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芊袭被倩倩的动作也吓了一跳,大喝道:“你瞎吼什么!”
倩倩哆哆嗦嗦地指着画,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娘……娘娘……画……画……”
尤芊袭脸色不悦地走过去,在看到画的一瞬间,她的脑子也一片空白。因为那些胖乎乎的小孩子,雪嫩的脖子上,齐齐被人用红笔勾勒了一下。乍然看去,好像是被谁切断了脖子,鲜血淋漓,怪异恐怖。惠妃的脸上却得意的一笑。贤妃和熙妃,无论谁倒霉,对她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她瞧了一眼夜舒黎惊愕的表情,收敛了下心神,故作惊吓道:“皇上,这个是谁干的?居然敢诅咒皇上的子嗣,全部下场凄惨。臣妾恳请皇上,一定要彻查此事。”夜舒黎脸色也十分难看,他大步跨上前来,一把扯过那副画,狭长的丹凤眼里开始出现惊怒的火焰。他眯起细长的凤目,凌厉地扫过众人,不放过一丝其他的表情。
尤芊袭凄惨一笑,千防万防,还是出现了纰漏。她终于明白了,是有人要陷害自己。反正这个事情出在自己宫里,不论谁做的,自己都洗不干净了。
她没有理会惠妃的挑拨,直接越过众人看向贤妃,可是对方镇定自若,脸上除了惊恐和讶异,也没有其他的表情。
不能不说这个皇宫真是演戏高手藏龙卧虎的地方,每个人都会那么几招真真假假,更别说贤妃从小就在深宫大院长大,这种手段简直就是深入骨髓。
她还记得那晚在湖中小亭,贤妃想起皇上,眼里流露出的那种爱恋,简直这就是她生命的血液,如果没有,她就直接枯萎干涸了。
“你有什么解释的?”夜舒黎的声音打断了她。尤芊袭转眼望向他,想仔细的辨别出他真正的想法。
可是夜舒黎的只是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邪魅之态,就那么平静无波的看着自己,好像刚刚问的那句话,就是在问其他“今天天气怎么样?”
尤芊袭苦笑了一下,这幅画自从拿回来,她就没有沾过一次,还长了很多心眼,小心地挂在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原来上面,不是涂了直接害死人的致命毒药。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只是自己承认,就会直接打入地狱。
“我无话可说!”她轻呼了一口气,“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
是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真的厌恶了这种生活,每天提心吊胆的,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了夜舒黎,这个皇宫,这个时代,她能信任的只有他。那他呢,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是信任自己。夜舒黎冷笑一声,自己从小在江湖长大,什么雕虫小技没有见到过。
这幅画的上面,明显的被人涂过一种叫“茜腥草”的药汁。只是这种草长在硒鼓部落的深山老林里,不易被人采摘到。草汁的水涂在纸上,刚开始没有什么颜色,可是它只要被檀香熏个几日,就会慢慢变成血液一般的绛红色。
这个女子,看来天生不适合住在这样肮脏黑暗的皇宫,就这样轻易地被人陷害。他忽然明白,自己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可笑的自尊,才要把她绑在自己的身边。他想起了,尤芊袭曾经对于自由的那种渴望。
夜舒黎忽然大袖一挥,怒喝道:“来人!给朕把这幅画拿出去烧掉。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谁做的这件事情。熙妃难逃干系,即日起,熙妃禁足在未央宫,除了御花园,哪里也不许去。”
说完,他狠狠地厉目扫了一下众人,这是王者的霸气,谁敢在有所动作,他绝不轻饶。。
惠妃连忙跪下,企图趁机再加一把柴火:“皇上!这件事……”
还没说完,夜舒黎就打断她:“怎么?朕的话没听到吗?你还想继续被禁足?”
