透着浓浓的岁月气息。
此时,一道青光划过天际,直如流星般向栖云峰方向飞来,异常迅速。不多时已到近前,青光敛去,显化出一道身影来!
这是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作文士装扮,手中握着一把描金摺扇,说不出的温文儒雅!
这样一位书生气十足的文弱男子,仅观其表,实难想到他居然是一位道法高深的修士。
文士落地,目光停驻在石壁之上,打量几个大字,口中赞叹道:“笔势雄健,气魄如虹,直如这山峰般恢弘,端的是银钩铁划的好书法,只不知是那位前辈所书?”
他正神思飞跃,如醉如痴之际,忽然一阵清越厚重的钟声传来,顿时群山鸣响,激荡不止。
书生抬头望向栖云峰,只见栈道崎岖,苍松突兀,云雾缭绕之下,有如仙境一般。
一道道钟声不断传来,与那回荡之声混叠在一起,一浪高过一浪,更增气势,犹似千百口大钟同时撞响,声震群山。
中年书生虽觉钟声越来越响,却无丝毫霸道凌厉之气,反而有一种安宁祥和之意,令人心旷神怡,浑身舒泰,有如脱胎换骨一般。禁不住赞道:“果然是灵山圣地,浮屠妙境,大宁寺果然非同凡响!”
他长长吐一口浊气,手中折扇一合,身子拔地而起,乘着那悠扬钟声,往坐落在栖云峰顶的大宁寺而去。
中年书生伴着渐渐止歇的钟声,脚下轻踩苍松翠柏而行,此时已离大宁寺不远,他也不再急着赶路,而是轻摇摺扇,边行边欣赏起山中景致来。
到了山腰处一座飞檐斗角的凉亭后,他降落山道上,如同凡人般沿着崎岖陡峭的石阶一步步往上走去。
这里是半山亭,过了此亭,就有了大宁寺设置的禁空禁制,不允许任何人飞行,寻常拜山之人皆须守此规矩,否则将视之为对大宁寺的严重挑衅。
中年书生本可不守此规,他来历非凡,只要事先玉符传书,投上拜帖后可直接飞上去。不过他一向钦佩大宁寺高僧悲天悯人、拯救天下苍生的大慈悲,初临心中的圣地,胸怀敬仰,故此才如同凡人般亦步亦趋,这是对大宁寺最大的尊重。
拾阶而上,大半个时辰已过,中年书生抬首望向延伸不尽的石阶,不仅莞尔,自从修为大成后,还真再未体验过这种凡人登山的艰难。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进,忽见前方不远处的崎岖栈道上也正有人往上赶路。
那人才不过八九岁年纪,还是个稚童,背上背了一小捆干柴,正沿着栈道蹒跚而行。
他心中颇觉奇怪,迅速往上赶去。但见那小童衣衫破破烂烂,已是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兀自使劲攀爬。只是他身小力弱,每上一个石阶都是很吃力的样子。
栖云峰本就险峻,此处栈道更是陡峭,小童手脚并用,爬上一级石阶,呼了口气,正要再接再励,忽然一阵风吹来,背上柴禾被风一张,带得那小童身子一晃,往后便倒。
中年书生担心,这一掉下,势必跌落几十丈,哪里还有命在?当即脚下用力,贴着石阶飞掠,探手拉住小童的右臂,足尖再在地上一点,犹如一头灵活的苍鹰,将那小童稳稳放在一处较平坦之地。
小童放下柴禾,小脸被吓得苍白,他拍拍胸脯,压下了胆战心惊,这才抬头向中年书生道:“谢谢你啦,大叔,你真厉害!”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说道:“你是谁家的小孩?我那里厉害了啊?”
稚童往山前一指,说道:“我是大宁寺的,我见过师兄、师叔们练功,他们可比你差远了。”言中尽是羡慕之意。
中年书生心想:“我只道你是那个山中樵家的孩子,没想到却是大宁寺的弟子。”微笑道,“大宁寺的功法可厉害得很啊,比如说苦聪方丈就比我厉害得多,我向来敬仰。”
小童搔了搔头,说道:“你说方丈祖师么,我没见过他练功啊?他真的比你还厉害?”
