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安心莲朝着前方的石台狠狠的撞过去,砰地一声,几乎听得见头撞在石头上的声音,下一瞬,那撞在石台上的身子一软,当超了下去。
众人看着那染了血的石台,再看了看那个撞破了额头,不辨生死的女人,面色皆是十分凝重,没有人上前查看,那女子是否还有气在,似乎都在消化着方才这突然发生的事情。
唯独余芳菲依旧笑着,笑得近乎疯狂,突然,她猛地冲到安心莲倒下的身体旁,看着那流着血的额头,眼里的神色复杂至极,“心莲……你……你的心思,终究是比娘亲想象的要……”
余芳菲说到此,却是没有继续说完,她的女儿,已经比她还狠了呢!
她平日里就教导她,要想嫁人之后,能够争得了宠,保得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须得狠,必须要有手段,看来,她的心莲已经做到了,不,甚至比她想象的,做得还要好。
以退为进的这般寻死觅活,为的就是让世人对她的看法改观吗?
心莲啊心莲,你可知道,娘从来未曾想过有这么一天,你的手段,竟然用在了娘亲的身上。
罢了,你想要的,娘亲成全你!
只是……余芳菲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承担了所有的责难之后,会是怎样的后果,从此之后,整个荣锦城的百姓,怕都是知道她这个安夫人心狠手辣,教女无方,对庶女虐待,甚至是阴差阳错的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那安夫人的位置……余芳菲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这辈子,为了坐稳安夫人的位置,花了多少心思,她自己的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现在看来,她这么多年保着的那份尊贵,怕是要彻底的离她远去了。
她几乎想得到世人对她的鄙夷唾弃,想得到老爷会对她怎样的嫌恶痛恨,更是想得到金巧玉……以及别院中的那些妾室们,对她是怎样的幸灾乐祸,乃至是落井下石。
可如今,她还有什么选择?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余芳菲心里坚定了什么,心莲,这便是娘亲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站起身来,狼狈不堪的余芳菲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即目光落在石台上的安心荷的身上,“对,是我的错,是我蛇蝎心肠,是我阴险毒辣,是我容不下人,是我让心莲安排了这一切,本是要加害安谧,可……心荷,娘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如果娘知道……”
话说到此,余芳菲竟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如果她早知道的话,便也不会这般恶毒了。
“我有罪……我……”余芳菲无力的跪在地上,整个身子埋在那里,半分没有了往日贵妇人端庄优雅。
安谧看着这一幕,嘴角泛起一丝冷意,余芳菲终究还是承担下来了吗?
哼,她是在展现她的母爱和伟大吗?
她可不认为安心莲真的只是被“指使利用”了而已,这三个女人的心思,以及她们一贯的作风,两世为人的她,又怎会不清楚呢?
她安谧素来都是恩怨分明,安心莲想就此逃脱吗?
逃?她怎能让她逃了去?不过……
这一笔账,她权且记在这里,今日是安心荷,他日的余芳菲和安心莲,一个也休想逃得掉。
眸光微敛,安谧听着周围众人的哄闹,全是对余芳菲的指责,鄙夷与唾弃。
“娘……我……我好不甘心!”石台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喧闹声中,让人听得不甚真切,但众人还是察觉到了台上的异样,皆是安静下来,看着台上依旧被绑在木桩上,早就被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安心荷,只见她那虚弱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讽刺,眼神渐渐变得狂乱,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所有人大吼道,“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
这句话如一块大石,狠狠的砸在余芳菲的心上,那匍匐在地上的身子,僵住了,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害怕再看安心荷一眼,她怕看见她眼里的责怪。
可是,安心荷的不甘那么清晰的在她的耳边回荡,饶是她想避也避不开,心荷不甘心,她怎能甘心啊?