贤妃连忙和惠妃一起跪下,拉着惠妃使了一个眼色,脸上依然微笑:“皇上圣明!臣妾心服口服。”
尤芊袭提在嗓子眼儿的小心脏,终于松了一下。这是不是说明,夜舒黎还是相信自己的。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你爱的人不在你身边,而是两个人明明相爱,却有各种的猜忌,隔膜,然后裂痕越来越大,终于变成了两人不可跨越的鸿沟。
她含着眼泪,感激地看着夜舒黎,可是对方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赏她一下,直接带着众人,拂袖而去。倩倩脸白得像死人,连滚带爬地过来,抱着尤芊袭的腿,“呜呜——”地大哭起来。
“娘娘,你别伤心,皇上没有生你的气。可是,刚刚真是吓死奴婢了。”
尤芊袭鼻头也红红的,酸酸的,虽然他相信自己,可是自己心里也还是有些伤心,或许是为他决绝而去的背影。本来,她还以为这个世间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在刚才,所有的人都投来怀疑和怨毒的眼光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是那么得在意他的眼光,那么需要他的安慰。
这些情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连尤芊袭自己也不明白。
夜舒黎一路疾走,惠妃和贤妃在后面小步地紧追着。夜舒黎忽然停下,冷声说道:“退下,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两个女人,一众丫鬟只有停在原地,远远地看着皇上越来越远的背影。
“姐姐,皇上还是放不下那个贱人,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要偏袒她。”惠妃不甘心地说道。贤妃面带微笑地摇摇头,“至少皇上心里,已经开始对她有隔阂。自古以来,皇家子嗣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惠妃张大眼睛,兴奋地问道:“是你做的对不对?我说你今天怎么有兴致来红云殿。”贤妃轻笑着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表态,只是说道:“妹妹有时候该聪明一点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没有证据的事情,即使你告诉皇上,皇上也不会相信你的。”
说罢,她就优雅地转身,朝自己的宫殿走去,好像多待一秒,都不能忍受一般。
惠妃把手上的锦帕一扔,踏上去使劲用脚一碾,嘴里絮絮叨叨地骂道:“心狠手辣的笑面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趾高气扬的样子,给谁看呢?”
再说夜舒黎心里闷了一肚子的气,回到乾隆殿以后,就抓起御案上的镇纸,呼地扔出了窗外。本来,带这个女人回来,是为了哥哥的下落。可是该死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失去了原来的记忆。他想起了这个女人的嚣张跋扈,从来都不会轻易服软,在自己面前经常张牙舞爪。
“现在好了吧,你不是那么厉害吗?怎么会遭了别人的道儿?笨女人,傻女人……”夜舒黎本来是嘲讽的口吻,念着念着,居然有那么一丝的心疼。
由始至终,尤芊袭那个傻女人,好像都是和自己绑在一起的。有时候她明知道是被自己利用了,还是不点穿,甚至还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利用,帮着自己掩护。
“傻女人,我护得了你一时,那以后呢,再有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就躲不掉了。”想到这里,他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想到失去她的可能,他的心像被水底的藻类缠住了,越挣扎,越生疼。难道,自己忍受不了她离开自己的可能,不光是为了那可怜的自尊。
“我是不是有些喜欢上她了?”夜舒黎暗暗问自己。可是,如果自己的宠爱,给她带去的只能是灾难,那么,自己是应该换一种方式去保护她了。
接下来的日子,皇宫大内发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事情。一贯宠惯后宫的熙妃娘娘,在失去了恩宠以后,过着如冷宫一般的日子。
未央宫里,本来挤破脑袋,都想去未央宫服侍的宫女太监们,也都纷纷地想方设法,转到其他的宫殿和司职上去。尤芊袭也不阻拦,也不发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没有权利和心思,去阻挠别人追逐自己的前程。人走茶凉自古是很正常的现象,这样也好,免得人多嘴杂,又多生事端。
“你这个狗奴才,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平时熙妃娘娘待你们都不薄,现在居然说变就变。都滚!滚远点!”
“倩倩。”尤芊袭出现在门口,就看到两个小宫女,抱着自己的包裹,低头弯腰地跑开了。
“娘娘,天气冷了,你站在风口做什么?快点进屋去吧。”倩倩扶着她,眼睛里有些躲闪。
尤芊袭微微一笑,就像一只蜉蝣轻划过水面,柔柔地说道:“我都不生气,你气个什么劲儿?”倩倩眼圈突然就红了,委屈地说道:“今天奴婢路过红云殿,听两个小宫女说,皇上这几晚都在她们惠妃娘娘的宫里。奴婢是替娘娘感到伤心。”
尤芊袭心里也好像被谁用针扎了一下,生疼生疼的,脸上扯出一丝尴尬的笑意:“傻丫头,他是皇上,水性杨花,种马一个,腿长在他身上,去哪里是你我能左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