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谧微怔,几乎整个身体都是僵直的,柏弈啊柏弈,你这份情,我安谧又何尝消受得起?
这些时日,他对她的殷勤,她如何感受不到?只是,她刻意在排斥着,不给自己机会,也不会给他机会!
她知道,有些事情若是说穿了,对二人来说都是尴尬,她喜欢他们如今的状态,极有默契的合作伙伴!
敛了敛眉,安谧扯了扯嘴角,“王爷开什么玩笑?安谧想知道,乃是真的出于好奇,但这是王爷的私事,安谧不该多问,是安谧越距了,至于王爷想告诉谁,那是王爷的事情。”
说罢,明显感受到那只握着她手腕儿的大掌微微松了松,安谧趁此机会,挣脱了他的大掌,逃似的冲出了房间,留下房中的柏弈,空伸着手,似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哎……”一声轻叹从柏弈的口中溢出,自从遭遇了安谧,他连叹气的次数也多了。
他想告诉谁,是他的事情么?
可是,他唯独想要倾诉的人只有她啊!可她却是不屑一顾!
若是换成别人,怕早就因为他能倾诉自己的心事和秘密而感激涕零了,可安谧却是弃之如敝屣!
“安谧啊安谧,你真是本王的克星!”柏弈摇了摇头,在安谧面前碰壁,对他来说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他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才好?!
而此时,安谧回安府的路上,脑中却是不断的浮现出柏弈深情的话语: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不会有半分隐瞒!
她这个时候逃开,对她来说是轻松了,可是,想到什么,安谧的神色却是凝重了起来。
她听得出,柏弈对筠公主的感情,这对姐弟曾经相依为命,单是看柏弈对柳儿的疼宠,她就猜得出在柏弈的心里,筠公主的地位是多么的重要,而自己却在他说起筠公主的死因之时,这般离开了……
脑中浮现出柏弈谈起那段过往之时,神色之间的哀伤,安谧倏然顿住了脚步,心中浮出一丝愧疚,眉心紧紧的皱着,唇也微微咬着,她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些?
即便传闻渤海王是如何在商场上翻手云覆手雨,又如何得皇上器重,可他也有脆弱的时候吧!
而方才……
安谧闭上眼,内心似在挣扎着,过了片刻,安谧才睁开眼,再次睁眼之时,她的眸中已经是一片清明,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安谧继续朝前走着,不过,却是一个岔路口,选择了回安府之外的另外一条道……
夜渐渐深了,荣锦城内,万家灯火也陆续熄灭,独剩下皓月当空,普照大地。
渤海王所住的别院花园凉亭内,小女娃在女子的怀中,疲惫的睡去,女子嘴角含笑,看着怀中女娃稚嫩的笑脸,眼底尽是温柔,手轻轻的持续着哄女娃入睡的动作,每一次轻拍,都极厩护。
凉亭外,季叔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子,眉心不由得皱得更紧,他不得不承认,这安府二小姐对柳儿真的是极好的,而柳儿对安谧的依赖,也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就在方才,便是柳儿想睡了,都不愿回房睡,只窝在安谧的怀中,不肯下来。
他是看着柳儿长大,这些年,唯独在渤海王的怀中,柳儿才会这般安心,而现在,让她感到安心的人,又多了一个么?
看了看时辰,季叔轻轻的走上前,低声道,“二小姐,天色已经晚了,王爷说不定不会回来了,老奴不如安排房间,让二小姐住下,有事,权且等明日王爷回来了再说。”
季叔虽然不希望渤海王和二小姐走得太近,但是,对安谧,他倒算尊重。
方才,二小姐带了一坛酒来到别院,只说有事找王爷,随后便和柳儿玩在了一起,现下天色已然很晚,再等下去,怕是要受凉了。
安谧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柔声道,“不急,我再等等,季叔你去休息吧!”
“那柳儿小姐……”季叔皱了皱眉,柳儿睡了有会儿了,一直在安谧的身上,虽然只有三四岁,可饶是其他丫鬟抱久了也会手软,更何况安谧还是一个千金小姐呢。
安谧也是担心柳儿这般睡着会着了凉,“这样吧,我先将柳儿送回房。”
说着,安谧抱着柳儿就要起身,季叔立即迎上前去,“还是让老奴来吧!”
