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葵想了想,貌似有些道理。
郭远生又说:“钱世达不笨,他减少上交的佣金比例,并不是他有多为那些人着想,而是想舍了佣金抽成的小头,让大家对他心存感激,进而拿金库里财宝的大头。不过容树更聪明,也更有群众基础,才能砸了钱世达的如意算盘。”
“要这么说,容树很早就开始拉拢留金寨里的人了?”舒葵不信,“才十岁多的小孩子,有这么深的心机?不可能,不可能。”
“他是混血,本来心智就比同龄人成熟一点。再加上又是从小被欺负到大的,有野心,有城府,并不奇怪。”郭远生倒是觉得很正常,“我敢说,钱世达自以为利用了容树,其实他才是被利用的那个人。”
“不会,不会。”舒葵还是摇头。
“你还别说不会。”郭远生撇撇嘴角,“他老早就知道钱世达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他在被傅宽侵犯的时候不反抗,不仅是因为他不能、不敢,也是因为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等回到留金寨,他算准了钱世达一定会来探听,就正好借着他的手,扳倒傅宽,同时也麻痹钱世达,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用的娈童,为以后再扳倒他铺路。”
“那如果钱世达没有来打听呢?”舒葵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容树那么心狠手辣,绝对会另想办法逼他行动。”郭远生说得肯定。
“他怎么又心狠手辣了?”在舒葵心目中,容树是个体贴的好孩子。
郭远生一副“你怎么连这都不明白”的表情:“你想啊,留金寨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打开金库会发生什么状况,容树会不知道?我觉得,他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看你们狗咬狗,从而知道谁是可用之人,谁应该被淘汰。”
“不可能!”舒葵真的不愿相信容树会是这样的人。
郭远生还是撇嘴:“我会这么认为,可不是凭空想象,是当事人告诉我的。”
“谁?”舒葵想知道。
“死不了。”郭远生压低了声音,“他是人精中的人精,别人不懂容树,他可清楚得很。他在留金寨很久了,不想看到寨子里的人自相残杀,他那时要是不管,留金寨就要大换血了。”
“说到他,我也不懂。”舒葵满心费解,“既然是这么有威望的一个人,为什么不打压容树,自己做寨主呢?”
“他年纪大了,只想做些自己喜欢的,做寨主这种费心费力的事,不感兴趣,而且,比起其他人,容树确实是最适合的寨主人选。”郭远生则表示理解,“所以你看,他在旁边提点,意思自己愿意帮一把手,但前提是,容树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你怎么会认识死不了?”舒葵怀疑整个故事的真实性。
郭远生笑笑:“我不认识死不了。不过,你还记得那个第二高手吧?他是我父亲的朋友。他后来成了留金寨的二当家,容树的左膀右臂,但同时,死不了也曾暗中让他盯紧容树的一举一动,就怕他再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这些,都是死不了跟他说,他再跟我父亲说的,反正也不是秘密,我父亲就当成故事再告诉我们了。”
说着,又想起什么:“对了,听说二当家退休以后,他的儿子成了二当家。”
“你是说平子?”舒葵问。
郭远生歪着头,努力思索:“是好像叫什么平的,名字记不清了,后来,我们两家的来往少了,疏远了。”
“这样的话,容树不应该是你的长辈吗?”舒葵蓦地意识到什么。
“呃,是啊。”郭远生讪讪地摸着自己的秃头。
看看他的中年大叔样,再想想容树那张俊秀细嫩的脸,舒葵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是留金寨寨主,修为高,驻颜有术,我就是个厨子,没什么本事,就长这样,怎么了?”郭远生被笑得有些不悦。
“你有本事,大本事。”舒葵急忙拍马屁,“放眼三疆境,再没有第二个有你那么好的手艺的。”
“那倒是。”郭远生一点不谦虚。
“关于容树的事,我听说过好几个版本,大多数都把他描述得天神似的,你这版本倒好,直接把他说得那么坏。”舒葵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我这可是绝对真实的。”郭远生也听说过其他版本。
舒葵不以为然:“你都说你父亲是当成故事说的了,那其中,加油添醋的有多少?记错的,凭想象的又有多少?而且,过了那么久了,你再跟我说,这真实性,可想而知。”
“信不信由你。”郭远生不想再纠结于此,“反正,你留点心,在这里,大家背地里都叫他赛瘟神,谁都知道他以前的事,但谁都不敢提,要是惹恼了他,啧啧……”
“惹恼了谁?”正说着,容树开门进来了。
郭远生吓一大跳,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全。
“兔子。”舒葵急中生智,“郭大哥在说兔子,不是有句话,兔子急了还咬人吗?”
