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启四年,汉都长安,天降陨石。
那夜天色皎洁,忽然有声音如狮子吼,从天边东北方渐至,同时灰气涌起,数万计的房屋楼宇动荡不安。
不多久,忽然大震一声,天崩地塌。周围十里,尽为齑粉。
天灾后,数万计的房屋倒塌,百姓遭殃,流离失所。
同时西北强国鄯善王国狼骑大军,傲视群雄,乘机入侵汉中原,直侵入至长安郊外,如入无人之境。
狼骑烧杀掠夺,视百姓为牲口牛羊,随意杀戮掳走,百姓不甘耻辱,逃离长安。
汉帝闻之暴怒,亲率大军追击,并号令西域都护从后拦截,前后夹攻。
终破狼骑于雁门关前,袅敌首无数。
传闻,天灾那个夜晚,半空中的月亮荧红如血,照得半个长安大街小巷都象挂满灯笼一般。
马匹不安地来回骚动,狗不停地朝着月亮叫唤。
狗主还嫌它们烦,吵扰了清梦,起来训了几鞭,一时长安城中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然后逐渐静止,回归清净。
那些狗望着月亮发呆,如被勾走魂魄一般,但没几个人留意到狗的异样。
到了半夜,据传,由天上红月中分出流火,一团熊熊的大火球掠过天际,如入白昼。
紧接着陨落长安,发生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天亮之后,幸存的百姓陆继回来,三三两两,徘徊在废墟之间,收拾悲痛心情,抱着一线的希望,寻找幸存的亲人。
残缺的墙壁,破碎的瓶罐,乌黑的焦土之间,处处是腐烂的气味,刺激扑鼻,地面上满是烟尘,未扑灭的火头比比皆是。
站在高处放目远眺,方圆十里之内,满目苍夷。
中间是个巨大的深坑,坑中还冒着红光。被陨石爆炸冲击波掀起的泥土石基,波浪般高高耸起,围着深坑,往四面八方呈放射状延伸出去。
深坑废墟有如一个巨大的红印伤疤,触目惊心。
废墟中还有一些将士的尸体和断裂的兵器。
长安是汉都城,驻守着万人大兵团,由拔胡大将军郭昌率领,郭昌战功显赫,声名在外,在长安诸多武将之中,排行前列,摩下兵团勇士,也是锐不可挡。
料不到敌人来自天域,陨石直砸下来,把长安城墙砸开长长一段,万人兵团也死伤惨重,郭昌大将军下落不明。
小茹茫然在废墟中缓慢行走,寻找自己曾经的家。
虽然已经过漫长的一天,她仍然难以置信,她心惊胆战地寻觅与自己记忆相似的景色,但眼前的一幕,,那有半点相似?
遍地惨状,到处都是死尸,凄楚的哭泣声在风中不停响起
她惶然无助,地上的利瓦割破了她漂亮的衣衫,稚嫩的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她也浑然不觉。
她只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姑娘,刚刚才度过自己的生日。
亲友的音容笑脸仍近在咫尺,转眼间已经阴阳相隔。
她茫然流离在废墟之间,记忆中的一幕幕,悄然流过。
小茹是个不喜欢张扬的姑娘,她相貌普通,属于那种不显眼的类型。
在小茹和她的女伴们站在一起,年轻的男子遇到第一眼望过来,只会在小茹的身上扫过,而停留在其它俊俏的女伴脸上。
但小茹又是个体贴的姑娘,在女伴当中,她很受喜欢。
她稳重,听着别人话时,总是静静的听完,再讲几句贴心的话,让人如沐春风,心里的不舒畅慢慢散去。
她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女伴们都喜欢把小茹当作倾诉的对象,因为她话不多,安静而不八卦,不讲大道理,嘴巴又严密,不用担心自己心底的小秘密泄露出去。也有一个原因很重要,小茹相貌长得普通。
自己喜欢那个男子,那个女伴又是暗地里的竞争对手,邻家的胡二胖为什么与老婆吵架,京城里的胭脂坊又来了什么新品种……