“别,惊醒了柳儿,怕又要难睡着了,也不过是很短的路程,我这些力气还是有的。”安谧盈盈一笑,抱着柳儿走出了凉亭,柳儿在安谧起身之时,嘟哝了一声,在安谧的怀中蹭了蹭,似知道依旧是那温暖的怀抱,便继续安稳的睡着。
季叔看着安谧抱着柳儿的背影,禁不住摇了摇头,若安谧当渤海王妃,倒也是一个体恤人的主,可是,皇室终究是皇室,王爷若真对这二小姐有心,怕是要费些周折了。
正如是想着,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季叔微怔,看向正朝着这边走过来的人,季叔立即迎了上去,一走近,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季叔禁不住蹙眉,“哎呀,我的王爷,你这是怎么的?”
王爷酒量不错,但平日里只是小酌,可今日……看这样子,怕是喝了不少啊!
柏弈瞥了一眼季叔,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的脑袋确实十分的清醒,“柳儿呢?可睡下了?”
每日,无论什么时候回来,对柳儿的问候,都不会落下。
“睡下了,安谧小姐刚刚送柳儿小姐回房了。”季叔回答道。
柏弈身体倏然一怔,“安谧?本王是不是听错了?安谧早就回安府了,怎么会送柳儿回房?”
季叔敛眉,隐隐觉得,王爷今日这般反常的喝了这么多酒,莫不是因为安谧小姐?
这个猜测让他的眉心紧了紧,但还是开口道,“王爷没听错,安谧小姐来了好些时辰了,王爷不在,安谧小姐便陪柳儿小姐玩着,安谧小姐似乎有事在等着王爷呢。”
“真的?安谧来了这里?”柏弈依旧难掩吃惊,安谧那般急切的逃离他,又怎么会转眼逃到他的住处?
“是真的,安谧小姐带了坛酒,方才安谧小姐就在凉亭里坐着……”季叔如实说道。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柏弈便大步朝着凉亭走去,季叔愣愣的站在原地,看到渤海王走进凉亭,兴奋的拿起石桌上的酒坛,脸上的笑容异常的灿烂。
此时,他更是肯定方才的猜测,王爷之所以这么晚在外喝酒,定是因为安谧小姐,而此刻的愉悦,也是因为安谧小姐啊!
王爷啊王爷,怕是彻底的爱上安谧小姐了吧!
想到什么,季叔依旧叹气,心中的不安却是更加浓烈了些,王爷这样,该如何是好?
凉亭中,柏弈的心情好似从谷底瞬间被冲到了云端,那感觉别提有多美妙了。
“安谧……安谧……”柏弈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季叔不会说谎,安谧是真的来了这里,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她来这里,意味着什么?
柏弈禁不住坐在石桌旁,拿起旁边的酒杯,就为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口喝下,心情愉悦至极,方才所有的挫败与郁结,都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他也意识到一点,这安谧,对他情绪的影响,竟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了么!
安谧将柳儿安置好,确定她在离开了她的怀抱之后,依旧睡得安稳,这才出了房间,回到花园之时,看到凉亭中石桌上的酒坛与酒杯已经不见,正疑惑着,却是看到凉亭旁,那棵槐树下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可便是背对着她,她也看得出那人是谁会,脚步倏然顿了顿,柏弈回来了!
不知为何,心跳有些乱了节奏,但想到今晚自己来的目的,安谧倒也没有再迟疑,大步的走了过去。
柏弈听见脚步声,却没有回头,嘴角的笑意却是泄露了他此刻对安谧的期待,低沉浑厚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愉悦,“这么晚了,带了美酒,是要和本王把酒赏月么?”
安谧敛了敛眉,径自走到柏弈的身旁坐了下来,“对,把酒赏月!”
一边说着,拿起地上的酒杯,从柏弈的手中拿过酒坛,为自己添满,端在手中,看向柏弈,“我想,我们除了合作伙伴,倒也是朋友,王爷觉得呢?”