安心荷将母亲和姐姐的所有举动都看在眼里,自始至终,心里的讽刺都没有消弭过。
这是老天在作弄她吗?她落得如此下场,竟是因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而起,此时的她,心里亦是有愤恨,可是,她却是不知道,她落得此刻的下场,和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啊……”安心荷呜咽着,又一波的“洗礼”开始,她紧咬着牙,她不想死,可是,在这样的折磨之下,她却生不如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命运便是要这般流血致死,其间还不知道有多少轮的反复“洗礼”。
“水”哗啦啦的从头上倒下,在那种战栗中,安心荷心中一横,狠狠的往舌头上一咬。
“快,别让她咬下去……”
州府大人察觉到她的举动,立即开口,身旁的捕快眼疾手快的捏住安心荷的嘴,那一咬,却是生生咬了三分之一的舌头,鲜血更是入注。
“你这罪人,还敢自尽,你的命,由不得你自己做主!”州府大人厉声喝道,按照沉河祭典的规矩,沉河之人必须接受“洗礼”直至“干净”,安心荷若真咬舌死了,那祭典便也就毁了,这女人,临死了还要给他找麻烦,哼,当真是不知所谓,眸子凛了凛,“继续,给我继续。”
话落,那满是铁针的板子,再一次狠狠的钉在了安心荷的身上,口中的痛和身体的痛齐齐袭来,赫然昏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心荷始终没有醒过来,那个被绑在木桩上的身体,许是流了太多的血,渐渐苍白,最后毫无血色,越是到最后,每一次的“洗礼”所流的血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一次,一滴血也流不出来了。
捕快彻底将她身上流出来的血洗刷干净,看见她的涅,这才上前探了探鼻息,对着众人中州府大人道,“大人,罪女的灵魂已然清干净了。”
话落,石台下听见的百姓轰然兴奋起来,“沉河……沉河……”
百姓们的声音,响彻云霄,而唯独一人,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原本就僵在那里的身体,微微一颤,猛然抬起头,看向石台上被绑在木桩上的那个女子,如今已经没哟了生命的迹象。
“死了……”余芳菲口中呢喃着,神色不断的闪烁,眼底不只是悲怆还是自责。
“沉河……沉河……”百姓们高呼着,表达着他们对这般不堪的女子的嫌恶与唾弃,他们决计不允许有人侮了他们荣锦城的民风。
州府大人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等到众人静了下来,州府大人这才开口,“安府五小姐,以不洁之身受洗礼,本府以河神之名,将她沉于锦河底,以消她的罪孽。”
说罢,在场的人更是激烈的欢呼了起来,州府大人给手下使了个眼色,随即几个捕快便就将早已经没了气息的安心荷,从木桩上解了下来,拖着她狼狈惨白的身子,朝着石台靠近河岸的那一边走去。
安谧看着这一幕,眸光敛了敛,转眼看向余芳菲,此时的她,眼里复杂的情绪激狂了起来,迅速的起身,朝着石台上奔去,安谧明了她的意图,眼底一抹讽刺一闪而过。
想阻止沉河吗?凭着她余芳菲,又怎么可以?
安心荷沉河,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丢下去!”州府大人沉声道,捕快得令,拖着安心荷的尸体,便往河中一抛……
“不……”余芳菲仓惶的扑了上去,似是想要抓住安心荷,不让他们将她丢下去,心荷已经死了,死得这般不甘心,死得这么狼狈,她不要看着她就这样被沉入河底,据说,被沉入河底的灵魂,会永世不得超生,她的心荷……连来世都没有了吗?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女儿,可是,仅仅是抓住她的衣裳,耳边撕拉一声,余芳菲心中一颤,“不……心荷……”
扑通一声,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安心荷落入汹涌的河中,正此时,一个巨浪打来,那尸体被巨浪卷着,狠狠的拍在了河堤上,那一幕,让所有人都看得愣了片刻,等到反应过来,安心荷的尸体便随着巨浪退去,卷走……
那一幕,在余芳菲的眼里定格了片刻,回神看着手中残余的衣服碎片,余芳菲痛彻心扉,趴在石台上,不断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口中疯狂的喃喃,“心荷……我的心荷……”
安心荷被执行了沉河,州府大人看了一眼石台边缘的余芳菲,眸光敛了敛,随即看向渤海王和青岚公子,以及东临王的方向,似乎是在询问,这个女人该如何处置。
柏弈瞥了一眼那余芳菲,脑中却是浮出安谧嘴角微扬的诡谲,眸光闪了闪,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这余芳菲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以为她的恶毒而死,这以后,怕每日都要噩梦缠身了,这又何尝不是她得到的惩罚,安谧……安谧该是和他想的一样吧。
那个女人,要对付一个人,从来都不会亲手杀了对方,在她看来,亲手杀了对方,只会让对方得了便宜,那太简单了!
