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见墨逸垂眸思索,没有再拦她的意思。
于是疾走几步,迅速与他擦肩而过。
来到溟远的药庐,小心谨慎的翻看他做的医药札记,最终目光凝在一个人的名字之上。
心中已然知晓这便是事情的关键,遂使用法术誊抄了一遍,并掩了翻查的痕迹,悄悄离开。
玉山上,瑶池畔。
西王母坐在房中细看刚得的玄女的回诏,唇角不禁向上弯了弯。
回诏上书:北沼魔尊最心爱的为他的幺女。此女子曾同墨逸一起进入浮世镜,名唤倾渺。从北沼魔药师记载的药典得知,倾渺从娘胎出来时便带了心悸的毛病,需定食服用夔牛的腿骨才可抑制病症复发。
西王母阅完对整个事情的真相已猜至八九分。
未防有误,她于当日便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特意拜访了太上老君,并同闲聊一般,向他询问了夔牛腿骨的性状及可医治的病症。
果然,一切诚如她所料,这楼万壑的小女乃是缺少了魂魄。
西王母轻哼一声,心想这一大家子瞒得极好,这小女怕是连自己都不知自己详细的病症,这才同墨逸一起进入那浮世镜,做出了这么多失之偏颇的事情。
她凝神思索,遂心生一计。
第二日,鸾雀衔来诏报,西王母将清娥传唤至天界殿中,而墨逸和玄女继续留在北沼待命。
清娥跪在殿下,低垂着头,连呼吸都有些不敢。
她已经许久不见自己这位向来严厉的母后,这次突然被召见,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
“嗒嗒~~”西王母缓缓走下殿来,长裙曳地,满头珠翠叮铃,香气熏人。
清娥抖抖索索,紧紧闭起了眼。
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身侧。
清娥咬了咬唇,脑中一片空白。
只是,这双手并没有做什么旁的事情,而只是将她扶了起来。
耳边传来西王母难得和缓却依旧透着一丝清冷的声音:“清娥,我还未说什么你就这样跪下来,哪里有天族公主的样子?”
清娥缓缓抬头望着她,甚至生出了这一切竟是梦障的想法。
只是,西王母的下一句话,让她立刻迷糊的头脑立刻回归现实。
“你若是真要跪着,怕也是因为做了什么错事吧?”
刚刚才站起来的清娥,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又跪了下来。
地板硬得厉害,她却连疼痛也不知,心中只想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自己的这位母亲。
“没...没有...”她小声回答,声音发抖。
“哦?”西王母淡笑着转过身,“那么,你就是忘记了我本要将你嫁给中天紫微大帝的事情了吗?”
清娥眉头跳了跳,立刻更低的弯着身回答:“清娥没有忘记,一直铭记着母后的苦心!”
“嘭!”大殿上的丹顶白鹤样式的灯柱被西王母一下子掀翻,灯油流到清娥的膝边,余温依旧灼热。
她厉声喝道:“大胆!!!你分明口不对心!你喜欢上撷光星君的事情以为我不知吗?”
清娥受了惊吓,竟抖得说不出话来,眼角也沁出了泪水。
“你既明白我的考虑,怎可还能对别人动心?你这是不满意我的安排?还是觉得中天紫微大帝配不上你?”西王母逼问道。
“清娥不敢!清娥不敢!!!”她不停的摇着头,凄声楚楚的回答。
西王母见恐吓的程度已经达到,故再次软下声来。
“清娥。我是你的母后,虽然事务繁多,没有很好的看护你,但是你要明白,我心中其实一直都是在惦记着你们的。我所有的谋划,也是为了你们的幸福。”
清娥呼吸急促,但见西王母忽而转了态度,一颗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这才微微放了下来:“清娥明白...”
西王母淡淡一笑,又走近了一些。
她蹲下身,抵在清娥的耳畔道:“其实,我哪里会不明白你对于撷光星君的感情。你若是真想随了他,我哪里就一定要拆散你们呢?”
清娥闻言,死灰一般的心底倏然又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她眸中光华流转,透如琉璃,盯着西王母,不可思议的问:“母后是说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西王母覆上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不过,你必须按我说的做才是。”
清娥面上浮了些喜悦,急切的询问:“是什么?清娥定当遵从!”
西王母一展魅惑的笑颜,道:“浮世镜中一事,你必须执两面之词...”
殿上的烛火跳了跳,清娥极认真的听着她的吩咐,心中团着的疑惑越来越大...