中年书生觉得有趣,笑道:“那你练功了吗?”
小童道:“我没练功,苦慧祖师说我不能修炼,只能读书识字!”
中年书生诧异:“大宁寺居然只教人读书识字,不授以功法神通,这倒是奇事一桩。”沉吟道,“那或许是你年纪太小的缘故,你读过什么书啊?”
那小童道:“很多啦,《十善业道经》、《百喻经》、嗯,还有《心经》啊《伏魔经》什么的。”
书生不禁莞尔,笑道:“这可都是佛经啊,《诗三百》,读过吗?”小童摇头:“没,《诗三百》?那是什么经?”在他心中想来,书都是佛经。
中年书生笑道:“是诗经!”
小童点头,认真记下,轻语道:“嗯,等苦慧祖师出关后,我求他教我!”
中年书生一怔,问道:“怎么?苦慧大师在闭关?”
“是啊,我天天都想着他老人家,盼他老人家早些出关呢!”小童面露怀念,神情中透着一分孺慕。
中年书生大为失望,心想:“我此行来,便是受师父之命请苦慧大师,共谋一件大事,难道竟要落空?”
他正自沉吟,忽听小童惊呼:“哎呦,不好!”背起柴禾拔步便走。
中年书生奇道;“怎么了?”
“我捡柴迟到了,净嗔师伯会罚我不许吃饭的!”小童边行边担心道。
书生跟了上去,见那一捆柴虽不大,但毕竟年纪太稚,小童爬起石阶极为吃力。当即左手探出,将拆禾从他背上起下,提在手中,说道:“大叔也要去大宁寺,我来帮你吧。”
“多谢大叔,你真是个好人,佛祖会保佑你的。”小童蹦蹦跳跳,欢喜道。
中年书生微笑:“你既如此说了,那佛祖定会保佑我了。”
“不是的,祖师说佛祖只保佑好人,不保佑坏人,让我从小做好人。你是好人,佛祖才会保佑你的!”小童摇头道。
书生故作恍然的道:“噢,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问,“你适才说的都是祖师教你的本领,那你师父教了你什么啊?”
“我没师父!”小童摇了摇头,叹气道。
中年书生诧异,奇道:“怎会没师父,你不是有师兄,师叔,还有祖师么?”
“我不知道啊,祖师说我不能修炼,因此不能算做是真正的大宁寺弟子,他虽教我读书识字,但也不许我叫他师父。我见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师兄们那样叫,便跟着叫了。”小童道。
中年书生只觉匪夷所思,隐隐感到这其中必有蹊跷。但看他年纪稚幼,衣衫破烂,还要捡拾干柴,去晚就受罚,甚至没饭吃,纵然他有千般不是,那也不该如此对待。心中不免对大宁寺的敬意减了几分。
他叹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我姓陆,叫陆离,今年十岁。祖师说要让我离苦离恨,远离是非,做一个寻常的凡人,因此才起了这个名字!”小童答道。
中年书生目中露出异色,似是若有所思,良久后才道:“噢,十岁啊!那比我女儿还小两岁,只是她还没你懂事,整日里只知贪玩,不好好识字练功。”他心中想起小女儿,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小童陆离大感兴趣,问道:“你女儿?她也练功,是你教的么?”
“教她的人可多了,不过她没你聪明,又不好好练习。哎!我也拿她没办法。”书生微笑道,想起女儿的调皮刁钻,又是大皱眉头,大摇其头。
陆离脸现羡慕之色,叹道:“若我是你女儿,那就好啦!”他生长于佛门,年龄又小,自是不明其中分别。
中年书生不禁好笑,解释道:“你是男孩儿,我女儿是女孩子,你就是要做也只能做我儿子……”不由心中一动,“我若收他做义子,岂不甚好?”当下打定主意,设法将这孩子带走,跟小女儿做个玩伴。
二人边行边说,不觉间已到峰顶,气势磅礴的大宁寺山门赫然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