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张木本能地掀起红盖头挡住嘴的部分,为接下来的呕吐清除障碍。
呕吐物在空中划出一道夺走现场所有人眼球的妖~娆的抛物线,无一遗漏地喷洒在了林煜峰的新郎红袍子上。
“呼~”
压制了这么久的东西终于吐了出去,张木长舒一口气,感觉到无比轻松,一时间神清气爽,松开揪住红盖头的手,放了下来,红盖头也顺势落下,重新盖在了脸上。
发泄完毕的张木总算是重新活过来了,只是无端受难的林煜峰可是替她受死去了。
虽然在战场上厮杀,满身泥泞,满脸血腥,顾不上梳洗,多日无法洗澡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林煜峰作为沙场上的大将,并谈不上有甚么洁癖。
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无端端地吐得满身都是,那污秽的颜色和略带腐朽的气息,恐怕比那战死沙场的尸体也不差分毫,是个人都容忍不下去。
张木这一吐,可谓是彻底改变了整个婚礼仪式的氛围,一吐成名。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可思议、不可置信已经不足以形容在场人的心境。每个人都不由得放大了瞳孔,张大了嘴巴,只不过各自的幅度有所迥异。
包括站在张木身边的香儿,高堂上坐着的两位妇人,人群中的林念岭和那个年轻女子。
气氛一下子僵住,似乎连人的心跳都一并停止了。
林煜峰微微弓着身子,保持着方才夫妻对拜的姿势没有动弹。
眼睛紧紧地盯着大红袍子上张木“恩赐”的呕吐物,眉心拧在一起轻轻~颤抖,眼神复杂凌~乱,嘴角下撇,浓浓的嫌弃和厌恶之情不言而喻。
张木躲在红盖头里面,也觉察到了原本喧闹的欢庆声似乎戛然而止,周围都透漏着异样。
虽然不曾见过长江水,但梦里常见过长江美。
张木有些惭愧地眨了眨眼睛,自己对面的那个新郎官,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是何表情,是何心境,均可想见。
“对不起……我晕轿……”张木略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小声嘀咕道。
虽然声音轻微,但现场一众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新娘子身体不适才酿成这样的惨剧,似乎也怪不得她,但这种婚礼现场,恐怕再活个几十年也难得亲眼见上一回。
这种说不得是谁的不是,出来的事情却偏偏不是的情况,难免最让人咋舌。
张木的道歉并未让心里本就满是不悦的林煜峰,眉头松懈半分。
在众人的目光中,林煜峰横眉冷对,起身对高堂上的两位妇人行礼拜别道:“孩儿衣服脏了,在这大喜之日穿成这样,大抵是不吉利的,容孩儿先去更衣,怕是不能继续陪各位在此了。”
未等林夫人开话,林煜峰就拂袖,自顾自地离开了堂屋,徒留穿着大红喜衣站在原地的新娘子。
行礼之时便被夫君嫌弃地遗留在堂屋内,礼数未完便只能自己傻站在众人之间,这样的新娘子,莫说是全汴梁城,在整个大宋的江山下,也很难找得出第二家。
“这可如何是好?”
“对啊,林将军怎么走了,这堂到底还拜不拜了?”
