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明明,嫩男朋友呢?”
李哥叫两个手下坐到一边的小桌上,自己搬了把凳子,坐在姚明明他们一桌的过道上,看看但以理和鲁教授两个洋人,问。
“李哥,是朋友,不是男朋友。”蹦蹦哒哒的姚明明,赶紧反驳:“文森特临时有事情,他说李哥到香港吃饭,都是他请客。”林洛听见了福音,苦涩的表情立即换成了一脸笑容。
“不用。一会还有个局儿,马上走。再说,我不爱吃素的。”李哥指指他给姚明明精心挑选的肉食。
同为肉食动物的姚明明,说话越发不带大脑:“就是杨姐姐说的道上的朋友吗?”
李哥瞧瞧她,也没有反驳。但以理和鲁教授的表情都有点不自在。
林洛的眼睛亮了。她想起上午阿尔伯特-张分享给自己的那份报告。报告上显示夏露体内至少摄入了800-1000微克的“lysergicaciddiethy(麦角酸二乙胺)”。她虽然也在网上查了资料,但是如果能有个李鸿广这样一个黑社会,给点直观解说,自己肯定能更清楚的理解这其中是否也有什么隐秘。于是,她赶紧给姚明明发了段微信,又用脚在桌子下面踢踢她,叫她找个机会单独问问李鸿广。可惜姚明明却当着一饭店的人,大咧咧的问林洛:“干什么这么神秘?这里又没人认识她---”
林洛暴怒,笑着一脚踩在姚明明的小脚趾上。
“唉吆,唉吆。”
就在这时,一个体型匝壮的平头男也走进了素菜馆,他故意把一只黑色高尔夫球袋子横在门口挡道。然后,又有两个强壮的南亚人绕过袋子,进来了。其中一个背着一只黑色、有一米多长、好像装招贴画用的粗桶形盒子。柜台后面、一个貌似东主的人,一看见他俩,就吓得锅下了腰。
“外国人也喜欢中国素菜啊?”只有一个听口音是外地人的老爷子食客,在懵懵懂懂的问。
平头和南亚人中间,就传来一声细细的脆响“咔嗒”。李哥听见这声音,就像触了电,立即对两个手下指画了一下。两个手下屁股也离开座位,看向门口的惹事三人组。卡座里面,鲁白隙教授也请王丽让一下,他跟宝音换个位置,让她坐到卡座最里面,靠近姚明明的地方。
不知道平头和南亚人说了什么,靠门口最近的南亚人就抽出一个大个头的酒瓶子,朝着桌子边使劲一拍。只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离着平头和南亚人最近的两桌客人,先是愣了一秒,然后发出几句要喊、喊不出来的粗喘声,把腿就要冲出饭堂。
店员从后面端着菜出来,以为有人要吃霸王餐,刚要上去拦。客人们就大声尖叫着、把他和他怀里的菜一推;还有的客人,把几张粉红色的百元钞票、撒到店员怀里,连零钱都不等。但是他们看见门口的高尔夫球袋,又都退了回去,好像那是一道电网。其他几桌的客人,包括刚才搭腔的老爷子,也都一动不敢动。店员还倒在柜台角上。等他醒过神来,连忙扔下钱,连滚带爬的进到柜台后面。
现在全店就剩下王丽他们一桌,还在最里面,手里拿着筷子和勺子。
砸酒瓶子的南亚人站了起来,挑衅的对着她们,一脚踹翻了周围的两三把凳子。另外一个南亚人也站了起来,从黑色塑料盒子里掏出一根不锈钢管子,敲击了起来。鲁白隙教授从卡座里站起来。李哥的两个手下也站了起来,他们惶惑的看了李哥一眼,不知道这俩南亚人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还是找谁麻烦的。
李哥用小指头掏掏耳朵,对着平头喊了一声“好!”然后,又鼓了两下掌。
平头男没想到这里还有个敢压地头蛇的过江龙。
两个南亚大汉看看李哥,也愣住了。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五分钟,谁也没动一下。末了,南亚大汉瞧瞧背后的平头男,很没出息的退回到门口的凳子上。平头男眼睛里都冒出火来了。他屁股不离凳子,倚着玻璃墙,腰和玻璃墙之间似乎端出了什么武器。一刹那间,李哥的两个手下,还有鲁白隙教授,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一屋子的食客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哥看了一眼平头,站起身来,走到摆放食物的自助餐台前,给两个手下盛了吃的。他自己,则拿起王丽他们桌子上的公筷,把姚明明贪心多盛出来的一盘子素鸭斋鹅,扯到跟前,没事人的吃起来。这时,餐厅里,只能听见李哥吧嗒吧嗒的咀嚼声。王丽紧张得都要吐了。她偷偷看看林洛、姚明明和宝音,她们三个看起来,比自己还恐惧,宝音甚至出了一头虚汗,脖子膀子上都湿漉漉的反光。其他的食客也是一副随时吓死的可怜相。