柏弈微怔,朋友?比合作伙伴关系要近一些,可是,对柏弈来说,却依旧是不够的,他要的是超出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显然,他方才的猜想太过乐观了些啊!
心中泛出一丝苦涩,不过也罢,能够从单纯的合作伙伴,近到朋友,这无疑是跨了一大步。
“自然是朋友!”柏弈眸光异常晶亮的看着安谧,依旧是那般让安谧如坐针毡的专注与深情。
安谧前些时候可以轻易的忽视柏弈这扰人的目光,可是,今晚,不知怎的,她却是无法忽视,安谧敛了敛眉,更是怀疑今晚自己来柏弈这里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可即便是错了也罢,安谧已经坐在柏弈面前,这已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既来之则安之,安谧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既然是朋友,王爷若是有心事倾吐,倒也可以和安谧说。”
柏弈眉心微蹙,似明白了什么,安谧是因为方才在客栈的逃离而愧疚,所以才带了酒来,所以,她的目的是安慰脆弱的他?
心中浮出一丝暖意,谁说安谧手段狠的?分明就是这般善良可爱!
安谧感受到他眼神之中微微泛出的异样,目光微闪,忙欲盖弥彰的道,“作为朋友和合作伙伴,关心王爷,完全是为了咱们合作的长久发展,王爷不必多想!”
柏弈嘴角扬了扬,“对,作为合作伙伴,多多了解,也是为了合作长久的发展!”
这个时候,柏弈自然不敢逼得太急,便只能顺着安谧的意,合作伙伴么?那就合作伙伴吧!
安谧见他的神色渐渐如常,敛眉将手中的酒一干而尽,随即便听得柏弈的声音幽幽传来……
“冯锦兰害得姐姐难产,那时我几乎要疯了,我恨不得灭了冯家满门,让他们所有人替她们偿命,那晚,我杀了那个男人,提着剑,独自闯入了冯家,可冯家却是养着一大批高手,受伤的反倒是我,呵!我从不知道,冯家竟是那般猖狂,那些家奴,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安谧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她是知道的,在大金朝,饶是王府的侍卫数量也是受了限制,官宦人家的家奴更是不得习武,而冯家的家奴却个个是高手,这意味着什么?
“更可笑的是,这件事情被父皇知晓后,父皇却是默许了冯家养高手的事情,冯家,别看他没在厩,看似低调,但势力,却是比厩的那些个望族还要大得多,连父皇也不得不让三分啊!更别提那时的我了,根本无法和冯家抗衡,有叙,我可以等,但是有些恨,我却没法等,最终冯家交出了冯锦兰,驱逐了金巧玉和冯湘兰母女,可这根本不够,本王对冯家的仇,不仅于此!”
柏弈说着,似想到什么,眸中凝聚着的阴沉与恨意,竟是分外浓烈,和先前的平静大相径庭。
安谧看着柏弈,她又如何不知道恨埋藏在心中的感觉?便也只有仇报了,恨才可能消弭!
所以,传闻渤海王性情大变,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所以,这些年,渤海王不断的强大自己,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和冯家抗衡吧!
所以,这个男人的心里,一直深埋着仇恨,和她一样!
心中浮出一丝怜惜,安谧替柏弈倒了一杯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柏弈眸中的恨渐渐平缓下来,举起酒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眸中的光亮,却是势在必得,“对,十年不晚,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加倍偿还!
月色中,凉亭内,二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最后甚至丢了酒杯,直接你一口我一口就着酒坛喝,柏弈偶尔说着小时候在皇宫中和筠公主相依为命的过往,安谧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不久,便有一些醉意。
“有你这般疼爱柳儿,筠公主在天之灵便也会安心……不像我,我不知道我死后的命运,我也多想能出现像你一样的人,拯救柳儿的宿命……柳家的女儿……”安谧仰头喝下一口酒,酒洒了些在脸上,和脸颊上的那一滴泪水,混合在一起,“我也恨……我没办法护她……”
柏弈微怔,他听到了什么?
柳儿……柳家的女儿?