“我看这新娘子啊,以后可有得受了。”
“就是就是。”
香儿搀扶着张木,眼光扫向议论纷纷的众人,扶着张木袖子的手都微微出汗。
这点点滴滴的人言落在张木的耳朵里,却是一点都不可畏。
作为一个现代人,当然不会在意耳边的这些闲言碎语,只是个仪式而已,没完成就没完成呗,又不能代表什么。
更何况自己只是出来临时替江映雪跑个堂而已,充其量也只是个替身演员。
对面站着的又不是真的自己老公,别说是丢下自己回去换衣服,就算是更别的女人跑了,又跟自己有个半毛钱关系。
张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站在原地,颇具有大家风范。
现场的气氛从最开始的欢天喜地,到刚才的冷若冰霜,又变成现在的窃窃私语,在形势即将变得被舆论所炸开的时刻,林念岭上前一步站在众人之前,对林夫人行礼说道。
“其实方才大哥和新嫂也算是礼成了,只是中间有了个小插曲,让各位见笑了。
不过世间婚礼大都如出一辙,不免乏味。
如今这场仪式倒也被我这性格直率的新嫂闹得别具特色,若是此刻有言官在,恐怕也是要大记一笔,以供传世呢。”
林念岭的调笑让所有憋着笑的人都轻笑了出来,一扫方才堂内的影都之势。
“既然大哥已退出堂外,新嫂又身体不适,还在这里强撑着不如让新嫂也回新房歇息吧。”林念岭对林夫人请命。
林夫人转过头望了一眼坐在右边的老妇人,老妇人方才惊讶的眼睛不知何时又轻轻闭上了,只用手指拨动着手上的佛珠手串。
“好,不愧是江家出来的人,即使身体不适,也强撑着完成了仪式,我这新媳虽为女子,倒也是个识大体又不矫揉造作的好~性子。”
林夫人见老妇人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于是吩咐道,“香儿,你便扶你家主子先回新房休息吧。”
“是。”
香儿扶着张木一起向高堂上的二位行礼。
“送入~洞~房~”
临走前张木就听见这九曲婉转的一声号子。
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司仪,真是太尽职了。这种情况下还不忘记要守自己的本分,绝对是花了大价钱请的。
果然有权了就是有钱了,有钱了自然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好的,从古至今都一样。
只可惜了我那好相关,还没见上一面,就先收了我这份大礼。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或许就是天意。
没有缘分的人,就是没有缘分。
就算硬是拉着红绸子扯在了一起,拜了天地,还依旧是没有缘分。
张木被红头巾遮盖下的朱红嘴角微微上扬。
“哼,这样德性的人也配进咱们林府。”看着新娘子被丫鬟扶走,年轻女子嘟着嘴憋气道。
“丝莹。”听见年轻女子的小声嘀咕,退回到人群中的林念岭不免嗔怪一句。
年轻女子扬着脑袋轻哼了一声,一脸“我就知道她这种人会闹出笑话”的表情,又是得意又有充分得鄙夷。
香儿在林府小厮的指引下把张木扶到新房的床榻上坐下,随后退出了房间。
听着屋外没有了动静,张木小心翼翼地掀起自己头上的红盖头,明亮的大眼珠扫视了屋内一圈,眼见着真的没有人之后,才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
一下扯掉了头上的红盖头,摘掉了脑袋上扛着的凤冠,大摇大摆地躺在了床~上。
“欲带王冠,必承其重。我是带不起这王冠了,因为这也实在是太重了……”
张木成大字型尽情放松地躺在床~上,全身发作着间歇性抖动综合征,还用手扶住自己脖子的后方,上下左右圆圈转动自己的颈椎。
虽然没有走多远的路,可是那轿子也实在颠簸。
尽管张木相信以她“江映雪”的身份和要嫁的林煜峰的身份,那轿撵和轿夫都不会差的,可是坐惯了现代的交通工具,哪里还受得起这份罪。
再加上自己有晕车的毛病,这毫无防备之下,更是腰酸背痛胃抽筋。
加上之前莫名其妙在大街上被迷晕,数症并发,张木忽然间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万幸。
说起之前被迷晕……张木皱着眉头不禁陷入了思索。
想的不是究竟是谁居然忍心,对她这么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子下毒手,也不是在那大街上,竟然没有人管这等强抢民女之事,而是回味那到现在,还意犹未尽、齿颊留香的,没吃完的肉包子。
“咕噜~咕咕~~~噜~噜”
脑海中包子的诱~惑,加上这几天又油盐未进。张木想到这里肚皮就十分应景地叫唤了起来,英勇地表达了自己的强烈意志。
去睡觉,还是去吃饭,这是一个问题。
人生中最艰难的选择莫过于此。
挣扎了半天,左右权衡了利弊,张木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子。
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睡觉呢。
张木站起身来。
自己依稀记得电视剧里演的新房里,都是备有酒菜的。
张木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走到了往外走了走,还未到桌子前就看到了那琳琅满目的盆盆罐罐。
看着那一个个小巧精致,五颜六色的糕点,张木吸了吸自己垂涎欲滴的哈喇子,一瞬间就觉得打满鸡血原地复活,身上再无任何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