“香港的菜,太甜。”李哥唔噜着,皱皱眉头,吞下最后一口食物,看着但以理笑了一下。但以理敷衍的笑着,忙着在手机上码字。
平头男气势完全塌了,他揣起电话,拾起地上的黑色高尔夫球包,先出了店门。南亚人也跟在他身后,踉跄着脚也走了。店主才满头大汗的从柜台后面露出脸来。然后,一众的食客也醒过神来,虽然有两三个老年人赶紧结账走了,更多的食客又拿起了筷子和碗,兴奋的小声交头接耳。
又过了几分钟,食客们隐约听见了警车的鸣笛声,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自助食物台前,竟重新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似乎刚才的紧张,刺激了大家的食欲。对面店里、还有隔壁店里的好事之徒,也跑到素菜馆,跟店东和店员交换心得。居然还有人在座位跟前,搞起自拍、打起卡来。王丽甚至看见、有个离自己两个座位远的印尼女佣,打开摄像镜头,不知道跟谁做起了直播。一时间,店里变得热闹非凡。
李哥看看这些闲人,擦擦嘴,扔下筷子和碗,又掐掐姚明明的后脖子,像欺负小奶狗一样:“行了,早点回吧。也不怎么好吃。等我忙完了,再叫你们去吃好的。”说着,他和两个伙计走到柜台跟前,顺便把王丽他们一台的帐也都给结了。鲁教授目送李哥离开后,才回到座位。
“鲁教授曾经是个优秀的海军陆战队员,不用太害怕。”但以理似乎想帮林洛转回正题。
林洛这才想起今晚的任务是打听武玉环的事情,也赶紧把话题往回收。但是,落座后的鲁教授心不在焉,问他十个问题能听见三个,已经很不错了。王丽觉得今晚应该到此为止。她对林洛使了几次眼色,林洛都装看不见。贪吃的姚明明,趁着功夫又去排了几回食物,也不想走。就连宝音,都在全神贯注地等鲁教授讲更多故事。但以理则拿出“做媒不包生仔”的态度,自顾自的敲着手机。
王丽只好敲敲面前的盘子:“大家都吃好了?今晚差不多了。也让教授早点休息吧---”
林洛用后背给了王丽一个白眼:“教授,那么是不是有武玉环相关的记述文献呢?”
鲁教授抬起手,做了一个别出声的动作。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异样,他挤过王丽,在走廊上向外张望了几分钟,突然大喊了一声“趴下”,又一步跨过王丽,闪电一样的把宝音按到了桌子底下。力量太大,连背后墙上一块用粉笔写菜单、当装饰的小黑板,都掉了下来,“咔”的一声拍在林洛的后背上。林洛尖叫着、跟住教授,急忙钻到了桌子底下。
其他食客看见了,也赶紧趴到自己的桌子底下。
瞬间,所有的桌子底下,就都满员了。
还站在过道上的王丽,唯有拽起小黑板,把它当一张简易盾牌,躲在后面,并把全身紧紧贴着地面。一分钟后,她听见似乎有什么东西打中了饭店的玻璃墙,出发了很闷的两声,紧接着就传来“稀里哗啦”玻璃破裂声。玻璃墙的碎渣似乎飞得很远,还砸在小黑板上,然后反弹到一边的地上。
店里的食客,包括林洛、姚明明都尖叫了起来。
东主和店员也缩在柜台后面,怕的喊了出来。
对面店铺和隔壁的客人们,也尖叫着,四散逃跑。
整条小美食街上,三五分钟的空儿,就从乌乌泱泱的夜世界,变得恐怖片场一样,再没一个人影。似乎又有什么人冲过来,对着店门就是几棍子,店门就碎成了一口金属大框子。挂着的“欢迎光临”的霓虹灯牌子、也唦啦唦啦响了两声,灭了。饭店里的灯,无辜的照耀着东倒西歪的椅子和地上的玻璃渣子。接着,大门口传来一阵疾跑声。好像还有人在大喊“站住!警察!”
