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幽深,雾气飘渺,似薄纱笼罩,遮掩了下方。但朦胧中,可见草木新绿,生机盎然。谷外天寒地冻,朔风冷冽,谷内却宛如正值孟春,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那少年强盗叫做铁牛,看到陆离一脸吃惊,似是十分满意,大笑道:“我家就在谷中,跟我来!”
进入谷中,果然温暖如春,一片葱绿。青草遍地,野花绚烂,有彩蝶翩跹,宛似精灵舞动;有彩蛛抽丝,织就一幅天罗。溪水潺潺,在沟壑中徜徉,弥散出蒸腾雾气。
陆离蹲下来,红肿的双手入水,感受它的温热,舒服得忍不住**。
霍可儿欢呼,跳进了溪水中,在那里大呼小叫,兴奋不已。水花四溅,滴滴晶莹,陆离掬水入口,温热而甘洌,唇齿飘香。
在饥寒交迫的窘境,能遇到这宛如仙境的峡谷,一时间,他痴了,入坠梦里。
兄妹两人在溪水中清洗、嬉戏。铁牛笑呵呵,将大公鸡宰了,走到溪水的源头,那是一处温泉,泉水咕嘟嘟,气泡翻滚,蒸汽更胜。他在那里将公鸡灼烫,然后拔毛。再用溪边的湿泥涂抹鸡肉,裹成了一个偌大的泥球,最后放在火堆里炙烧。
铁牛款待客人似乎不遗余力,又拿出一个破瓦罐,装上了清水,架在火上。很快寻来了几枚洁白如玉的草菇丢在里面。在溪底的十隙中,竟又让他找到了几条寸许长的小鱼,又到草叶下,翻出了蜗牛。这些最终都被他丢到了瓦罐里。
陆离和霍可儿湿漉漉地上岸,洗去了污垢,驱走了寒冷,精神焕发。
“瘸子兄弟,你妹子洗干净后,看起来很标致啊,一双大眼睛水灵灵,不如长大后给我做个压寨夫人算了!我先预定下。”铁牛坐在火堆旁,出声调侃,胡言乱语。
霍可儿傻兮兮的笑,不太明白那个好心人铁牛哥哥的意思,像是夸她,却又不像。
“可儿还小,不过看你的家底,还得乘早些预备彩礼,我可就这么一个妹妹!”陆离心情很好,跟他实是一见如故,亦开玩笑道。
“怎么,嫌我穷啊?咱们半斤八两,也算门当户对了。唉!算了,先填肚子,饿死了老子了!”铁牛闻到瓦罐中冒着热气的汤,咽着口水说道。
铁牛饿,陆离他们更饿!一听到吃,都巴巴地围到了火堆旁。
铁牛砸开泥蛋,肉香扑鼻,白嫩的鸡肉冒着热气,让三人舌底生津,馋涎欲滴。陆离帮着三两下将热烫的泥土剥开,露出一整只鸡。
铁牛笑道:“我这叫花鸡做的还不错吧?”
岂料陆离和霍可儿完全将他这个主人给无视掉,禄山之爪毫不客气地抓住鸡肉,撕下一块,也不顾太烫,就往嘴里送去。
“喂?这太不够意思啦,到底谁是主人?你们......我靠!给我留些!”铁牛傻眼,最后,他大叫一声,“我的鸡肉!”亦加入了进去。
最后,一整只大公鸡就剩下了骨头,铁牛一想,将骨头全放入了翻滚的瓦罐里。说道:“肉吃完了,现在再尝尝我另一手绝活,鸡骨蜗牛蘑菇汤,世上少有的美味啊!”
他自我陶醉,找来一只陶碗,盛上汤递给霍可儿,说道:“就这么一个宝贝碗,只能轮着喝了!”
铁牛虽然自吹自擂,但汤确实很鲜美。最终他们将瓦罐喝了个底朝天。
三人肚腹鼓胀,都仰天躺在了火堆旁。陆离打了个嗝,长长出了口气,这种吃饱喝足的惬意感觉实在太遥远,太陌生了,他都忘了上一次有此种感觉是在什么时候。他很感觉,郑重地向铁牛致谢。
铁牛很豪爽,称既然是兄弟,何必客气。
闲聊中,他知道了铁牛也有不堪回首的过去。他本是这片丘陵外一个农家的孩子,兄妹六人,他排行老四。虽然生活艰难,但有父母疼爱,兄妹相亲,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只是五年前,村里忽染瘟疫,全家死绝,只剩下他挺了过来。
村民为了尽快祛除瘟疫,请了法师来做法,那人妖言惑众,称是村人冒犯了山神,降下了灾祸,要去灾免祸,须活祭童男童女一对,祈求山神的宽恕。
岂料村人欺铁牛成了孤儿,将心主意都打在他身上,把他锁死在屋里,准备祭祀时作童男用,又凑足了财物,遣人去人贩子处买女童。
铁牛费尽心机,堪堪在祭祀前一日方逃了出来,保住了性命。当时,他仅九岁,一个人孤零零在山野里游荡,能活下来也算异数。
随着年纪渐长,生存能力也变强了,于是越想越气愤,大恨村人狠毒,想要报仇。但他毕竟还是孩子,不可能跟强壮的成年壮汉硬拼,何况是一人对付整个村子,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淹死。
于是他便偷偷在村外转悠,今天摸一只鸡,明天偷一头羊,或者遇见落单的小孩,便上前打劫,总是不让村人安宁。为此村人恼怒,差点被几个壮汉捉住给活剥了。
他不得不深入山中更远,后来发现了这个峡谷,一住就是两年多。此处虽然吃喝无忧,但心中怒恨还是无法消解,每过一段时间,他便徒步上百里,去那村外捣乱。
这一次回来的时候,半途遇见了陆离和霍可儿。
这条峡谷真的很奇异,四季温暖如春,皆源于那口不断冒出热气的温泉。虽然很狭小的一段,但物产颇丰,养活两三人不成问题。溪水很温暖,草木繁盛,但铁牛的住处却令人不敢恭维,跟峡谷的美好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天然的石洞,不是很深,灰土满地,散发着霉腐味,破衣烂鞋,腐朽的柴草散发着酸臭气,甚至地上,睡觉的草铺里,有不知名的的爬虫进进出出,吓得霍可儿大叫,不敢睡在上面。
铁牛咧嘴大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