柏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看向安谧的方向,随即转身,朝着人群之外走去……
台下的那三人,青岚和东临王皆是没有什么动作,州府大人唯独接收到了渤海王的意思,便也明白,不用去管那余芳菲了,但州府大人也是清楚,便是他不去管余芳菲,这余芳菲日后的日子,怕是在艰难得很了。
且不说世人的唾弃,就是安家老爷安越锋那里,她余芳菲怕也休想好过的。
敛了敛眉,州府大人吩咐所有人都散了,自己下了石台,迎向了东临王和青岚……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安谧却是依旧站在那里,看了看石台上痛彻心扉的余芳菲,再看了看石台下的安心莲,眸中一片诡谲与冰冷。
她倒是想看看,这余芳菲日后,会是怎样的自责,而安越锋……怕是第一个不会放过余芳菲的人吧!
如是想着,安谧嘴角扬了扬,便不再多留,转身想要离开,一抬眼,便是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那朝她看过来的人,不是东临王又是谁?
安谧被他看着,心中却是一颤,脑中浮现出那日在柳府二人的交集,眸光微微闪了闪,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东临王看她的眼神,竟和那日看“焰姑娘”的眼神如出一辙。
他知道自己就是焰姑娘了吗?
这个猜测让安谧皱眉,但她也没有多做纠结,低下头,收回和他交织的视线,这才默默的离去,心想着,今日还没有去盛世烈焰,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东临王目送那一抹身影离去,身旁的二人,一人眉心紧锁,另外一人,心里却是在咬牙切齿。
敏锐细致如青岚,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到他这个四弟的目光是在看着谁?想起那日柳家贺寿看到,眉心越是紧皱。
而玉玲儿则是咬碎了一口牙往肚子里吞,她以为今日沉河的会是安谧,可怎想到……
现在可好,那安谧还好好的,而姐夫……似乎对那安谧更是上心了些,这怎能让她甘心?
这厢安谧离开,却是没有直接回安府,而是去了盛世烈焰,此时盛世烈焰二楼“焰姑娘”专属的雅间内,安谧坐在软榻上,手中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听着面前站着的程瑛,汇报着今日一上午盛世烈焰的情况。
听说她所抛出去的那些,已经被抢售一空,连带着也旺了其他绣品的成交量,安谧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程瑛真是佩服姑娘,昨日姑娘说出那些绣品的价格之时,程瑛还是愣了好一会儿,最低的绣帕都是五十两,可是比平常的要多出了百来倍了,这哪会有人舍得当这冤大头?可今日,姑娘,你没看见,那些人在得知姑娘的绣品只有十件的时候,那争抢的涅,呵呵……姑娘,你可真神。”程瑛眼里对安谧的佩服越发的浓烈,安谧给了她新生,现在也更是给了她希望。
安谧扬了扬唇,神吗?经过昨日柳府的事情,又有先前的那十多张绣帕预热,这样的结果显然是在她预料之中。
不仅如此,她故意将价格定得如此高,还有其他的打算,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在意自己的身份象征,而她便是要利用这一点,让她安谧的刺绣成为那些王公贵族竞相追捧的对象。
昨日柳府的那些宾客,好些来自其他的地方,这也正好替她扩大了宣传的范围。
不过,得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绣品的好,还得做些事情才行,想到什么,安谧的眸光敛了敛,一抹光华渐渐凝聚。
“姑娘,你何时有空会再绣?”程瑛试探的道,“今日,好些没有买到的人,都失望而归,程瑛想,若小姐再推出一批,必定效果极好。”
安谧但笑不语,沉默片刻,却是放下了茶杯,柔声开口,“不急,有些东西,就是要依稀为贵,太多了,就达不到效果了。”
程瑛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姑娘说的是,那程瑛便再让村里的姐妹们加快些速度赶制,今天上午,还有好些人下了订单。”
安谧点了点头,默了片刻,似想到什么,“对了,你让人去一趟永州,去找一户姓商的人家,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家的那块桑园给买下来。”
“姑娘,你是要……”程瑛疑惑的问道,桑园?姑娘莫不是需要蚕丝?可在荣锦城,或者是荣锦城的附近,也有上等的桑园,他们养蚕所制出来的蚕丝,也是不错的,姑娘为何要单单去永州……那永州,可是在南方去了,尤其是……
那永州还是曾经南疆的境内,虽然南疆已经归降于大金朝,如今已是大金朝的疆域,可是,听闻那南疆太多的毒虫,甚至人也是奇奇怪怪……
虽然南疆和大金朝已经是一家人,可是,原大金朝的子民却是不愿意和南疆的人打交道。
安谧似是看出了程瑛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睨了程瑛一眼,呵呵的道,“按照我所说的去办就是,往往越是龙潭虎穴的地方,越是能够带给我们惊喜。”
南疆?她虽然早就知道,南疆虽然如今是一片平静,但是,南疆那人却不会永远那般蛰伏下去,想到自己上次得到的那只蛊,眉心微微皱了皱,那人还在荣锦城吗?