郭远生连连点头,一叠声地称是。
容树看看他们俩,并未过多追问。
“饿不饿?要不要再吃一点?”舒葵没话找话,东拉西扯,“你刚才去干嘛了?”
“前一阵,托李老板弄点书,刚到。”容树扫一眼餐桌,“吃饱了吗?”
“我再去做几个点心让你带回去。”郭远生急于离开容树的视线范围。
“郭大哥,别客气,不用了。”舒葵是真的不想再麻烦他。
“舒葵说不用就不用了。”容树道,“留着下次吧。”
郭远生笑着应了,心里却直叫苦。
“你们还要再聊一会吗?”容树见舒葵明显开朗了些,心情也跟着好了。
“还是让郭大哥早点回去吧,做了一桌子菜,辛苦了。”舒葵很了解郭远生此刻的紧张。
“行,回去吧。”容树挥一挥手。
郭远生如释重负,忙告辞离开。
“走,去看看新的图书室。”容树很自然地牵起了舒葵的手。
舒葵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容树的形象也变成了腹黑大魔头,因此,一接触到他的手,竟是一惊,仿佛拿到烫手山芋,赶紧甩开。
“怎么了?”她如此强烈的反应,让容树一头雾水。
舒葵回过神,眨眨眼,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容树看了她片刻,不深究,也不再伸手:“走吧。”
舒葵依然不语,默默地跟着回了留金寨。
新辟出的图书室很大,书很多,能看出容树还是花了些心思的。
舒葵挺感激,也觉得不错,不过真到了去的时候,拿着本书,倒魂不守舍起来。
一静下来,她满脑子都是敖令洋的笑容,以至到了后来,甚至暗暗后悔,悔自己拒绝了与他更亲密,也恨自己太过矜持,明明很喜欢他,都准备嫁给他,为他生孩子了,却偏偏还要守身如玉。
这悔恨一天比一天强,如熊熊烈火,烧得舒葵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某日下午,邢源急匆匆地跑进教室,一脸八卦:“舒葵姐姐,大树和人在大门口吵起来了。”
舒葵心不在焉地“哦”一声,打开课本。
“一起去看看吧,那个人长着浅蓝色的头发呢。”邢源根本不是来上课的。
“浅蓝色的头发”这几个字像霹雳,打得舒葵脑中嗡嗡作响,忙丢下书,拔腿就往外跑,完全不理会在后面大叫的邢源。
到了留金寨大门口,许多人围在那里,鸦雀无声。
舒葵一路说着“借过”,边拨开人群前进,到最后,被平子给拦住了。
“是不是敖令洋来了?让我过去。”舒葵急于挣脱。
“走了,已经走了。”平子不放手,“大树马上就来,你们回去说吧,好不好?”
“不好,让我过去看看。”舒葵当然不肯。
“真的走了。”平子不敢抓太紧,唯有跟着舒葵往前。
走没几步,容树过来了。
“是不是敖令洋来了?”舒葵一把拉住他。
容树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是不是?”舒葵急了。
“是。”容树不看她。
“他来接我了,你送我回去吧。”舒葵的心早已飞到鎏昱海。
容树不置可否,只说:“你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你说过的,他来接我,你就送我回去。”舒葵以为容树打算出尔反尔。
“他是来了,但不是来接你的。”容树淡淡地说。
“不可能。”舒葵都快哭了,“他人呢?我要跟他回去。”
容树皱起眉头,想一想,开始快步往回走。
舒葵在他身后,依稀看到希望,跟着一溜小跑。
两人出了留金寨大门,敖令洋已经走远,只有隐隐约约的一点点浅蓝,在树间跃动。
“喂,站住。”容树声音不响,却传出很远。
敖令洋没有停,还加快了脚步。
“站住,舒葵找你。”容树又说。
敖令洋还是不停。
容树看一眼舒葵,打横抱起她,几个纵跃,便挡在了敖令洋面前。
“你们聊,聊完了叫我一声。”容树说完,隐入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