联想起安谧对柳家的针对,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中清晰起来,可是,有些东西确实缠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楚,突然,感觉到肩上倏然一重,柏弈转头,便看见安谧的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安谧……”柏弈试探的轻唤着,却是没有回应,仔细一看,柏弈的眸中禁不住浮出一抹宠溺,“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么?”
柏弈心中的疑惑却是没有消散,消化着安谧口中方才的呢喃,可饶是他也猜不透。
罢了,明日问她便是!柏弈心中如是想着,伸手轻抚着安谧的脸颊,因为酒意,细嫩的脸有孝烫,正是这种温度熨烫着他的掌心,似暖到了他的心里。
怕也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轻薄佳人”吧!
柏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便是这样,此刻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翌日一早。
安谧转醒,头上却是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安谧动了动身子,头下枕着的“枕头”似乎没有平日里的柔软,一睁开眼,刺目的光亮,让她皱了皱眉,但是,下一瞬,在那光晕中,看到的脸,却是让她的所有表情都在那一瞬间转化为震惊。
柏……柏弈!
昨晚的事情不断的在她的脑中浮现,安谧禁不住在心中低咒出声,她竟然喝醉了,竟然就这么睡着了,还……还睡在……此刻,她的头正枕在柏弈的腿上。
这个发现,让她更是窘迫,再一看,她的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身上也是盖着被子,安谧心中一怔,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盖上去的。
可是……想到此刻的状况,安谧还是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起身,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牵动了柏弈,醒了之后,二人都平生尴尬。
安谧起身,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可是,就在刚庆幸自己终于在没有惊醒柏弈的情况下站起来之时,却是听得柏弈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醒了!”好听的声音中透着清晨醒后一贯的慵懒,更是迷人。
安谧倏然一怔,整个身体彻底僵住,嘴角也禁不住抽了抽,心中暗自低咒了一声。
柏弈看到那僵直的身体,嘴角微微一扬,有些促狭的意味儿,不过,很快,想到昨晚自己的疑惑,柏弈眉心却是皱了皱,“昨晚,你喝醉了,说了一邪……”
安谧蹙眉,心中浮出一丝不安,却是依旧没有回过头来,“我说了什么?”
柏弈看着安谧的背影,“柳儿……柳家的女儿……是谁?”
安谧身体一僵,双眼倏然震惊的睁大,天哪,她到底说了什么?柏弈这般精明,便是丝毫的蛛丝马迹,都能让他产生怀疑,而自己又说了多少?
心中禁不住暗自低咒了一声,喝酒当真是误事!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安谧知道,这个时候,她最是需要镇定,只要稍有差池,便会让柏弈更加怀疑,敛了敛眉,平息好心中的波澜,转身面对着柏弈之时,她的面容之上尽是疑惑,“柳儿?不是睡在房里吗?王爷怎会不知道她是谁?”
安谧的神色,没有丝毫慌张,没有丝毫掩饰,自然得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便是柏弈也是一样。
柏弈眸光紧盯着安谧的眸子,可是在柏弈那容易给人带来压力的视线之下,安谧依旧是平静如常,一时之间,倒是显得柏弈多怪了。
“王爷昨晚是不是醉了,糊涂了不成?”安谧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继续开口道。
柏弈眸光敛了敛,醉了吗?也许昨晚,他是真的醉了,可也是真的糊涂了吗?
安谧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而那些秘密,显然安谧不愿告诉他,心中泛出一丝落寞,罢了,既然这样,他又何必逼她呢?她不愿说,自有她的道理,不过,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将她所有的秘密倾吐给他听,就像他昨晚一样!
不过……想到什么,柏弈的眸中沉了沉,有些事情,他终究是还是没有说出口,不是他不愿说,只是,还不是时候!