所以小茹知道很多秘密,在女伴当中也很受欢迎。
她也有许多的谈资话题和想法可以说,但每当要说出口时,她总是迟疑片刻,然后决定还是不说,继续做那个静听女伴们倾诉贴心的小石头。
春天来时,阳光灿烂,跟随着女伴在田野间欢快踏青。
夏日炎炎,与女伴们在小西湖上学习游泳,与鱼儿嬉戏玩闹,无视游客惊讶的目光。
还有与女伴们一同逛街,吃小食,研究那条珠链好看,那件衣衫又可以便宜讲价……
小茹每天的生活很丰富,过得也很充实。
烦恼是时间过得太快了,以至她看着身边的女伴,一个个地嫁人生子。在女伴当中,她慢慢地变成大姐姐般的人物。
家里老父母也在她面前唠叨了许多遍,也有相亲的走上门来介绍。
但是无论父母怎么唠叨,旁人怎么着急,小茹总是笑笑,然后不语。
她总觉得,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没有遇到心仪的男子,那是时间未到,既然如此,何须焦虑,不如放松心情,安静等待。
终于,她等到了,一名年青人在女伴当中一眼看到了她。
她没有其它女伴样子好看,但很顺眼,很耐看,而且有一种特别安静的气质。
他喜欢她安静的模样,就象他独自在工坊制造乐器时,那摆放着的静静琴弦。
她也看到了他在看着她,微笑的脸露出喜欢她的模样。
她初时有点茫然不解,左右两边瞧着以为他看错了方向,等到她确认他看着是自己,两个人对望着良久。
渐渐地,她突然间明白,上天给她的那个机缘,已经时间到了。
年青人名叫朱矜,是城里工乐坊的制琴人。
他出身贫寒,自小在工坊里跟随师傅们学习制琴维生。
多年制琴,让他的十指头长满了厚厚老茧,但也练就了一手好手艺。
他虽然不出名,但城里许多人家的琴都经他手修理过,甚至皇宫里的琴,偶尔也会由宫中乐坊,分到他手中协助装弦调音。
朱矜牵着小茹的手,带她来到自己的工坊,把自己的作品展现给她看。
一把把琴,完工的,正在打磨的,已经上好弦的,仍是木头只展现大致轮廓的。每一把琴上都蕴涵了朱矜的心血。
朱矜快乐地给小茹讲解每一把琴的故事。
这把琴他是如何打磨,无意间伤着木胚,以至一直挂在墙上陪伴着他。那把琴是宫中的乐器,据说制作的桐木来自遥远的昆仑山……
朱矜是寂寞的,长年的工坊生活,让他与琴为伴,对于琴的了解是他最大的话题。
遇见小茹之后,情不自禁,便把他与琴的故事一一说给她听。
小茹静静地听着,就象她对待以前的女伴们一样。
但众多琴的故事,慢慢在她心目中勾画出朱矜的经历。
这个年青人,勤奋而努力,淳厚而单纯,慢慢地,让她为之着谜。
年青男女很快陷入热恋当中。女伴们开始发现很难找到小茹,因为她要陪伴朱矜,在他的工坊里,看他工作,听他讲琴的故事。
小西湖的桥上,大运河的堤边,圭峰塔下,旧城墙角,处处留下年青人依恋的身影。
小茹甚至带朱矜见了自己的父母。父母觉得,朱矜虽然没什么家境,但他有一门好手艺,足以谋生。
而且年青人长得相貌还可以,更重要的是,他喜欢小茹,而小茹也差不多要成为老姑娘。因此,父母很满意,甚至急着张罗两人的婚事。
小茹很快乐,觉得这段时间,是自己最开心的日子,心满意足,充满期盼。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这一晚,朱矜与小茹又约定相会。
城内的各个旧地方已经太熟悉了,而且很可能遇到熟人,因此,他们相约在城外的橘子林看雪。
那里是驿道,来往商旅众从,旁边还有驿站的士兵守着,很安全。
远眺望雪,白茫茫中一条驿道蜿蜒而去,不时几匹骏马迅驰而去,马蹄声声,如水墨画上挥舞了浓重的几笔,很诗意。
在这种环境之下,年青男女心旷神怡,而且雪地风大,两人相依相偎,自有一番风情。
小茹出城不久,仍在途中,便见天空中流火出现,直堕长安,紧接着天崩地裂,陨星落地,引起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