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将苏北从地上扶起来。
苏北立刻扑在她肩膀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你看看呀,沐夕!这就是我的女儿,这个无义种!生她十月怀胎,养她费尽了心力,长大了还不省心,为她操碎了心!现在还要这样,存心是想气死我!”
“不要这样说,阿姨。”她轻轻地拍着苏北的肩膀,瞥了一眼无可奈何的郑可茵,翻了劝道,“茵茵她最近工作很忙,又要帮忙照顾月牙儿,又要帮忙操办我和可军的事,所以脾气躁了,没事儿,给她炖点儿滋补的汤喝,然后再让她休息两天就好。”
苏北和郑永觉得她很是懂事,但在郑可茵看来,这就是虚伪到了极点,这个曝脾气的丫头自然不可能妥协,直接带着月牙儿摔门出去了。
留下嚎啕大哭的苏北和唉声叹气的郑永。
饭桌上,郑永也许是因为受到了这个刺激,所以格外激动,说了很多,言辞之间她也听得出来,对于郑可军的事,他也不知情。
晚饭过后,苏北舍不得让她去洗碗,让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郑永也醉醺醺地坐在一边,问她些家长里短,说起她家的故居,就说好像那房子风水不太好,自从她转手出去之后,已经又换了很多任主人,没有一个混得好的。
一个人从郑家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回了自己居住的房子。
多可笑,以前的人总以为,能够住在临江路,就是天大的面子,自以为富贵逼人,其实呢?也就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土鳖而已。这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方,承载着所有人的富贵梦,也积聚着多少人的悲欢离合。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陡然发现房子都没变过,却已是难言的陈旧。
除了沐家的旧宅,还有好几幢房子都已经空置了,临江路的繁华大势已去,不见当年的繁华热闹,偶有人经过,自己一概不认得。
沐家旧宅尤其颓败,门口的封条都已经布满了灰尘蛛网,剥离窗户上布满了灰尘,什么都看不到。
“我猜你就在这里!”郑可军从身后走过来,踏着青石板小路,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笑容爽朗,脚步轻盈,时光荏苒,这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少年时,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却总是被浓稠的羞涩包裹,对爱情无限向往,却也无从下手,如今看来,一切的冲动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曾经伟人一般高大的偶像,如今在岁月的雕琢中成了魔。
物是人非,她又是谁?
收回涣散的思绪,他的手已牵上来,温暖地笑着,用手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柔声问:“今天吓坏了吧?”
她笑了笑,盯着他看。
夜色中的他看起来比过去苍老,脸上的笑也更显圆润,手心的温度不冷不烫,刚刚好。
“你真是懂事。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没想到你处理得那么好!只是,委屈你了。”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握紧她的手,“我们很快就会有一个家,一个温暖又可爱的家。你再也不用为过去的事情伤心,我会为你做好所有的事。”
他的开心,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更多的是惊讶,之前已经提到要和他划清界限,一下子就跑到他家里去和他的家人相处。
“茵茵都告诉我了。”他说,“我知道你是一时情急,也知道你有所担心,怕自己照顾不好月牙儿,不要紧,我们都是第一次当父母,自然会有错,有错不怕,只要肯改就行了,是不是?”
“不!”她轻轻地推开他的手,轻声说,“我不是一时情急,说这些话之前,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自己都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就要我照顾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还有很多问题,她一下子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一下子又在我家厨房里用刀子划破自己的手自残,这头说是小禾打孩子,但我猜想,这孩子有自残倾向,很有可能那些伤都是自己弄的!忽然就觉得很害怕,我怎么可能把她照顾好?”
郑可军认真地听着,神情凝重。
“我是真的很怕。”她必须得为自己态度上忽然的转变找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郑可军太聪明,心思缜密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还好她平日里看起来也有些痴愚,算是性情中人,这样的解释,想必也能过关,“这大概是婚前恐惧症吧。”
郑可军释然一笑,盯着她看,充满爱意的目光里看不出半点恶毒残忍。
是错觉还是他掩饰的太好?她低下头,用脚尖踢着地上的一块儿小石头,低声说:“我想,在这边成立一个商贸公司,用公司的名义把这房子买下来。”
他点了点头,小声说:“只要你高兴就好。”
她也点的了点头。
“沐夕。”他忽然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必那么小心翼翼,我们是一辈子的伴侣,要一起走下半生,你老是那么小心,会很累的。”
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月牙儿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我和梁子彦不同,不会让你因为我的事受一点点委屈。”他忽然提起梁子彦,还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有种掘地三尺的坦白。
她轻叹了一声。
“你心里还有他。”他嗤笑了一声,“不过我不在乎。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对你怀着的感情有多深,尽管你不知道。婚礼的事可以往后拖一拖,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我们再继续,我之前太着急了,也得向你道歉。”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在郑可军面前,她忽然无话可说了,甚至和康龙拜托她的事都没有关系,她就是不想多说,尤其是他提到了梁子彦。
人生有太多次任性而为,这件事,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含冤死去的李小禾,她必须得忍,所以她抬头,报以一个微笑:“谢谢你体谅我。”
“谢什么呢?”郑可军的姿态很低,甚至卑微到让人觉得他就是为爱而生的人,“是我一开始就做得不够细,让你受伤害了,应该是我谢谢你最终没有选择离我而去。”
两个人谢来谢去,既客气又疏远,在平静的夜晚,两个人并肩而行。
临近郑家的大门,她停止脚步,笑道:“明天穿得正式一些,你爸爸说,老家来了些亲戚,想见见我们,我已经订好了酒店,地址晚点发给你,你一定要准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