几分钟后,有人拉开了叫玻璃渣卡住的金属框子大门。几个大胆的食客探出头,看见来的是警察,就尖叫着冲出店去。胆小的,还都惊魂未定的爬在地上,看着进门的浅蓝色制服和黑裤子,直喘粗气。一个说广东话的警员过来,拍拍趴在地上的王丽:“喂,这位小姐!”
王丽抬头看看他,发现又遇到了上回枪战后,在这里给她做笔录的那位警察。
警察也愣住了,他要过王丽的身份证一看,露出了笑靥:“小姐,你真是黑仔(广东话:倒霉鬼)啊。”王丽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大门口两边的碎玻璃,和门口落满了玻璃渣的桌子凳子,有口难辩。警员的搭档,听见动静,也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下王丽,哈哈大笑:“真是你啊!黑仔!”
店东正在肉疼自己的损失,忽然听见两个警察居然有心思跟王丽开玩笑,立即气炸了,大声嚷嚷着“那两个南亚人、以前来要过保护费,警方却一直都没逮捕他们”,才害得自己店被砸了。店员也在一边帮腔,完全没了刚才就要吓死的模样。
可是警察也没有办法。南亚混混,现在已经成了一项社会痼疾。他们只能一脸无奈的检查了一番。好在打破玻璃墙的,只是气枪发出的塑胶弹,警察就放心了许多。他们顺着混混们抽保护费的方向着手调查,没有再要求还没跑完的食客全去录口供。大家刚要把身份证都收起来,王丽就看见宝音的本名:骆武,英文拼写看起来有些古怪,很像新加坡华人爱用的拼音。
一边,林洛由小声变大声的正在数落邓姐妹。她本想把今晚的霉运,全推到不请自来的黑社会大哥李鸿广身上。但是一想到自己还得用他,而且姚明明是他的粉丝,林洛只得把矛头对准了不在现场、听不见自己说坏话的邓姐妹。
姚明明却还在一边继续揭发她:“是呀。你不去教会卖保险,邓姐妹怎么会上门?!”
宝音听得连背都缩了起来,像一只被遗弃了的狗仔。
鲁教授看看美食小街两边都停了警车,站了七八个警察,还在各个铺子周围查询,就放了心。他安慰了一下宝音,才坐上但以理帮他叫来的出租车离开。等但以理上了第二辆出租车,王丽就听见、身后姚明明发出了一声虚伪的惨叫。小街上,小银子拿着她的手提包,踩着细高跟鞋,追打跑得比金毛狗都快的姚明明:
“叫你没大没小!我去教会卖保险怎么了?!不可以吗?!怎么就是假冒伪善?!”
警察看着这样的活宝闹剧,都懒得理睬。
但以理从出租车上伸出半个头,笑着对王丽挥挥手:“至少今晚都有收获。”
“呃?”王丽奇怪的看着恩公但以理。
“我说过,鲁教授曾经是个完。“他在也门被捕和刑讯逼供过。人家拔了他两颗牙齿,都没得到一个字。今晚,他再怎么不情愿,你家小朋友们都逗得他说了那么多。”
看见但以理的出租车也走了,王丽苦笑着瞥了一眼手里、自己那张还没有收起的身份证,忽然意识到刚才不小心把宝音的名字看反了,她的本名应该是“武骆”。她该不会就是那个被人叫做“魏武骆宾”的姑娘吧?!这么一想,今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