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
迎着凌冽的海风,雨滴温柔却冰冷,武云将手插在裤兜里,想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她,柔声说:“小心着凉。”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她有些怒,向后跨了一大步,吸了吸鼻子,冷冷地说,“如果你觉得我们之前还算是有些交情,请你让我见他一面。”
“就算让你见他,你又能怎么样呢?男人一旦铁了心要和你分手,你做什么都是无用,就算你含着眼泪脱光衣服诱惑他,最终他也还是要走。”他终于开口,叹了又叹,“沐小姐,原谅我只能这样称呼你。你为我女朋友安排工作,我一辈子感激你,也正是因为把你当朋友,所以才劝你没有必要这样飞蛾扑火。我们梁队是什么样的个性,难道你不清楚吗?”
她打了个冷战,海风又咸又湿,钻入鼻孔带来阵阵酸痛,她越来越冷,但却固执地站着,不肯抱住自己。
这一刻,她需要这样刀割似的感受来提醒自己,自作践的结果是什么。
“想想我们曾大小姐,再想想吴小姐。”武云苦笑,好像生怕她会误会又燃起希望,忙又补充道,“只要不适合,他有没有对任何一个加以颜色?”
她又打了个冷战,目光空洞。
“其实你也别想不通。”武云又说,“男人迷失在爱情里,只会是一时,绝不可能是一辈子,更何况梁队是那么优秀的男人,他现在面临着最大的机会,曾老爷子生病了,上头正在推荐他顶上,如果这个时候不再出任何问题,他将到达我们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地位,一展抱负。”
为了名利,为了地位。
她欲哭无泪,在这样的抗衡中,她曾经赢过一次,但现在却一败涂地。梁子彦绝不是这样的人,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所以,武云并没有说实话。
这让人生疑。
武云很快就捕捉到了她的疑惑,苦笑一声,小声说:“沐小姐,他让我转告你,这一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但下一辈子他会把欠你的都还上。”
她昂起头,冷冷一笑:“那么也请你转告他,我这个人只有一辈子。”
武云想了想,才又说:“他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去找他。”
“让他亲口对我说!”她咬着牙,手指的骨节都捏得生疼。
“现在留一线,他日好相见。”武云又劝她,“这是何苦呢?他不见你,自然有不见你的理由,现在不能说,就是为了以后还能做朋友,你明白吗?他心里有你,只是不愿意让你受到伤害而已。”
这是别有隐情的意思。一番规劝,既看在往日的情分,又对她之前的人情做了偿还,她愈发强硬的态度让武云很无奈,于是只能借口有事匆匆离开,借口烂到电话没响都可以装震动。
说不爱是假,有苦衷才是真。说为名利是假,为俗事才是真。
她想不明白就无法释怀,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发生什么,她必须见到他。
这和面子全无关系,她要的就是一个明白。
风一直在吹,越来越冷,雨点也越来越大,武云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件尚未拆掉标签的雨衣递给她,自己却仍在淋雨,柔声说:“沐小姐,不要这样糟蹋自己,结束错误才能迎接正确,爱情这东西,并不唯一,你那么漂亮可爱又善良,会有比我们梁队更好的男人来爱你的。”
“这是你对我说的,还是他让你转告我?”她深吸了一口气,倔强再次发作,她决定了的事,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但武云只是个传话筒,她没有必要为难,嗤笑了一声,轻轻捋了捋长发。
没有接雨衣,她淡淡地说:“既然你已经把话带到了就回去吧。”
“沐小姐。”武云有些不安,看着波浪翻滚的海面,压低声音又说,“别这样,好吗?快把雨衣穿上,我送你回家。”
“既然梁子彦要甩了我,你也称呼我沐小姐,也就是说,我和你们再没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你送?”她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可恶的鞋子让她没办法一下子就跑远,只能一步步走。
“沐小姐。”武云走上来,有些尴尬地再一次将雨衣递给她。
“你是怕我感冒,还是怕我从这里跳下去?”她讥诮一笑,推开他的手,颦眉相对。
“我只是一番好意。这不是梁队的意思,是我的意思。”他解释着,让她的心碎成了粉末,随着狂风一下就消散了。
她不得不承认,梁子彦对她的杀伤力极大,以往再痛苦,也不至如此心痛,感觉马上就要死过去一样。他够狠,选的时机刚刚好,选的方式也够绝!
最可悲的是,直到现在她还不能释怀,这极尽羞辱的一天还没有过去二分之一,还有更长时间的白昼等着她去煎熬。
剩下来的每一分钟,她该如何独处?像是一株旺盛生长的植物一下子就被连根拔起,必死无疑,却还要留下残命苟延残喘。
羞愤和懊恼折磨着她,漫长的海边步行街,雨越下越大。武云默默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雨衣,自己也被淋湿,头发贴着头皮,满脸愧色,想开口却又难言,眼看这条路马上走到尽头,便咬牙追上来,将雨衣塞在她手里,低着头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甩了我,道什么歉?”她冷笑,将雨衣扔在地上,“用不着你同情,我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也把心放在肚子里,昨天我才亲眼看到姐妹自杀,有多痛苦我很清楚,我傻,但不会用那种方法折磨自己。”
“沐小姐,那。”他大概觉得过分,自己都没好意思开口。
这才是武云跟过来的主要原因,一个弃妇,不要再去他的单位找他,很有可能会因此让他失去提升的机会。
这种卑劣的心,她只能嗤之以鼻,梁子彦啊梁子彦,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还欠我一个解释。”她深吸一口气,雨水已经湿透了她的头发,流得满脸都是。
“这。”武云还想再劝,她便直接打断了他,他的意思她以深刻领会,多说也只是浪费口舌。
她一直走,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意识到自己除了梁子彦的家,无处可去。
他把她所有的坚强都融化,然后再猛地推她入冰渊,为的就是让她陷入现在这样的绝境吗?
一辆车子轰鸣着停在她身后。
转头过去,郑可军气冲冲地从上面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