“应该是糊涂了吧!瞧我,昨晚你能听我心事,我是太高兴了,所以……”柏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作势要起身……
安谧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听子柏弈说到昨晚之事,却有些担心他那深情再次撩拨了她的心,昨晚不过是她对自己大胆的放纵,过了,便会被她抛在脑后,他已然是他的渤海王,而她依旧是她的安谧,二人是合作伙伴,是朋友,仅此而已。
敛了敛眉,安谧缓缓开口,“那安谧先告辞了。”
说罢,还没有等柏弈回应,安谧便率先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却是听得柏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诶,等等……我的腿……麻了……”
安谧身体一怔,脚步顿了顿,想到昨晚自己枕着他的腿睡了一夜,他的腿之所以麻,还是自己的杰作,可是……想到那份亲密,安谧脸上便红了红,更是没法让柏弈看到此刻她的涅,安谧努力让自己忽视柏弈身后传来的声音,继续朝着别院的大门走去……
柏弈本以为安谧停了下来,是要留下来帮他,可她却仅仅是停了一下,便又走了,柏弈眉心皱了皱,“安谧,你得帮我起来…喂,你等等,我的腿……嘶……你这小白眼儿狼!”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柏弈咬牙低咒,可言语之间,却是带着宠溺,这女人,竟然连头也没有回一下,他就不信,她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也不想想,是谁害本王这样!”柏弈心中依旧有些不爽,那双好看的眉峰紧皱着,若是安谧来扶他起来,他倒是有有亲近她的机会,可现在可好……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人,好不凄凉!
柏弈再次用手支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可是,一夜被压着,丝毫没有动弹过的腿,终究是不听使唤,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在安谧说告辞之时到了园中的季叔,看到自家王爷这副涅,也禁不住觉得好笑,走上前,试探的问道,“王爷,安谧小姐怕是出了院子了,不如让老奴来帮王爷……”
这几年,王爷从不曾在人前服软,从来都是顶天强悍的涅,何时见过这般向人求助的王爷?
柏弈双手艰难的支撑着身后的树干,听到季叔的声音,脸上明显有些窘迫,抬眼看到季叔那强忍住笑的涅,眉心皱了皱,清了清嗓音,正了正色道,“还不快来帮本王!”
这安谧,让他被看大笑话了!
季叔哪敢怠慢,立即上前扶着柏弈,看柏弈那因为双腿麻得发痛而纠结着的俊脸,心中浮出一丝怜惜,这王爷,昨晚怕是担心惊了安谧小姐的睡眠,一夜没让他的腿活动,这样压着,不麻才怪!
这不是自找罪受么?
哎……王爷啊王爷,何时变得这般傻了?!
柏弈被扶回了房,而那厢安谧回了安府,刚从后门进了府,便看到冯湘兰站在不远处,那双满含嫉恨的目光,正灼灼的瞪着她,丝毫不加掩饰。
安谧敛了敛眉,眼底划过一抹不屑,想到昨日傍晚的事情,冯湘兰那份憋屈犹在眼前,嘴角溢出一声轻笑,安谧昂首挺胸的从冯湘兰的面前走过,连侧眼看她一眼都没有。
那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姿态,就像是一把刀子剜着冯湘兰的心,可是,冯湘兰却是只能狠狠的干瞪着她,却是拿她没辙。
她明明知道,安谧就是焰姑娘,可她若揭穿,反倒是对安谧有利。
她明明知道,昨晚安谧没回来,定是和渤海王在一起,她的心中满心的嫉妒,可是,她却依旧无法将此事公之于众,她清楚,若是让安越锋,或者是世人知道安谧和渤海王竟是这般亲密了,不会说安谧失德,反倒是会更加将安谧捧上天。
能够得到渤海王的青睐,那是多么光彩的事情啊!
一想到安谧的得意,冯湘兰就恨得牙痒痒,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冯湘兰眼神中的阴沉越发的浓郁……
这一日,冯湘兰果然如安谧所料,没有去盛世烈焰,安谧了然,冯湘兰再去盛世烈焰,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而这一日晌午,有件事情比安谧所料想的,来得还要快了些。
梅家老爷来了荣锦城,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这几日,荣锦城的百姓一直都持续关注着梅大少爷之死的事情,都在猜测着,梅家老爷听闻了这个消息,会有怎样的反应,毕竟,梅大少爷死在柳府,柳铉和柳夫人如今是有最大的嫌疑,而梅家大小姐如今可是柳府的大少奶奶呢!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更是能激发人们看好戏的**。
梅大少爷的尸体被放在府衙的义庄内,梅老爷一到荣锦城,第一时间便是去看梅大少爷的尸体,而这一点,许多人都猜测到了。
州府大人一听到捕快传来的消息,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公务,赶往义庄……
自柳铉和柳夫人被押进大牢之后,柳家便处在一种分外压抑的气氛中,下人们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惹怒了心情欠佳的大少爷柳湛。
柳家的下人在外听到梅家老爷已经到了荣锦城的事情后,第一时间便禀报给了柳湛,柳湛一听,脸色瞬间煞白,“怎么这么快?”
