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葵紧张得微微发颤,垂着眼,一声不敢吭。
“怎么了?说话啊。”卫兵又重重地在她肩上拍了两下。
舒葵咬着牙,用尽力气才使身子不至于晃得太厉害。
“哥,哥,你看,是这样的。”金洛洛再次悄悄塞过去一小锭金子,拉着卫兵到旁边,窃窃私语起来。
几句话过后,卫兵露出猥琐的表情,笑了:“哦,难怪。”
随后,从上到下地看了舒葵好几遍:“小子,只要你听话,好好干,将来,有的是大姑娘送怀投抱。”
舒葵忙不迭地连点头带鞠躬。
卫兵拿了不少好处,心满意足地离开,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和同伴低声地聊天,分享刚听来的八卦。
金洛洛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长出一口气。
“可以了吗?”舒葵小声问道。
金洛洛将食指在唇上压一压,转头看看,快步出了王宫围墙的大门。
两人沿着墙根,装模作样地巡逻,待走出一段距离,转个弯,再看不到门口把守的卫兵,这才飞奔起来。
不知跑出多远,金洛洛先没了力气,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舒葵也停下,躬着身,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够……够远了。”金洛洛上气不接下气,“歇一会……一会。”
舒葵不安地朝她们来的方向张望:“会追上来吗?”
金洛洛咽下口口水:“应该不会。”
“守在我房间门口的那个,死了吗?”舒葵想,要是闹出人命,她们肯定跑不了。
“没有,只是被迷倒了。”金洛洛深深地呼吸几次,算是缓过劲来了,“醒过来以后,他会以为自己是不小心睡着了,我做的分身也应该已经开始能动了。”
“分身和我们完全一样吗?”舒葵还真想见见自己的分身。
“外表是完全一样的,说话、做动作可能会稍微有些迟缓,不过,你是被锁起来的,我是经常待在房间里的,都和外界接触得少,不太容易露出破绽。”金洛洛对此很有信心。
舒葵放心了些,环顾四周,觉得陌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
金洛洛站起来,掸掸灰:“先去换衣服,不然太显眼了。”
语毕,领着舒葵来到一家女装店,说是替主子取衣服,拿到两个大包。然后,再走一段路,她们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在某处被阴影覆盖的角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金洛洛照旧在舒葵脸上抹一把,按一下:“稍微改一下样子就好了。”
舒葵不动,任她搓圆捏扁:“怎么去鎏昱海?”
金洛洛弄完,稍退后些看看,满意地点点头,拉起舒葵,边走边答:“坐车去。”
舒葵不再说话,由金洛洛领着,在凌晨时分抵达鎏昱海,到车站附近的旅店住下,卸了伪装,直睡到天光大亮。
草草吃过早饭,买了些必需品,舒葵带金洛洛来到海边,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这是你的房子?”看着舒葵用钥匙打开大门,金洛洛难掩惊讶。
舒葵不愿多说,漫应着,拿了泳衣准备去换。
“你就打算这么下去?”金洛洛拉住她,“那么大一片水域,可不是小溪小河,会有危险的。”
“我淹不死。”舒葵笑笑,“我喝过鲛人血。”
金洛洛闻言一愣:“那,你知道祈天剑在哪里吗?”
舒葵想了想:“我先下去看看,希望能确定大概的方位。”
金洛洛慢慢松开了手:“小心点。”
舒葵“嗯”一声,换好泳衣,潜下海去。
水是冰凉的,让舒葵浑身犹如针扎,才没几分钟就开始发抖,渐渐的,手脚的动作也难以控制。
在体温源源不断地流失的同时,她的思维越来越迟缓,眼前的景物恍恍惚惚的,好像在不断扭曲、舞动。一直有鱼擦着身体掠过,但她丝毫感觉不到,只机械地游着,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终于,有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在舒葵身周形成一片明亮的区域。水的温度都好像升高了,变得舒适宜人。
她合上眼,陶醉地享受着暖意,已忘了下水的初衷。
这时,有人来了,一把拉起她,朝某个方向游去。
舒葵想睁开眼,但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只能勉强撑开一条缝,看到个模模糊糊的背影。
这人是竭尽了全力的,不一会就把舒葵拉出了水面。
阳光、温暖在瞬间消失,舒葵眼前一黑,全身无力,手脚冻得失去知觉,难以控制地剧烈抖动,上下牙关格格地直打架,眼皮又合到了一起。
“醒醒,别睡,跟我说话。”这人的声音很耳熟,是谁,舒葵懒得去想。
紧接着,这人背起她,一溜小跑,将她放在某处干燥柔软的地方,盖上毯子,随后,四周慢慢暖和起来。
“喝,快喝。”这人扶起舒葵的上半身。
几口热水下肚,舒葵还在抖,不过程度有所减轻,力气也有所恢复。
“白大人?!”她睁开眼,发现正在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人,居然是白敬之。
白敬之露出两只白而大的门牙,笑了笑:“烤烤火,感觉好点了吗?”
