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跟着他还不够,居然让我也跟着他?”他用纸擦嘴,喝着果汁看向窗外,淡淡地笑道,“倾慕六叔吗?算了吧,你这样完全不识风月的丫头,根本就不是六婶的对手。”
“废话!”皱了皱眉头,明知不可能,居然还用这种事开玩笑,她怒道:“让你帮忙怎么就那么难?你借住我家我都可以,我让你看着你六叔就不行?”
“你又闯什么祸了?”他问,问得气定神闲。
“哪有?”她心虚,埋头喝粥,孔维清交待过,无论是孙伯庸还是梁子彦都不能提起,再说下去就有泄密的可能。
“你怕向颖找不到六婶去找六叔?”他沉沉一笑。
再一次被他的天眼通震惊,抿着嘴看他好半天,他便低声说:“六叔早知道这些事。”
“不可能!我没泄露过一句!”她盯着他。
“用得着你泄露?六叔是干刑警出身的,又有联成侦探社,没什么瞒得了他的。”梁子彦哀悯地看着她,“这么年轻,智商严重不足,你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他不介意吗?”推己及人,任何人在这种事上都会有些敏感,更何况几百万不是小钱,随手就那么送给旧情人,刻意隐瞒真相让揭穿后更可怕。
“你懂什么是男人!”他嘲笑人的样子好像在小学生面前谈论一项高深莫测、晦涩难懂的理论。
“霸道、独裁、自私、残暴、自以为是、翻脸无情。”她掰着手指数出来,在金丝笼中活了十年,只见识了金裴民,如今短短一年的时间,案子上接触到的男人,一旦谈及个人利益,一旦关系破灭,哪里还有半点柔情,更不讲究什么男人胸襟。
有钱的这样,穷的也不能免俗,就在上周末刚刚才办完的案子,水果市场的莫大姐和一个男人同居了三年,因为女儿反对迟迟没有领结婚证,上半年的时候两个人因为一些琐事争吵,后来大打出手,一度闹到派出所,莫大姐看实在没有办法走下去,便提出分手,结果那男人说,分手可以,但必须得把分手费给我,这几年我的薪水全花在这个家里了,一分别少吐出来。
过了堂,判决还没下,但人心早就判了,整个水果市场都在议论这件事。
这种事,无独有偶。
作为律师最好的地方,就是能有阅尽沧海的便利,那些案子上的红男绿女,总能残酷地照见人生,今天卿卿我我,搂搂抱抱,恨不能在大街上都立刻洞房,明天就打打闹闹、是是非非,恨不能当场就把对方灭了。
爱情就是这么可笑,有这东西吗?有!绝对有!可经不起半点挫折,就像是易碎的瓷器。
喜欢的人很多,谁都知道是好东西,也有情种为了得到爱情百般付出,可得到了之后没有几个人愿意花大价钱维护保养,刮花擦碰是在所难免,碎了裂了也不奇怪,所以,世人怪罪爱情实在牵强,真正有问题的不是爱情,而是付出。
总而言之,爱情容易得,付出才难寻,无悔付出就更罕有,罕有到世人都觉得那是傻子了。
他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收回涣散的思绪,她盯着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
“宽容、大度、沉稳、睿智、自我管理、情深义重、始终如一,大将之风。”他一个词一个词地说,生怕她听不明白似的。
她也忍不住笑问:“你是在说岳飞吗?”
“真正的男人。”他一本正经地说,“都该是这样的。”
反正他是不挨边儿,但她不敢开口,只是坏坏地笑,算了,就当他说的是孙伯庸好了,人嘛,谁不是嘴上的好人?说总比做容易得多。
“多少伟人是你说的这样,可始终如一不真,就说杨贵妃和唐明皇,已经到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地步,不也还有后宫佳丽三千人?哪个文人墨客,哪个将军好汉不是三妻四妾?”她举例论证那种假设不成立。
“时代不同,人物内涵也不会相同,三妻四妾、后宫佳丽都只是时代的产物。”他很少那么有耐性,没露出狰狞的爪牙,慢条斯理地反驳她的辩论。
“现在更夸张。”她笑道,“包养情妇那还算是有廉耻的了,否则的话,不是今儿个在这里吃快餐,就是明儿个在那里开房间。”
“胡混是男人最不聪明的举动。”他笑。
“占尽便宜,左右逢源,还说不聪明?”她也笑,言语中有些讥屑。
他扬起眉头盯着她,看了很久:“男人不管干什么的,一生其实只有两件大事要做,齐家、兴业。当然,人生苦短,精力有限,把宝贵的时间拿出去胡混,拿什么时间来兴业?因为胡混占了小便宜把家里的女人伤透了心,孩子跟着受影响,长辈跟着伤心,谈什么齐家?”
这话的确有道理,如果他不加入下面的一句话,她还有可能会鼓掌。
“当然,这只是指我们这些普通的男人,如果像你的检察官哥哥,那就还得再加一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比别人做得更多,自然只能无情了。”说男人就说男人,干嘛无端端扯到郑可军头上来?
她白了他一眼,他只是笑。
撇开郑可军的事不谈,就这么坐在他对面,忽然发现其实吴书纯那么没有理智地迷恋他也不奇怪,这男人和杨达远截然不同,杨达远是养尊处优的温泉,任何时候都是温暖的、平静的,可他是河流,时而湍急轻快,时而迟缓沉静,充满了野性的神秘,认识他时间越长,就越是觉得他大有可观,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不为人知的面。说道不为人知,自己还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好辩才,连自己都被说服了。
她啧啧地叹了一口气,盯着他。
“干嘛?”他笑,“是不是帮你打开了一扇窗?这个世界可不止有检察官哥哥。”
她哭笑不得,这人就是那么讨厌,心灵鸡汤里总会加点儿老鼠屎,咬牙摇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明明能讲道理,为什么偏要对我使用暴力?”
他笑得更开,挑起一边眉头:“跟人讲道理,跟牛当然就只能使蛮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