梅映雪写的信,梅家老爷已经收到了吗?
柳湛仔细一算时间,即便是驿站用最快的马送信,也不一定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送到,那么……
柳湛想到什么,心中一惊,立即了新房,新房内,因为小产而身子虚弱的梅映雪躺在床上静养着,看到柳湛进来,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夫君……”
“快给少夫人穿衣裳,你,快给少夫人梳妆,手脚都麻利些。”柳湛一进门,没有看梅映雪一眼,反倒是急切的吩咐着房中伺候着的丫鬟,形色异常匆忙。
“夫君,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们不敢怠慢,立即到床前,扶着少夫人起身,梅映雪见柳湛神色异常,便是身子虚弱,依旧配合着丫鬟穿衣梳妆。
柳湛看了梅映雪一眼,“岳父大人到了。”
“真的?爹他在哪儿?只是……”梅映雪突然好似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只是爹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
“对,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柳湛口中呢喃着,心中隐隐浮出一丝不安。
“他在大厅吗?”梅映雪再次开口问道。
“如果是你,听闻长子死了,第一时间,你会做什么?”柳湛皱着的眉心,深了些。
“义庄,爹去了义庄。”梅映血口道,大哥的尸体被州府大人移到了义庄,爹要看大哥,只能去那里。
“我担心的,是岳父大人并没来得及受到你写的信。”柳湛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梅映雪的神色顿时更加慌了,“那该怎么办?爹若是先入为主的听闻了一些对柳家不利的事情,那可就不好办了。”
“是啊,所以,你要快些去义庄,将事情亲自对你爹说清楚。”柳湛激动的抓住梅映雪的手臂,没有察觉到自己不自觉的用了大力,更是没有察觉到梅映雪因为疼痛而咬着的唇。
梅映雪却也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她已然做了选择,就必须将她的选择坚持下去,无论结果是好是坏!
梅映雪强撑着身子,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了一身衣裳,好不容易梳妆完毕,柳湛没有让她有丝毫喘气的机会,便拉着梅映雪,匆匆的出了柳府,朝着义庄的方向……
梅家老爷到了荣锦城的消息,也在同时传到了盛世烈焰,房间内,安谧听了程瑛的汇报,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呵!来得还真快,走,别耽搁了,咱们可不能错过看好戏的时间。”安谧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优雅的起身,理了理衣裳,眼底的幸灾乐祸,异常的浓烈。
倒是程瑛皱了皱眉,“姑娘,我们是要去哪儿看好戏?”
安谧似笑非笑的看了程瑛一眼,“自然是义庄!”
程瑛顿时恍然大悟,和安谧对视一眼,便走出了房间,同样是朝着义庄的方向……
马车在荣锦城的街道行驶,刚走了不多久,安谧便听得外面的车夫开口道,“姑娘,刚才过去的好像是渤海王的马车。”
马车上的安谧好看的秀眉一挑,面纱下嘴角扬起的弧度又大了些,渤海王吗?他必定也是听闻了这个消息,也正往义庄赶吧!
如果她猜得不错,正往义庄赶的人,不仅仅是她和柏弈,想到那柳湛和梅映雪,安谧眸光闪了闪,隐隐泛着精光,他倒是要看看,梅映雪对于这件事情会是怎样的态度呢!
而就在稍早,梅家老爷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义庄,连夜马不停蹄的赶路,让他神色之间有些疲惫,但那张刚毅脸颊上的凌厉哦,却是丝毫也没有打折扣。
事实上,他一听闻暨城所传的关于映雪嫁入柳家,宾客全无的事情,就已经大发雷霆,他梅家在暨城是什么地位,他梅家的大小姐,怎能受如此的屈辱?