自己去找他寻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冒险了!
但这一次,南疆必须得让人去走一趟,商家的桑园……那么大的一块香饽饽,她可不能等到别人发现了,才追悔莫及。
她要和柳家斗,自然得不断的扩大自己的筹码。
正如是想着,却是听得门外的敲门声响起,安谧皱了皱眉,示意程瑛去看看,程瑛开了门,一看是店中的伙计,立即开口问道,“什么事?”
“回瑛姐的话,楼下柳家大少爷到访,说是要拜访姑娘。”那伙计如是禀报道。
程瑛看向安谧,安谧也自然是听见了伙计的话,敛了敛眉,眼底一抹冷意浮现,柳家大少爷……柳湛么?想到昨日认祖归宗的柳靖,原来的柳家少爷,如今却是要多了一个“大”字,大少爷?呵!以柳湛那般的性子,怕是恨极了这个字了吧!
起身走到内侧的窗户旁,微微打开窗户,露出一条缝,足够让她看清楚一楼的所有东西,那站在铺子中间的,不是柳湛又是谁?
昂首挺胸,属于他一贯的高姿态,好似他柳湛多么了得一般,哼,安谧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却是开口道,“告诉柳家大少爷,我现在忙着,没空见闲杂人等。”
这声音足够大,大得楼下所有人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话落,果然看到柳湛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镀上了一层窘迫,周围的所有客人包括店里的伙计,都不约而同的看着这个柳家大少爷,神色之间,尽是看好戏的味道。
这盛世烈焰的焰姑娘,哪里是真的有事?分明就是不想见柳家大少爷这个“闲杂人等”啊!
他柳家大少爷,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的份儿,何时被人如此不给颜面过?
当下,柳湛的脸色便是一阵青一阵白,眼底的不悦甚浓,那焰姑娘……竟这么不将她放在眼里吗?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胸中的火焰异常的高涨,烧得他满脸通红,此刻,他真是想狠狠的教训那女人,可……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柳湛却是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火。
方才,他到了柳记绣铺,得到掌柜的汇报,心情就一直低沉着,他没有料到,今日盛世烈焰竟是这般火爆,几乎是门庭若市,而他的柳记绣铺,却是门可罗雀,这让他更是不得不警惕起来。
如此下去,便是没有柳靖那个私生子来抢,他的柳记绣铺,自己都怕要关门大吉了。
这盛世烈焰来势汹汹,如此针对着柳记绣铺,到底是为了什么?
柳湛想不透,但是有一点,他却是更加的清楚,越发坚定自己昨晚做下的决定,对于那个焰姑娘,他势必要拿下,而且是要尽快的拿下,无论用什么方法!
所以,此刻他才站在这让他愤恨万分的盛世烈焰中。
因此,他更加不能因为一时的怒气而坏了大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柳湛努力压下心中的窜出来的火焰,脸上强撑出一抹笑容,道,“既然焰姑娘有事,那柳湛就不打扰了,明日,柳湛再来拜访!”
