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滨江到城西,横跨大半个杭州。倪相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捕风工作室的门口,好像只是被一个意念操控着――不计代价的玉石俱焚,只要能够伤到白以沫一分。
他何尝不知道这么做,会把自己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只是千年功力不是一朝就能练就,仅凭复仇的意志是无法让他从原本的心无城府究极进化成熟捻的玩弄阴谋权术的阴谋家,那不是变化而是变态。
倪相濡低头整了整衣袖上的扣子,犹疑了一秒,推门进去。一楼的同事都低头若无其事的工作着,倪相濡却感觉到耳边蚊子般的窃窃私语声。提了一口气踏上木台阶,不给自己后退的余地。
叩响张衡办公室的门,门内无人回应,再叩响时才听到门内有皮鞋踩在木板上的“咯吱”声响,却不见有人应门,正欲再叩下去,门就被人拉开了。门开的一刹那,张衡的眉头条件反射的先是一抖,紧接着是一皱,肩胛骨微微往后一缩。本该有的惊讶里还夹杂着一丝慌张。
只是三秒的空气凝滞,张衡立马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世故的笑容,眼睛却是下拉着。把本来只开了四分之一的门打开个更大的口子,把倪相濡迎了进来。
“这个时间赶来工作室,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对于倪相濡的来意,以张衡的阅历不难猜出。只是现在需要试探的是倪相濡此刻的愤怒程度,是赶来撕逼还是服软求饶,即使是人精也很难一眼看出这中间的度。
倪相濡没有回答,扫了一眼玻璃茶几上的两只杯子,杯子还腾着点热气,但是以茶壶里茶叶泡开的程度,这茶显然不是刚沏的。显然在他之前有人刚走不久,但是来时路上倪相濡并没有看到别的人,如果说是沏给工作室的下属,这茶叶用的未免太上等了,光看色泽就知道和当初招待他的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段位的。而张衡的洁癖程度从他的皮鞋的干净程度和之前请他喝茶立马清理茶具的模样不难看出,说明张衡是来不及收拾茶具。那么这人......
张衡顺着倪相濡的目光看到桌子上的杯子,下意识的往他洗漱的隔间一瞟。
也不知是不是重生的缘故,受过重伤的人会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对危险和伤害的警醒,让他从内心到感官都变得敏锐无比,也从内心深处知道,自己过去是多么的不会察言观色。
倪相濡调弄似的往洗漱室迈了两步,原本镇定自若的张衡果然立马慌张的往前一横,“我有洁癖,洗手间可以去楼下。”
以张衡的紧张程度来看,倪相濡想硬要往洗漱室一探究竟,怕是会直接被轰出去。只是隔墙有耳,张衡也就未必会说真话。倪相濡用手捏了捏袖子上的扣子,抬头直视张衡。
“照片的事,你们是不是事先就知道?是你们预谋好的吗?”在这之前,倪相濡并没有和别人撕胯的经验,也不懂撕胯的技巧或者与人周旋的说话之道,只能单刀直入,直面问题本身。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恶意揣测别人呢?”
“揣测?去那里要带个笨重的高清单反和长焦镜头怕是很难吧?事先没有通过气是怎么带进去的。或者说是多么厉害的摄影师能用手机抓拍出单反的效果?”话语如出鞘的匕首,带着刀锋的冷峻,倪相濡总觉得现在说话的人并不是他本人,过去的那个软柿子安羽尚哪里说的出半句伤人的话,更别提是现在这般咄咄逼人的质问。现在的倪相濡更像是继承了安羽尚的记忆的另一个人。
“你怎么觉得我们是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把你往坑里推的人呢?确实花了点钱,但真的不是预谋。”
“花多少钱,才能把那一干人都收买了不砸你们的镜头,还是说别人都瞎了。”
“砸了,对,被砸了啊,幸亏他们手快把SD卡替换了下来啊。”
“不准备把我往火坑里推,却准备把照片放出去把我推到风口浪尖的位置?”
“怎么会呢,这脑补能力要不是看到你简历里写的新闻系毕业的,真以为你是编导专业的呢。我们捕风不会那么不惜羽的,只要好好的做事,这照片是不会被公之于众的。”
“威胁?”
“只是万事求个稳妥,行军打仗时,派大将出征会把其家眷留自己帐中是一个理。”
“还说不是威胁,捕风有那么多那么拼命的狗仔,能无孔不入的拍到各种别的媒体拍不到的东西,就是因为都有把柄握在你们手里吧?用这种方法培养的自己的死士吧?”
“照片的事好商量,你若不愿意,我们也......”
“默认了?还真是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呢。”
“这事情都发生了,我们也不是没有替你想过后果呢,所以这照片我们是断然不会......”
“把照片放出去吧,我挺想知道和白以沫这种当红偶像捆绑会带来什么效应,这种一举成名的机会并不多呢?”
“这......”张衡显然有些被倪相濡的转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分明是咄咄逼人的质问,一点都看不出有能借着白以沫的人气搏出位的喜悦感。却突然说着想要借白以沫的热度来炒作自己,最重要的是一个狗仔需要什么知名度?更何况还是□□。
“这件事上,我如果不觉得对自己有害,对于你们来说也只是有益无害的,还有什么需要迟疑和度量的?”
张衡看了眼倪相濡,眼珠子一转,瞟了眼洗漱的隔间,露出一丝狡黠:“也对,你若觉得对你有益,那么在这件事上我们就是双赢,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话音刚落,张衡的手机就响了,看了眼手机,“哎,你看我这还有急事,这事先这么定了,你还有别的事直接电话联系我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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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相濡坐上回去的公交解开扣子,露出袖口里面别着的硬币大小的偷录器,拿在手上狠狠一握。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究竟是谁在那种时候需要躲藏而不是大大方方的出来?那人显然是是倪相濡认识的人。
白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