“你怎么来了?是金洛洛叫你来帮忙的吗?”这是舒葵的第一反应。
“不是洛洛小姐叫我,是我自己跟着你们来的。”白敬之答得老实。
“不是?”舒葵猜测着,“那你是不是偷听了我们的计划?”
这次,白敬之讪讪地道:“这个……是稍微……”
“你偷看了吗?”舒葵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毯子。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白敬之又摇头又摆手,“其实,我一直在注意洛洛小姐的动向。”
“你注意她干什么?”舒葵坐起身,犹自带着些戒备。
“洛洛小姐在做的事……有些不对劲。”白敬之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舒葵不知他什么意思,不知他是敌是友,立刻紧张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难道,是金长老叫你来的?”
白敬之还是摇头:“我是陛下的人,是来带你走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去找个可靠的帮手。”
“既然是凌玖川的人,为什么要带我走?”舒葵不懂,“我和金洛洛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到祈天剑,帮凌玖川一把。”
白敬之张张嘴,犹豫万分。
“你、我,金洛洛,不都是凌玖川的人吗?”舒葵紧追着继续道,“要说不对劲,金长老做的事才不对劲。你要么留下帮我们,要么自己去找可靠的帮手,要么回去,反正,我是一定要找到祈天剑,不会跟你走的。”
“你不能去找祈天剑!”白敬之反应强烈,难得地叫起来。
“为什么?”舒葵呆了下,转而发现他浑身湿透,当即有所醒悟,“哦,你是怕我冻死在海里是不是?那你真的要想帮忙,就帮我去弄一套能保暖的衣服吧。”
白敬之看着火堆,沉默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祈天剑要是现在找出来,会被金长老的人抢走的。”
舒葵闻言一惊:“金长老知道我们跑出来了?派人追来了?”
“你们所有的事,金长老都知道。”白敬之往火里添了根柴,“洛洛小姐是金长老的人。”
“不可能!”舒葵几乎弹跳起来。
“真的。”白敬之相当肯定,“洛洛小姐去找你,带你跑出来,都是金长老的意思。”
“不可能。”舒葵怎么都不相信,“金洛洛看不过眼,去为凌玖川说话,还挨了顿打呢——她就算表面上听金长老的,其实也还是向着凌玖川的。”
白敬之拨拉下火堆,再次沉默,半晌才开口:“我也希望洛洛小姐是我们这边的,但是,我能听,我能看,种种迹象表明,她真的是金长老的人。来的时候,你们后面始终有人跟着,我相信,只要祈天剑一出现,立刻就会到金长老手里。”
舒葵不响,脑子里乱哄哄的,完全不能接受。
白敬之又说:“祈天剑是魁仙国的镇国灵兵之一,事关重大,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除了你和陛下,它不能落入任何旁人之手。舒葵,一个国家的朝代更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坐上王位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舒葵喃喃的,像在问白敬之,也像在对自己说。
“惘寂枪,殇泯钩,灵兵现世,又接连被夺,三疆境三国之间已不复从前。”白敬之说起了目前的形势,“原本,大家都以为灵兵是消失了,可随着这两件灵兵的出现,希望、野心、猜忌,也随之升起。”
“这几件兵器,真的有这么厉害吗?”舒葵难以想象平静的表象之下的暗潮汹涌。
“是的,很厉害。”白敬之一点头,“所以,金长老想赶在所有人之前,最先找到祈天剑——他不仅想成为魁仙国的新国王,还想让魁仙国称霸三疆境。”
“他想成为三疆境的王。”舒葵明白了。
白敬之直直地看着舒葵:“他想打仗,他想以武力证明自己是最强的,根本不会管脚下堆起的尸体有多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