说罢,柳湛朝着着方才焰姑娘声音传来的方向拱了拱手,这才转身,走出了盛世烈焰。
而安谧看着那背影,嘴角的讽刺益发的浓郁,明日再来吗?这柳湛,还是没有打消对那绣法的野心的,可是,这一世,她安谧决计不会让他柳湛如意。
明日再来吗?来又如何?只是自寻更多的羞辱罢了,她安谧,又怎会对柳湛这个无情冷漠的男人手下留情?
“明日若这柳家大少爷再来,你不必客气,该赶就赶,别让他耽搁了咱们的生意。”安谧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让程瑛却是一怔。
她看得出,姑娘将盛世烈焰开在柳记绣铺的对面,其中的挑衅十分明显,而方才姑娘对那柳家大少爷的态度……实在是让她禁不住生出好奇之意,“姑娘,你……为何……”
程瑛试探的问道,姑娘是她的恩人,现在亦是她的主子,她想多了解姑娘,才能更好的为她分忧,报答她的恩德。
安谧对上程瑛关切的眸子,她们两人,从一定程度上是同病相怜,只是,她却要比程瑛凄惨罢了,想到前世她的死,安谧眼底的冰冷更加深了几分,“你恨李家的那个人吗?”
程瑛微怔,身体明显一晃,恨,她自然是恨!
她为他甘愿放弃一切,可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下场,她怎能不恨?就连现在她每夜都会做着那个男人负了她的的噩梦,醒来便是一腔的不甘。
可是……姑娘如是说……莫非……程瑛想到什么,可是脑袋中却更是复杂,姑娘未曾婚嫁,又没曾听闻姑娘和柳家大少爷有什么牵扯,那其中姑娘对柳湛的恨以及对柳家的针对,又是因何而起?
程瑛想不透,便也不再多问,正此时,安谧透过窗户缝隙落在店铺大堂中的目光,却是触及到一抹身影,微微蹙眉,东临王?他来这里干什么?
程瑛察觉到安谧的反应,上前一步,微微打开旁边的窗户,看到大厅中那个身形挺拔,面容刚毅,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人,眸光也是敛了敛,低声对安谧道,“姑娘,楼下那公子……今日在店里买了张锦帕。”
安谧神色一怔,东临王买了她的锦帕?这个男人和他的几个兄弟一样,也是让人难以捉摸。
这皇家的男人,都是这般难看清么?
前世的安谧,便是嫁给了柳湛,便是柳湛步步高升之后,她也没有机会和这惺室子弟有太多的交集,最多也不过是听听他们的传闻,在某邢远远的看上一眼罢了,甚至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这一世,竟是让她一下子便遇到了三个……安谧扯了扯嘴角,微微摇头。
“姑娘,此人出手大方,看着尊贵,气势逼人,程瑛去招呼他。”程瑛开口道,对待这样的客人,他们盛世烈焰,自然是不能怠慢了。
安谧敛了敛眉,看着大堂中的那英伟的身影,正对上他看上来的视线,心中一惊,随即却是叹了口气,“罢了,请那位公子上来,我亲自招呼,吩咐下去,以后这位公子到盛世烈焰来,都是贵客,所有东西,只要他看上眼,免费相送。”
“这……”程瑛吃惊的看着安谧,免费相送?若那公子看上的是姑娘所绣的精品,又当如何?
安谧看出她的心中所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竟是俏皮的睨了程瑛一眼,“东临王的银子,你敢收吗?况且,我们倒也不是免费送,若咱们盛世烈焰的东西,在东临王身上出现,或者是频频出现,你说,别人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
程瑛身体一怔,又看了看大堂中的那个男子,东临王?那个男人竟然是东临王?那可是荣锦城的王啊!
