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青木吗?
林未远收回思绪,看着熟睡中的妄儿,前世缘浅,你我有缘无分。
今生,我定比他先一步,心想着,林未远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那年,梨花似雪,落了满身,她站在树下一脸期盼:“阿九,我的生辰礼物呢?”
“你先闭上眼。”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簪,将它斜斜簪到少女发间,又替她笼了笼散落的长发。
少女睁开眼,摸了摸发上的簪子,露出明亮的笑容:“阿九,你真好。”
“青木,我有话要对你说。”少年有些犹豫,他紧紧攥着衣袖。
“什么?”少女一脸好奇,此刻那少年满脸通红,很紧张的样子。
“原来你们在这里。”一白衣男子缓步而来,声音清越,神态悠然。
“流觞哥哥。”少女一脸兴奋,看向男子的目光里充满隐忍的爱慕。
那一刻,他的心是痛的,五百年了,始终不能释怀。他后悔为何未鼓起勇气,告诉她:“青木,我喜欢你。”
如今,他纵是多想见到她,也变得不可能,眼前的妄儿虽与她容貌相似,又真的是她吗?
他化名林未远,在人间苦苦寻了她五百年,他也曾恳求父君告诉他青木的一缕仙魂到底落在了哪里。
可父君总是背对着他摇头说:“此为天机,九儿何必再执着。”
五百年前三界大战,大魔王重肖冲出万魔窟的封印,细辛上神祭出元神才再次封印住了他。
三界回归正轨,可人界却因此六国祸乱,战火连连,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妻离子散,一片惨状。
《六界书》条条框框规定着,仙界不得插手人界诸事。
仙人不能管人间事,凡人却可以,可谁又愿舍弃仙魂呢?
“父君,我去。”阿九见众仙沉默,朗声道。
“不,阿九。帝君,我去。”站在角落的青木突然走上前来。
“青木,你可知道此行后果?”青皇帝君言语肃然,目光凌冽。
“明白,帝君请让我去吧。”青木看了一眼阿九,又偏过头直视帝君,她言语诚恳,不像玩笑。
众仙哗然,这个长在峄山天命阁,不知来处的少女,竟愿意舍了仙魂去经受那轮回之苦,只为拯救凡人。
“好,你过来。”青皇帝君点点头,朝她招招手。
青木走过去,垂头屈膝,帝君将左手放在她头上,只见一缕白光收入帝君的掌间。
“我已留下你的一缕仙魂,去吧。”帝君一挥手,青木便飘了起来,从高高的无妄仙山落入了六道轮回的众生池。
再后来,阿九在三生池里又看到了青木,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叫江之玙,越弦国历史上最传奇的长公主。
六国之中越弦国实力最弱,而越弦王又身患重疾,五国联合攻越,国家存亡之际,是她一人游说五国化解联盟,从此依附重尨国,赢得二十年喘息的时间。
二十年间,她招兵买马,养精蓄锐,他日越弦国粮草充足,兵强马壮,她便披甲上阵,领兵卫国。她智慧超群,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她是最受国人爱戴的长公主,是越弦国人心目中的神,永远不败的战神。
她让其他五国臣服,却并未吞并他们,而是与他们签订和平盟约,六国君王以血盟誓,五百年间不得再起战火。
阿九以为他的青木就要回来了,他穿上她曾亲手为他织就的青衫,瞒着父君来到越弦国。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一棺楠木。
越弦国长公主死于回国途中的一场刺杀,消息传来,越弦王瘫坐在龙椅上,王后悲痛欲绝。丧钟鸣七下,举国恸。
她是一代传奇,是六国将士心中的战神,她平息了百年来的战乱,让六国又回到和平,她的画像挂在城外的公主庙,她的甲胄埋在都城最繁华的长安街的英雄碑下。
“为什么?”他回到无妄仙山问高高在上的父君。
青皇帝君:“为父已将她的一缕仙魂投入众生池,若上天眷顾,也许五百年后你还能再见到她。”
可是,他的青木好像消失了一般,他去了冥府翻了生死簿,查无此人,他在人间游走,遍寻无获。
“是你吗?”烟雨坊里他再看到了她,他多想问出口。
一样的蓝色眸子,可是却是不一样的她,虽外貌相似,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将她收在身边,给她取名妄儿,他想,总有一天,他会亲自揭开这个谜底。
黑夜里,妄儿瑟缩着身子,似是觉得有些冷,睡梦中双手紧紧环着膝,林未远看着心中一痛,脱下外袍给她轻轻盖上。
当那充满药香的袍子盖在身上的时候,妄儿便醒了,只是心中忐忑,不敢睁开眼,只待林未远翻了个身,背着自己,她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今夜月光正好,林未远侧着身只着中衣,颀长的身材显露无疑,妄儿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侧影可以这么美,柔和的月光仿佛溶进了他的身子,散发着如神祗一般圣洁的光辉。
她不知自己又看了林未远多久,才又沉沉睡去。那边林未远却是一夜未眠,也许是五百年太久,此刻要找的人便在身侧,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他不敢睡着,生怕第二天醒来,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天命阁中,一袭白衣的曲流觞正跪坐在一花前,那花是妖冶的紫色,此刻隐隐有绽开的趋势。
伺候在一旁的蓝衣女子有些担忧:“阁主,这花?”
曲流觞抬起手以仙气护住那花,神色泰然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天命阁的圣花紫魅,花开为异象,上一次盛开还是五百年前三界大战,难怪那侍女看着紫魅隐隐开放的姿态如此担忧。
青木,你是要回来了吗?
待蓝衣侍女离开,曲流觞面对着紫魅喃喃出口。
五百年了,你可还好?一滴泪水落入紫魅花中,而花蕊里似有一个小小的影子渐渐成形。
蓝衣侍女并未走开,只是立在殿前,遥遥望着曲流觞的背影: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