便是映雪能受,如今这事情几乎让整个暨城的人都知道了,他更是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他当场就决定,亲自赶往荣锦城,定要找柳家给一个说法。
柳家带给映雪的羞辱,无疑是一个耳光打在了梅家的脸上。
可他气愤的上了路,却是没有料到,会在路上遇到福生,想到福生所说的事情,梅家老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身子隐隐踉跄了一下,在听闻福生说了此事之时,他曾更是当宠厥了过去。
死了?他的儿子竟然死在了柳家!
他怎能不气?
醒来之后,他更是快马加鞭,分毫也不耽搁,他要到荣锦城,不仅仅是为了讨说法而已了,他要知道,他儿子是怎么死的,他定要让脱不了干系的柳家付出代价!
那可是他的儿子啊!
他虽然花心风流了些,好色了些,可是,在商业上的才能,却是比其他的几个兄弟都要强上许多,所以,他对于他在外面的风流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是大力培养着他。
他正计划着,再过些年,便将梅家的产业全数交给他打理,可他却没有想到,今日听到的消息,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梅老爷站在义庄外,和守义庄的捕快对峙着,按照规矩,无论是谁进义庄看尸体,都要有州府大人的准许,可是,这梅老爷要看梅大少爷,没有州府大人的手谕,捕快也是不能放他进去的啊!
所以,便只能如此对峙着!
“来人,给我砸!”梅老爷紧咬着牙对身后所带的几个家丁吩咐道,凌厉的怒气,让人心中生寒。
那捕快身体一颤,腿更是一软,他丝毫不怀疑这个梅老爷能将他个撕碎了。
几个家丁气势汹汹的冲上前,那捕快更是暗自吞了下口水,正担心着,却听得一个救命的声音响起……
“梅老爷,这是在干什么?”州府大人出了轿子,捕快立即迎了上去,“大人,这位老爷要进义庄看梅大少爷,可是,却没有大人的手谕。”
州府大人皱了皱眉,却是呵呵的道,“梅老爷是自己人,还不快让梅老爷进去,难道你还真想看着义庄被砸了不成?”
捕快愣了愣,立即明白过来,忙走到梅老爷面前,“这位老爷请,梅大少爷在一号间,天字位。”
梅老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似在做着心理准备,没有理会那捕快,径自大步朝着义庄大门走了进去。
一号间,天字位,梅老爷看着遮盖着板上尸体的白布,伸出手,手竟是止不住颤抖,这下面盖着的就是他的儿子么?
可是,前几日,他才欢欢喜喜的送他疼爱的妹妹出嫁,可今日却……
梅老爷咬了咬牙,闭上眼,一把掀开摆布,过了好半响,才睁开眼,当看到白布遮盖之下,那白如死灰的脸色,梅老爷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也是好似被雷劈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
“儿哪……”梅老爷紧咬着牙,颤抖着的手,依旧拉着白布的一角,猛地一掀,整个尸体便暴露在空气中,展露在他的眼前。
看到那张脸,已然震撼伤痛了,可梅老爷却是没有想到,他的身上,却是这般的惨不忍睹,遍布的窟窿,让他的整个身体狰狞无比。
“是谁……是谁这般残忍……的要了你的命!”梅老爷口中呢喃着,他几乎能够想象,他在承受这些伤之时,是怎样的痛苦与折磨。
想到福生的描述,鲜血浸透了整张床……再看看这苍白的尸体,梅老爷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愤恨的哀嚎出声,“啊……到底是谁!我儿……你放心,我定会让柳家……为你血债血偿!”
而此时,刚进了房间的柳湛和梅映雪,正巧是听到了柳老爷充满恨意的宣誓,柳湛身体一怔,扯了扯梅映雪的袖子,给她使了个眼色。
梅映雪的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感受到爹爹那愤然的怒气,这样的爹爹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让她也禁不爪怕,脸色更是苍白了些,可接收到柳湛催促的眼色,梅映雪咬了咬唇,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想到她和柳湛的目的,以及自己的选择,梅映雪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终究是走上前,“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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