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影响我的辩护。”这不是保证,而是实话实说。
孙伯庸只是笑,瞥眼看着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梁子彦:“晚上送我回去吧,你六婶说想见见沐律师。”
她不太好意思开口请孙伯庸改口,一旁的梁子彦言简意赅:“明天早上就开庭了,下午我带她过去。”
孙伯庸不反对,起身离开了,他哪里真用得着梁子彦送,楼下的司机开着保姆车,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只剩下她和梁子彦,他起身穿外套并告诉她:“在门口等我。”
“不了。”她摇摇头,“我想一个人走走。”
吃饭的时候接到郑可军发过来的短信,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我想你。
却一霎间勾起了无限的回忆,单纯却唯美到无法触碰,一碰就碎。
女人想认真做一件事,怎么就那么难?这些无法逃避的困扰,总阴魂不散,她可以倔强地说不在乎,可以冷静地分析利弊然后放弃,但没有可以决不受影响的平静。
她永远忘不了郑可军三个字支撑她度过了人生最黑暗、最可怕的三年,永远忘不了他从现场赶回来医院给她交医药费那一刻自己的激动,明天的法庭,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从他和李小禾在一起之后,郑可茵在自己面前对他的情况总是绝口不提。
这个名副其实的短信后面方饱含多少无奈和深情,正是因为罕有,她忍不住担忧。
“你作什么!明天就开庭了!”梁子彦对这种绵长的柔情不感兴趣,这人总是冷漠到让人失望的地步。
“我没作。”她拿起自己的背包,低声说,“我没心思和你斗嘴,就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我需要保证你明天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法庭上。”他拉起她的胳膊向外走,“算了!和我一起去停车场!”
“放手!”她所有的情绪集中在一起,爆发出来,“你够了!梁子彦!我不是马戏团里的动物,你拿个鞭子让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我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泪有痛,不像你,就是一块儿铁板,毫无感情!你为什么要这么霸道?已经到了残忍的地步!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所有的人都得听你的!请你相信我,我是个专业的律师!同时我也是达远的朋友,我绝对不会做出有损他的事!”
他颦眉,也在忍耐怒火。
这是在震怒她临阵的慌乱。
“这就是你所谓的专业!有血有肉、有泪有痛的沐大律师!如果你真想活得那么自然随性,就嫁给杨达远好了!在家里,天地都是你的!你愿意怎么都好!可现在你是律师!请你清醒一点儿!”他扯着她往前走。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她拼命挣扎,抬脚往他小腿上踢。
不出意外,他轻巧躲过,她却因为失衡险些摔倒,伸手就咬住了他的手:“我讨厌你!”
他的手缓缓松开,盯着她。
每一次的争吵到最后都是这样收场,她披头发散,他面不改色。
进了电梯,她立刻按动关门键,将头别向一边。
愤怒久久难以平复,她气冲冲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沿着大路往前走,开始变得微凉的天气随着微风袭来,有些目光呆滞地看着来往的陌生人群,心里长叹一声,掏出手机,按下删除。
夜深了,空气中到处是夜来香的味道,几个深呼吸,胸中怨气消散了七八成,一个人漫步走过热闹宽敞的主街道,转入冷清的小街,只有零星几家商铺还开着门,梧桐叶飘洒下来,更显冷寂。
思绪和双腿一样无法停下来,她并非叛逆,就只是想通过在这种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似狂潮,什么都无从谈起。
扭到脚的那一刻,她痛到说不出话来,好端端的路面上居然有一个拳头大的坑,她没看路,整个脚尖压下去,人就跌倒在地上。
几秒钟之后,一只大手拉起她的胳膊,她回过头去,正看到梁子彦有深深凹线的下巴在自己的头顶。
他跟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居然完全没察觉?好日子过得太多了,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
他没说话,直接将她扛在肩上,往前走了将近一公里,才拦下一辆出租。
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任性闯了祸,很有可能会因为一瘸一拐影响形象,个人输赢事小,杨达远的事不能有任何差池,因此就算此刻他就破口大骂她也不会还口,连带着用这种极为不舒服的姿势被扛着往前走,引来稀松零落的路人百分之百回头,加上痛得撕裂一般,她也没好意思哼一声。
出乎意料,他没骂人,只是将她带到了一个跌打馆,很晚了,跌打馆大门紧闭,二楼上亮着灯,他站在楼下喊着什么人的名字,对方便立刻下楼,把门打开。
三十岁左右年纪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一条大短裤,一双草绿色的人字拖,懒懒散散地叼着烟,笑道:“你又来照顾我的生意?”
一个年轻女人也攀上来,伏在男人肩头,一条热裤下面是白花花的长腿,咧嘴笑道:“帅哥来了?”
他和这小夫妻很熟,随意打了招呼便进门去,将她放在竹制的躺椅上,用手指了指她的右边脚踝:“扭了。”
男人坐过来,脱掉她的鞋子,握住她的脚。
她猛地将脚缩回来,这是最敏感的地方,让一个陌生男人这样抓着,心里一下子就发怵,理智上知道他是大夫,但行为上却难以摆脱坚贞不屈的触碰困境。
“瞧,伤得并不太严重。”男人幽默地一笑,想再伸手,她却一直往后缩。
“再动把你捆起来!”梁子彦的忍耐到达了极限,一把抓住她的小腿,伸到男人面前。
她瞪着他,所有的懊恼悔恨被这一句话就打得烟消云散。
“别理他,和你开玩笑呢!”男人安慰她。
是不是玩笑,只有她和梁子彦最清楚。
女人打开旁边的一个大罐子,泡在酒里面的一条蟒蛇居然动了起来,女人含笑取出一提酒,将盖子盖上,那蛇便像是封印了一般不再动弹。
她全身上下的毛孔的都竖起来,女人将取出来的酒倒在瓷碗里,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