程瑛看向安谧,猛然明白过来,“姑娘英明。”
若是别人知道堂堂东临王都是对盛世烈焰的绣品情有独钟,那还不争相追捧?算算,还是他们盛世烈焰占了便宜。
“好了,快去吧,向对其他的贵客一样对待东临王便可。”安谧吩咐道。
程瑛愣了愣,却是没有多说什么,退出了房间。
安谧坐在软榻上,不过是片刻的时间,东临王便进了门来,此时的安谧,已然戴上了面纱,是焰姑娘的装扮,抬眼看到来人,安谧面纱下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起身福了福身,“小女子见过东临王。”
东临王却是沉默不语,径自走到安谧的对面坐下,目光扫过安谧,落在桌子上的两杯茶上,伸手便端了其中的一杯,细细的品着。
安谧见他不说话,倒也不多言,也自顾自的坐下喝茶,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格外诡异,二人都不开口,东临王只是一个劲儿的喝着茶。
安谧不由暗自多看了这个东临王两眼,传闻,这个东临王极其冷漠,对谁都是不苟言笑,心思深沉不亚于那渤海王。
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堂堂东临王来她的盛世烈焰,只是为了喝茶?她这里的茶,也不见得是堂堂东临王能够看得上眼的啊。
提了提茶壶,却见茶壶似乎空了,安谧遂起身,到了门口对外面吩咐了声,重新上了一壶茶,东临王却也没有说什么,等到茶上了之后,继续品着。
安谧不动声色的相陪,心中不禁想着在荣锦城的这三个皇子的区别,青岚温润儒雅,但她知道,这只是在荣锦城的青岚罢了,柏弈狡猾腹黑,更是危险,心思深沉得探不见底,而这东临王,外表冷漠刚毅……可骨子里呢?
她总觉得,无论是青岚的温雅,还是柏弈的笑容,亦或者是这东临王的冷漠,都不过是在隐藏他们真实内心的伪装罢了。
这些个皇子……
皇家的权力争斗,历朝历代都不会少,而这三人,今后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想到此,她脑中竟是浮现出柏弈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竟是有些不希望,他卷入那惺室斗争之中,可是……想到前世,安谧眉心皱了皱,过些年……哎……
“姑娘何以叹气?”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安谧的沉思,安谧抬眼,正是对上东临王冰冷的眼。
安谧回神,想到他的问题,叹气?自己方才竟然叹气了吗?
扯了扯嘴角,安谧柔声道,“让王爷见笑了,小女子是俗人,自然要为些俗事烦心。”
东临王看安谧的眸子眯了眯,眼中的冰冷之下,却是多了许多其他的情绪,浅浅的抿了一口茶,“哦?说来听听。”
命令的语气,好似不容置喙,说来听听?她能告诉东临王,自己是在为他们这惺子的悲哀而叹气吗?
敛了敛眉,安谧缓缓开口,“王爷,俗事罢了,莫要污了王爷的耳。”
东临王心中一怔,竟是浮出一丝不悦,眉心紧紧皱着,猛然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越距了,他对旁人的事情,从来都不甚关心,今日,又怎会这般想听她的心事?
她婉转推拒,自己心里却是没有来由的落寞,这是怎么了?
眉峰越皱越紧,东临王沉吟片刻,却是开口道,“如果此刻坐在你面前的人,是柏弈,你是不是就不会担心污了王爷的耳了?”
安谧微怔,心中大叫不好,东临王怒了!
安谧不着痕迹的看了东临王一眼,却是看不清他的情绪,沉默片刻之后,却见得东临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高大的身躯亦是站了起来,沉声开口,声音比以往还要冷得许多,“告辞。”
说罢,便转身走出了雅间,留下房中的安谧愣在那里,回过神来,心中却是庆幸,亏得东临王没有发怒。
伴君如伴虎,这应付王爷也是得小心翼翼,更何况,这个王爷是荣锦城的王,她要在他的属地上生活,得罪了东临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他方才明显是生气了,可却没有发在她的身上,气消了吗?
安谧敛眉,起身走到窗户前,看向大堂之中,正看得东临王在绣品区拿了一根腰带,却不是白拿,放了些银子在柜台上,便大步走出了盛世烈焰。
安谧看着他的这一番举动,更是想不透这东临王的心思。
而此时的东临王上了马车,心中依旧有一股莫名的怒气,不浓,但是却憋得他心里难受。
他是在不高兴什么?不高兴安谧的心事不愿对自己讲吗?还是在不高兴,她或许可能对柏弈倾吐心事?
