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署的假期一直放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元宵夜赏花灯,也成了年节最后一个欢庆活动。
夜里没有宵禁,已嫁的未嫁的男子都可以上街游玩,有婚约的或可与妻主见上一面,或者看对眼的回家请母亲上门提亲,成就了无数佳话美谈。
元晗将之前的画作完成,装裱好让砚儿送到卫府,指明给卫蕴冬的元宵礼物。
结果砚儿两手空空回来传话:“卫公子收下了殿下的画,只说让我替他转达谢意,就没有了。”
元晗难免失望。
元宵这日,天刚刚擦黑,街上便热闹起来。元晗在东市的天香楼订了雅座,带着张疏桐和梁辰一起出去看灯。天香楼靠近朱雀大街,足足有四层高,在一片民居里算是鹤立鸡群,是看花灯极好的地方。
马车停在东市门口,元晗护着张疏桐,梁辰跟在她身边,砚儿阿福苒儿随侍在侧,陌歌和丁影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京城的繁华由此徐徐展开。东市街道两边的铺子都极热闹,胭脂衣裳珠宝首饰晃花了人眼,各种小吃的香味填满了整个街区。街边挂满了各色花灯,看灯的猜谜的摩肩接踵。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张疏桐与梁辰,平日里看着稳重,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免露出几分孩子气来。张疏桐怀着身孕,对路边的小吃却是好奇心满满,又不敢吃太多,每样略尝了一口,剩下的都赏了苒儿砚儿和阿福。
梁辰喜欢新奇玩意儿,手中提了一只琉璃灯,荷包里收着几块番邦运来的亮晶晶的石头,面上戴着一只黑白“鬼脸儿”,看起来不仅不吓人,还颇有些滑稽。
一路吃着玩着,总算是到了天香楼。元晗一边要护着张疏桐,一边还要盯着梁辰不要被人群冲散,甚是辛苦。
苒儿砚儿阿福每人手上都捧着好几样吃食,陌歌手里还拿着不少小玩意儿,到了雅间里,俱都松了口气。
天香楼的雅间,一般的官宦人家还订不上。墨儿亮出了安郡王府的身份,加上元晗现在在朝中炙手可热的地位,这才订到了位置最好的雅间。
几人在雅间看了会儿灯,只听门外小二的声音传来:“卫公子,到了,就是这间。”
接下来是卫蕴冬礼貌的道谢:“有劳。”
下一刻,雅间门被推开,卫蕴冬一身暗青色长袍,外面罩着烟灰色狐皮斗篷,立在门口。
听到“卫公子”三个字的时候,元晗的心瞬间提起。门被推开后,看到卫蕴冬的身影,元晗像是严寒的天气里喝了一杯热酒一般,浑身暖洋洋的。脑子里也转过无数念头,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是特意来寻我的吗?他是要和我一起看灯吗?
卫蕴冬原是和家中的四妹五妹约好,一起来天香楼看灯。卫执英和卫执荣先他一步出发,说是已经在天香楼订好了雅间。卫蕴冬到了天香楼,刚报上自己的名号,便被小二领到了这里,推开门,雅间里的却是元晗几人。
未婚夫妻趁着元宵赏灯见上一面,甚至一同游玩,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所以小二理所当然地认为,卫蕴冬是元晗约出来的。
梁辰与张疏桐都没见过他,但是方才小二称呼他为“卫公子”,又把他领到他们的雅间,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场面一时有些无措起来。
理论上来说,卫蕴冬只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张疏桐和梁辰是皇室的侍君,身份比他高,应当卫蕴冬向他们行礼。但是皇帝已经赐婚,只差旨意未下,卫蕴冬作为正君,要受他们的礼。
雅间里,元晗不在状态,张疏桐与梁辰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犹疑无奈。倒是卫蕴冬先反应过来:“我与四妹五妹约好了看灯,小二领错了路,打扰殿下与二位侍君了。”说完先行了一礼,关上了雅间的门。
元晗一颗心提的老高,最后又失望落回原处。
卫蕴冬离开不久,雅间的门又被敲响:“殿下,方才兄长打扰了殿下,臣女特来赔罪。”
元晗无奈,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卫执英与卫执荣。
卫家在卫蕴冬母亲一辈已经分过一次家,现在卫府只留下嫡出的长房和三房。卫蕴冬母亲卫传,是个从四品的文散官,三姨卫佑也只在卫氏所在的霞州谋了个六品的官职。
但卫蕴冬这一辈出色的不少。
长房嫡长女卫执芸,泰初十八年探花,现在还在县令的任上,政绩却是得到过泰初帝赞扬的。次女卫执茗,泰初二十一年新科进士,现在翰林院察用。三女卫执萍,跟着崔致在江南读书。留在京中的除了卫执茗,就是卫执英与卫执荣了。
两人站在雅间门口,卫执英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卫执荣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精巧的点心。
“兄长方才冒犯了殿下,这些茶点权当是为殿下赔罪了。”
说是赔罪,反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卫执荣把托盘往元晗手中一塞,转身离去。
元晗看着满满一托盘的点心,哭笑不得,她也没欺负卫蕴冬啊,这两个未来的夫妹怎么这么凶?
卫执英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方才在街上看见了殿下府上的薛侧君,还以为殿下也在呢,不想却是在这里遇上了。”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元晗一眼,转身走远。
元晗并不在意卫执英说的薛意在外面玩的事情。他平日里除了进宫和回娘家,哪里也不去,这么热闹的日子出来玩玩也不奇怪。元晗想不明白的是,卫执英与卫执荣为什么对她这么大的敌意?
另一间雅间里,卫蕴冬无奈:“你们何苦去气她?”
卫执荣愤愤道:“她居然不提约哥哥赏灯,自己带着两个侍君好不逍遥。”
“还有她府上的侧君,薛氏有什么了不起的,新婚夜不让妻主进门,元宵佳节和别的女子在外游玩,就这么纵容着?她这个郡王也太窝囊了,以后怕是要让哥哥受气。”
卫蕴冬失笑:“那你就这样明着给薛氏上眼药?万一她以为是我指使的,还没过门就要打压排挤府里的侧君,岂不是要不待见我?”
卫执英语塞,急道:“那我去跟她解释清楚。”
“这不是更画蛇添足?”
卫执英彻底没了脾气:“哥哥,对不起,我好像做错事了。”
卫蕴冬不再逗她:“放心吧,殿下不会因为这点事猜疑我的。”
“真的?”
“真的,她现在也许还没搞清楚你们到底为什么对她有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