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不一定幸福。
当人类的求偶和动物一样,进入了异常猛烈的阶段的时候,不是把配偶俘获就是逼疯。
她的精神也开始高度紧绷,每一刻都得提心吊胆,搞不清什么地方会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惊吓,杨达远只以为是自己努力不够,卯足了劲儿表现,懒散惯了的人回事务所勤了,成了标准的坐班族,即便没有工作,也会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她去找他签字。
鲜花加礼物,来得猛烈。
躲就成了她唯一的出路,好容易趁着他出去见当事人的空挡偷偷溜出来,跑到拳馆去了,不到半个小时,他还是来了,来了不算,居然还带着整箱子的下午茶和点心,挨个儿送给健身房里所有的人,摆在她面前的吐司都是心形的,奶茶还是热乎乎的,看着浓烈的食物,看着杨达远热情地穿梭在教练学员中间,她重重地倒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所有的人都微笑着祝福,杨达远系出名门,有自己的事业,长得不赖,待人和气又温柔,难得如此用心,在众女子艳羡的目光中,她只觉快要被他奔涌而出的爱淹死了,奄奄一息地孤独趴在沙滩上暴晒,被阳光用臆断的幸福杀死,和之前不同的是,他不再承认是她的男朋友,而是理直气壮地要求大家帮助他,坦诚自己正在追求心仪的女人。
她只想尖叫,想用超光速逃走,回到认识他的那个时间点之前,洗了个冷水澡,终于冷静下来,再一次回到教室,他正和杨景程聊得开心,前台小姐偷偷告诉她,杨达远报读了一个同样的拳击课程,已经帮忙编在了和她同班。
“达远,你跟我来!”非得好好谈谈不可了!
“好了!”他摊开手,给她一个浅浅的拥抱,“我知道你不喜欢,以后不会了。”
她所有的火被彻底堵住,只能盯着他。
“给。”他掏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放在她手中。
是个手机。
“我不能要。”她推辞。
“别有负担,不是收了我的手机就得接受我。”他咧嘴一笑,“在我心里你是无价之宝,不是能用一个手机就买得到的。”
她无奈苦笑。
“笑笑多好。”他用手推了她一下,浅笑道,“不管怎么样,我是希望你快乐,不想让你难过。”
“还有这个。”他又掏出一张卡放在她面前,“我已经订好你的午餐了,周一到周五,全都送过来,餐单是我定的,已经在你手机短信上了,如果你不喜欢,就打上面的电话改定,别总是忙到中午就不吃饭。”
这话听着怎么越来越不对劲?
“你抽屉里我放了一张纸,要交待的事都在上面了。”杨达远干咳了一声,忽然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一只手托着手机,一只手拿着卡片,搞不清状况。天意弄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这样拒绝对她好的人?她自己也恨自己,怎么就没有这种运气,爱上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好男人?
“书纯说要陪她去欧洲度假。在我回来之前,请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总虐待你自己。”他缓缓放开她,抬头看天,又低头笑看她,“你开口说让我不要去,我就不去。”
她语塞,盯着他。
“说点儿什么好吗?”他逆着光,形成一个人形光圈。
她握紧了卡片,脑袋在飞速旋转。
“你又来了。”他笑,用手敲了她一下,“爱情不是靠头脑,而是靠心。也许会傻事,也许会伤心,但总是可以感觉到自己真实地活着,炙热地爱着,你知道吗?你拒绝我的那一刻,还有刚刚你困兽一样的眼神,都让我感觉到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很高兴,可是你像现在这样把所有事都摆在心里谋划计算,对我才是最大的伤害!”
事实在上一秒钟,她的确想起他走了,隔两天的案子该找谁签名?有些不好意思,节奏个性不同,感觉欠了他很多。
最终她也没开口挽留他,他走的时候很轻松,既不失望也不伤心,反而拍着她的头笑言,就算她不爱他,也希望她能真正地得到爱情。
这话远比千万句我爱你来得更有杀伤力,有那么一秒钟,她都在责怪自己,沐夕啊沐夕,这么好的男人在眼前,你到底还挑什么呢?
看过杨达远说的放在抽屉里的那张纸,她心里更是百感交集,左边抽屉里各类纸巾中甚至还涵盖了卫生棉,右边抽屉里的零食塞得满当当,桌子上多了个加湿器,椅子上多了个按摩坐垫,一盆新鲜欲滴的绿色大叶植物摆在桌旁,办公桌大变样。
娇娇姐一边将大包大包的零食塞进茶水间的柜子里,一边瞥眼看着她,浅笑道:“他这几天总是跟着那个吴书纯,现在良心发现了,开始对你好了,看来我真是应该对你刮目相看,一开始看你完全不放在心上,还以为你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现在才知道,你是大智若愚,以不变应万变,其实也是哈,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天天在身边也是白费!你够聪明!”
她只能笑,好在一如既往的繁忙掩盖了心绪,不至于露出明显的尴尬之色。
结束一切已是华灯初上,娇娇姐和小弟都有事先走了,整个事务所安静得吓人,她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猛地一抬头,看到郑可军推门进来。
他昨夜的余怒仍未消除,牛仔裤腿上沾满了泥点,满头湿漉漉的黑色发丝,大步流星走过来。
她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他吼。
鼓膜的颤抖直接连着心,她轻轻地闭上眼睛,抬起头来。
“我问你话!沐夕!”他失去了理智,冲过来就抓住她的肩膀前后摇晃,“你回答我!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摇晃让人晕眩,别说她有点儿慌,就是冷静状态下被这样摇晃两下也疯了,条件反射一般挣扎,想要心平气和,但从口中出来却是尖声:“有事慢慢说!快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