可……摩挲着手中的这一根腰带,东临王的一双眸子,更是深沉了几分,在那个女管事告诉他,他看上的东西可以随便拿,不用付任何银子之时,他就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定是那安谧的主意吧!利用他来为她盛世烈焰做宣传,哼,还真是一个精明的女人。
可是,明明知道安谧是利用他而已,方才更是明明心中不舒畅,他还是拿了一根腰带,这举动意味着什么?东临王眉心皱得更紧,饶是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这厢安谧刚送走了一个王爷级的贵客,刚想收拾收拾回安府,现在,那安心莲和余芳菲母女,不知道怎么样了啊!
此次,她们回到安府,怕已经是不同的光景了吧!
她倒是想要看看,那安心莲在那般自私的将所有事情推到余芳菲的身上之后,又会怎么面对她的娘亲,而余芳菲……又会怎么对待她的这个女儿呢?
还有她的那个爹,又会如何处置余芳菲?
她几乎料想得到,这两人的悲惨日子了,那余芳菲最在意的不就是她在安府的权威么?而这一次,她倒是要看看,她最在意的东西,如何从她的面前被夺走。
正如是想着,一抬眼,却是听得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甚是熟悉,安谧蹙眉,下一瞬,便看到柏弈带着他那一贯的笑容走了进来。
“怎么?方才我那四弟,可是来找你麻烦了?”柏弈径自坐下,完全是将这里当成他自己的地方,没有半分见外。
安谧看了柏弈一眼,什么都逃不过这渤海王的眼,不过……安谧敛了敛眉,“东临王只是来喝茶而已,并没有找安谧的麻烦。”
柏弈好看的眉峰挑了挑,“哦?没找麻烦吗?本王还担心,你在他手上吃了亏呢。”
安谧微怔,看他那涅,哪有半分担心的样子?冷冷开口,“王爷若是担心安谧,也不会姗姗来迟了不是?”
柏弈正端着一杯茶,要往嘴里送去,听到她这般说,倒是顿了顿,看安谧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变化,最后竟是哈哈大笑的道,“还是被你看穿了,不,本王该说,还是谧儿你了解本王!”
吃亏?老四遇到安谧,倒还不知道是谁吃亏呢!
谧儿?安谧嘴角微微抽了抽,却是没有理会柏弈的捉弄,淡淡的道,“王爷何事?”
“来看看不行吗?别忘了,本王可是你的盟友,按约定,这盛世烈焰,还有本王的股份。”某人开口,连看也没看安谧一眼。
提起股份,安谧心中就有些堵,冷冷的瞪了那神情泰然自若的男人一眼,“王爷放心,安谧一定会尽早将王爷手中的股份买下来,到时候,王爷来这里,安谧依然会好好招待王爷这个贵客。”
安谧是在告诉他,柏弈终究会只是客人的身份。
柏弈这才抬眼看了安谧一眼,沉默片刻,竟是开口道,“到时候再说,不过,本王现在可是半个主人。”
自然要到时候再说,谁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客人……呵,他着实不喜欢这两个字眼儿!
安谧再次狠狠的瞪了一眼那神色之间带着些微得意的渤海王,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门外程瑛的传话,“姑娘,圣医堂的青岚大夫拜访。”
安谧微怔,青岚?敛了敛眉,安谧开口道,“请他进来。”
不多久,青岚被程瑛带到了房间外,进门,青岚看到房中除了安谧的另外一人,神色却是闪了闪,想到他此番来找安谧的目的,青岚的眼里,却是划过一抹坚定,大步上前,迎向安谧,“二小姐……青岚有话对二小姐说,不知二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二小姐?安谧心中叹了口气,青岚怕是在昨日柳家寿宴上猜到她的身份的吧!
安谧看了柏弈一眼,想当然,他应该是不会离开的,那便也只有她和青岚找别的地方说话了,可是,她还没有有所动作,那正闲然喝着茶的男人便开口了,“什么借一步说话?有话就在这里说?就当本王不存在。”
安谧嘴角微抽,当他不存在,他堂堂渤海王,无论在哪儿都是有强烈的存在感,谁能当他不存在?
可青岚却没有顾忌,瞥了柏弈一眼,不回避么?不回避,他也没有什么要掩饰的,转眼看向安谧,坚定的开口,“二小姐,可愿跟青岚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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