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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一曲清笛(1 / 1)

冗长的一吻结束,她倚在他的肩上,贴着他的耳畔轻轻道:“等见到了司命星君我就去回绝了他,到时,我们一起回家吧?”

一起回家。

他却扶起她的肩,望着她摇了摇头:“又在说这种傻话。你若是因此而陨了性命,我会后悔方才所做的那些。”

濯清一愣,红着脸微低着头:“但是...神和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他的眼神闪烁一下,继而低低说道:“神仙的命都会很长的吧?你陪陪我,等我死了,你再做你的神仙,这样也算不得在一起吧?”

她定定望着他。思忖了半天,沉默了许久,终于微抿着唇一笑:“好。”

墨逸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紧了紧手臂。

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她发间的清香萦绕鼻尖。

微微阖了眼,唇角弯了弯。二十年,不!包括他曾经为仙的近万年的时光中,也没有笑得如此幸福过...

夜晚,月白风清。

那两人十指相握着站在了大家的面前。

绯烟笑得诡异,项悠徘紧蹙着眉头,项悠徊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只是濯清可不愿意去分析他们的各种古怪情绪。她的食欲忽而好了起来,竹笋吃得极为畅怀。

绯烟正准备调笑她的时候,心神一晃,继而抿着唇道:“似乎有贵客到了。”

门无风敞开,司命星君一袭寻常的布衣打扮,静静站在了门口。

“这老头是谁?”项悠徘指着他问。

“若没有猜错,他便是那掌管万物轮回,生之道的六星君之一的司命星君吧!”绯烟沉声道。

“他?活的...神仙?”项悠徘瞪大了眼,愣在当场。

司命星君走进竹屋,摆手笑了笑:“无事,称呼随意,叫老头也无妨。”

话落便绕过连嘴巴都合不上的悠徘,径直走到了濯清的面前:“怎样?我是来履行承诺的。什么时候跟我上天界呢?”

濯清微怔,压低声音喃喃道:“星君你每次都是这样...紫玉那时也是...该出现的时候却不出现。”

“每个人都有既定的命数。即使不是那西渊魔尊,他也会有此一劫。”司命星君淡淡说道。

濯清垂下头,心里十分难受。

“不过,”司命星君安慰她,“你不是拿着他的内丹吗?天界倒是有些法子能养人魂魄,万事皆有转机。”

濯清猛然抬起头:“当真?”

“自是不会骗你。”司命星君笑了笑。

说完这番事情,他又转身踱到了墨逸的面前:“心中所愿快些去了了吧!这世上本就没有不散的筵席。”

墨逸抬眸望着他,司命星君惊觉他眼中晃过的神采已经多了些柔软,少了些为仙时的隐忍和刚毅。

缓缓地点了点头,墨逸取出了随身的万宝袋,挽袖走出竹屋。

其他人也静静跟了上去。

月色柔柔如湖水,竹叶依依恰风清。

情思正索索,别离愁密密...

墨逸在竹舍的空地前站定,一众人与他保持了些距离,站在四周。

项悠徘轻叹了口气,他总觉得今天的墨逸十分的特别。

容颜虽未改,只是那眸中的光华明亮得堪比寒天星子,但却也只容得下一人。

而那人,偏偏不是自己。

墨逸顿了顿,旋即打开万宝袋,取出横笛。

抬手放在唇边,头低垂,微微合上眼。

清笛悠悠银霜满地,夜风袭袭竹香溢空。

或是因为本是仙人所用乐器,从脚下湿润的泥土里飞出许多本应尚在睡眠中的萤火虫。

萤绿的光芒,忽明忽暗,围绕在四周旋转,让人不知到底是天上的星子落了下来,还是本就置身于星空。

蓦然间,他抬眸望向她,眉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月白风清,不知拂过谁眼里一汪脉脉的清泪,心上一点肝肠寸断。

濯清尽量笑着,若是分别,便让他最后记住的定要是自己的笑容才好!

往事如走马灯,皆在墨逸的脑海里流转。

濯清...

初见时的惊鸿一瞥,相交时的浅笑迤逦。

倏然想起那日的‘流云诀别’。

此处诀别,何时归?

人生如戏,那样的舞竟生生与今日景致重叠,如梦似幻。

曲音清丽婉转,像有了形状,汇成流光满溢的光华在上空悠扬,直上九重天阙。

那样的曲子,汇聚了千般情感,足以撼动万物之心。

布星的仙倌停了散布星辰的手,赶路的夜神勒停了奔跑的牛车,吴刚停下了千百年来不曾静止的斧头,牛郎织女虽看不见对方,却倚着银河畔两两相望。

万重宫殿的最深处,凤鸾团簇纹路的鎏金宝座之上,头戴凤冠的女子却因为听闻此曲,眉头紧紧蹙起。那冠上的十二垂珠帘虽挡了她的相貌,只是那威严气势却不减分毫。

单手托腮,极尽慵懒的姿势。

她偏头望向牡丹流云拖盘铜镜。镜中最打眼的,自然是头顶上那雍容奢华的凤冠。

只是这独一无二的凤冠的正中却有个凹洞,像缺了一个最主要的点缀之物一般。

女子的目光倏然变得锐利,唇角轻抿,压低声音狠狠道:“墨逸,什么叫物尽其用和不逆天道,我会让你明白个彻底。”