纵使相疑,清娥也不可能违抗。
她明白,只有完全按着母后的说法去做,才能不失去所爱,甚至得以一生相伴。
一生相伴,这四个字,对于凡人一世倒还简单,而对于长寿的天族人来说,总有说不完的沉重和无奈。
离开九重天阙,她悄然回到北沼,并按照西王母的吩咐,当日即约了北沼魔尊单独详谈。
其实,楼万壑这两日的心中也是十分烦闷,对以后该如何走根本没有打算。
毕竟,这清娥并未被夺去魂魄,且亲眼目睹了他们对她下了封印,图谋将她关入这浮世镜中。
如果她按实情禀报天帝,天帝必会因此动怒,北沼定会迎来一场大的浩劫。
可现下,不等他试探清娥,清娥竟主动找上门来,且提出的乃是密谈的决策,魔尊自然十分爽快的应承了下来。
清娥与楼万壑单独相谈,她开门见山。
“明日我便会回到天庭,向天帝禀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楼万壑故作轻松的道:“那么,敢问仙子你打算如何禀报?要知道,话可不能乱说!”
他悄悄将一手背于身后,心想,若实在不行,就先用武力逼她就范。
清娥抬眼望着他,清清静静的回答:“我会禀报天帝,这浮世镜乃是我无意中发动,是墨逸及倾渺冒死进入浮世,费尽千辛万苦救了我一命。”
楼万壑一愣,收了手中戾气,立刻问:“此话当真?”
“自然不假。不过,尚需要魔尊您答应一个条件。”清娥淡笑着回答。
“哼!”楼万壑轻哼,“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天族之人小气得很!哪里可能做损及自己的事情?快说吧!到底是什么条件!”
清娥顿了一会儿,继而自然的说:“其实,我的母后向来主张魔族及天族的和平相处。无数次,她都曾教导我,任何事情都要得饶人处且饶人。听闻此事来龙去脉,她提议,让您的小女儿,也就是倾渺来我们九重天阙做客,以此结永邦之好。”
魔尊一阵沉思。
他知道,这九重天阙上的西王母掌管刑罚,向来不是好交往的人。且这仙绫本就是她所有的法宝,如今早就该想将他们生吞活剥了,哪里还可能这么好心的提出这种古怪的要求?
他十分踌躇,只能先稳住清娥,遂沉声道:“容我思考,明日你离去前我会回复你。”
话落便拂袖离开。
清娥望着他的背影,声音冷澈:“那么,魔尊您可要仔细想好了!我在天帝门前的说辞到底如何可就要看你的决定了!”
待清娥走后,魔尊立刻召来了自家的两个儿子及溟远商议。
倾渺的二哥楼岚风向来思维通透,他思忖了一会儿,立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恐怕,这西王母早已经看出我们盗那仙绫乃是为了补全渺渺的魂魄。这样的邀请,缔结友好是假,将渺渺做为‘质’才是真正目的。”
楼玄天闻言,立刻愤怒的道:“若是这样,定然不能答应他们的这种要求!天族之人对于我们而言,犹如财狼豹虎!若是将渺渺送上去,可不是羊入虎口吗?大不了就是打一仗,难道我们还会怕了他们吗?”
楼万壑点了点头,紧了紧拳头,几乎就要拿下主意。
溟远本在一边安静的沉思,见到事情要被如此敲定,遂出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倒觉得此事可行!”
“溟远,你这是疯了吧!”楼玄天冲他厉声喝道。
楼万壑望着溟远那一副认真的表情,遂拦住自己冲动的长子,道:“让他说,他思维向来缜密,只有他的一套看法。”
溟远颔首,神色沉郁,缓缓道:“首先,从客观上讲,若是同天族一战,我们到底有无胜算,你们心里都是明白的。虽然魔族不在乎生死,但是初心便是要救人,而不是要陪葬。况且,这天族本就是个养魂之地,渺渺虽不能靠此痊愈,拖下病情发展那也是好的。不然,恐怕...她连两个冬季都渡不过去了...”四下一阵沉默,另外三人都因他那最后一句话寒了一颗心。
良久,楼万壑抬眼望了下其他人,最终沉沉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以随时为了渺渺与天族一战,但这种与她性命攸关的事情,我不能去赌!”
“所以,这就是要答应他们吗?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圈套啊!”楼岚风依旧有些踟蹰。
楼万壑目光凌冽如注,声音沉冷的道:“这样的逼迫已经容不得我们说不值。但是,他们若敢让渺渺受一点点委屈,我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将他的天庭捣个窟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