话落,隐约可见她唇边一丝轻蔑的淡笑,让人不由心头一寒。

一曲终止,墨逸的手上渐空。竹笛化作点点流萤光芒浮上天际,只留下了一些虚妄的影子。

濯清定定望着他,虽不知他吹的什么曲子,却听出了那缱绻的柔情。

墨逸默了一阵,直到方才他才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不是为了那柄笛子也不是想要将自己的心情上达九重天阙。

他所想要的不过是有她陪伴,就连这样的一首曲子,也只想吹给她听。

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即使知道异类之别,即使明白他蜉蝣般浅短的生命,也想要一直一直与她在一起。

“所愿已经达成,濯清,你速同我回天界吧!”司命星君上前一步,打断了他们各自的思绪。

濯清猛然回头望着司命,那样的一句话,明明之前还十分熟悉,现下却有些不明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也许,他指的不过是别离...

司命星君轻一挥手,五彩霞光编制的丝带便挽上了濯清的周身。

淡淡笑了笑,旋即甩袖,首先消失在了原地。

濯清惊觉自己身上的五彩霞光丝带浮动飘舞,脚尖竟缓缓离开地面,整个身体将要飞入上空。

“墨逸!!!”她朝他伸出手,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那个月白色的身影紧奔两步,终于抓紧了她的手。

濯清拼命睁着眼睛,那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大颗的泪滴落在他的手上,他将她半扯着拥在怀里。

只是那五彩霞光丝带像是急着回归上界,濯清下半身已经浮到半空。

额际相抵,眸中俱是悱恻满溢的情。

“不要哭,我等着你!”他慌张的说道。

并迅速从怀中取出那颗自他出生便跟着他的金刚石,塞进了她的怀里。

丝带扯着濯清的身体越来越高,他和她的手,纠缠,不舍,十指紧握,缓缓抽离。

最终,拼命拼命,却连指尖也不得相碰。

手背上还有她未干的泪水,指端似乎还停留她发间的清香。

一如往昔的景,只是不见她。

本不明何为思念,何为深爱。仅这样的几月,懂了这些,是她教自己懂了这些。

墨逸抬起头,终于觉得天高,真的很远...

绯烟走过去,淡淡道:“你是打算在这里等她吗?”

墨逸愣了愣,良久,眸中方才有了些焦点,这才答道:“不。家中还有母亲在等我。我准备回家。”

“也好。”绯烟没有挽留。

“什么时候?”

“明日便走。”

绯烟点了点头。

第二日告别的时候,绯烟依旧披散着发,脚下着一对竹木屐。

拍了拍墨逸的肩膀,轻笑着道:“若是见到了濯清,带我告诉她,我还需二十个年头便可飞升上界。要她在这段时间里迅速摸清楚这上界的状况,到时的相陪之约可不能忘了!”

“放心,她是守信之人。”墨逸淡淡回答,他觉得他们的相遇必定不会远。

绯烟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微眯着眸,许是日头高热,那墨逸的轮廓黯淡,如失了魂魄之人。

心中倏然涌上一个念头,总觉得他与她那不相宜的感情,千辛万苦似乎没有个止境。

沿着竹林幽径向下,墨逸同项家兄妹一起同行。

“你的家乡在哪里?”项悠徊主动同他攀谈。

“很远。”墨逸沉吟道。

悠徊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说:“其实你可以留在项府的。”

“谢谢好意,可我没有办法留下来。”他的表情雕塑一般的冷漠。

项悠徊立刻变得无精打采。

其实,看到了他同濯清的种种,她怎可能还不明白他的真心?

只是这是她的第一段感情,若就此放下总觉得无法释怀。

“那...我可以去看你吗?”她鼓起勇气问。

墨逸疑惑的望向她。

“因为...因为我还没好好谢一谢清姑娘。她毕竟救了我,而且,我也希望你们过得好。”悠徊口不对心的说道。

墨逸微眯着眸,思忖了一会儿,总算点了点头。

到了燕归镇,墨逸与两人分道扬镳,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又走了差不多一月,方才抵到了家乡的山前。

本来怀抱着希望,想着是否能在睡醒之后就能看到她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托着腮,调皮地望着他笑。

只是,没有。

有一丝失望,却依旧怀抱着希望。总觉得能活着,能与她相遇,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珍惜的事情。

还未走进家门,便远远望着娘亲正在为门前的桃花树浇水。

执一方手帕,吴氏轻轻为墨逸拭去额上的汗水,语气慈祥:“一早上,那桃花精便变回了这株桃花树,我便料想到,吾儿肯定是快要回来了。怎么,那个叫濯清女子没有同你一起回来吗?”

“她...现在已经是司命星君座下的弟子了...”墨逸平静的回答,眸中却有隐不住的忧伤。

吴氏的眉跳了跳,旋即问道:“不会再来了吗?”

墨逸摇了摇头,扯出一丝笑:“会的。并且我答应了她,一定会等她。”

从房中取了一柄极素的竹笛,墨逸紧紧握在手里。

夕日余晖落在他的肩头,他在院前吹起那日的曲。

曲中深藏日益缱绻的思念,却又不知她能否倾听。

命运是一张网,那些不知善恶或是恶意的谋划已经逐渐萌发。那羸弱的一段红线,又能承受住几番撞击?

谁家玉笛暗飞声,难忆向月舞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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