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跟宝音约定的时间到了,章雪晗看看王丽愠怒的脸:“老大,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看家吧?我猜着小银子和姚明明俩都没带钥匙,手机都在桌子上呢!”王丽努力的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看起来能自然些。毕竟要问人家话,一顿子火的话,容易什么都问不出来。等她到了常去的那家麦当劳,意外的发现今天晚上生意很火暴:大厅门口的几张桌子上,坐满了异常壮实的大汉。宝音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四周没人,她今天看起来,依旧憨憨的。
“王丽姐姐,我以为你过两天才会找我呢。”
“糊弄我们一家挺开心?”王丽觉得大家不必再演了,可自己依旧笑得好像一只胖狐狸。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说千亿集团的石总很欣赏姐姐,年夫人很想帮石总把姐姐揽到千亿集团去。所以,我很好奇你。”看着王丽吃惊的样子,宝音垂下眼睛,冷酷的补充了一句:“夏露,不是我害的。我懒得害一个注定砸碎的花瓶。”
“那么阿尔伯特-张呢?”王丽问。她也不想知道宝音和夏露的个人恩怨:一起住的舍友,如果没有成为朋友,就会成为交恶者。“张太太刚才来我家砸了一遍。”
“不好意思,连累你们。”
“她先生不见了。”
“我也是傍晚才听说的,知道有人把买卖搞大了。”宝音对大汉们抬抬自己的下颌,“我也得仔细起来了。”
“那么鲁教授呢?为什么装不认识呢?”
“哈,姐姐连鲁教授是闽清华人协会的理事,都知道啊?!我们之前没见过面。但是他是我老爷爷的老朋友,这只手镯,就是鲁教授弄来的宫廷里的老物件,送给我老爷爷的。”宝音晃了晃那只极其丰润的景泰蓝手镯。怪不得,那天晚上鲁教授一直在偷瞄这件东西,又对宝音那样的袒护。
“-----”王丽沉默了几分钟,“你会去继承那笔遗产吗?”
“王丽姐姐为什么感兴趣?”
“我有两个朋友,一个需要创业基金,一个需要完成保险任务。”
宝音翘起了嘴角:“王丽姐姐学学打桥牌吧。说不定能当个好选手呢。”因为,她听得出,王丽已经想明白了她在干什么。“我外婆,我妈,还有我,都是我老爷爷亲手照顾的,就是我老爷爷年纪满了,在我这辈子走得早。我们都不会改姓赵,不然我老爷爷就没香火了。”
王丽终于明白这么一个从南洋来的华侨小姑娘,既说自己是祖籍福建,又说她老爷爷是蒙族,手机提示铃音是京剧的急急冲锣鼓点,还会做那么粗犷的羊肉饺子。她说的老爷爷,应该就是黑白照片上的武玉环或者武玉环的后人。所以,她才会那么在意武玉环到底姓什么。这或多或少的也解释了,她怎么就从“魏武”,改成了姓武。
“嗯,所以邓姐妹也是来骗我们说,你信主的。”(信主的人,是不会烧香的。)
宝音咧咧嘴,知道王丽是在寸她只是说了一部分实话:“我老爷爷一辈子很努力,我们家在南洋,都是靠他起家的,不缺钱。没有摘星匣子,我们也很好。我可以帮助文森特和林博士。”
这话说得不老实,有钱的人想更有钱!
但是王丽懒得理宝音自己的理由:“那就和和年夫人作对?”因为宝音不啻于说她要针对的、就是她的遗产执行人。
“王丽姐姐,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年夫人---怎么说呢?这三十多年来,都是她在针对我们!尤其是最近,我们家的事情,突然之间,满世界都在扬翻……”
难道,那张黑白合影,之所以被人抖出来,也有年夫人的手脚在里面?那么夏露堕楼,跟年夫人又有什么联系呢?
宝音不等王丽联系完就站起来:“我很喜欢王丽姐姐,等我回了槟城,姐姐来玩吧?”说着,她从包里抽出一本书,放在桌子上,又朝门口的大汉们摇了摇手。大汉们就围住宝音,出了麦当劳。
王丽把书拿起来,看了一眼,居然是鲁白隙教授的专著,叫《燃烧的中国白银》。简介上写着,这是一本研究1933年美国白银法案对中国经济冲击的专著。王丽叹了口气,觉得宝音真是太抬举自己了,这样的专著,是林洛才喜欢的东西。
她又看着窗外,宝音已经走远了。王丽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来,未来一段时间内,自己都不会再看见这个伪装老实、伪装得这么好的年轻孩子了。这么想着,王丽就给文森特发了个消息,告诉他,他的创业基金有着落了。但是少爷理都没理自己。因为这个时候,文森特正困在一辆银灰色的七人座保姆车上。
车上除了他,就坐了司机一个人:之前替年夫人联络文森特的保镖马可-刘先生。
刚才,文森特因为恼怒自己被年夫人耍了,就去找夫人讨说法。负责为他和夫人居中联系的刘先生就开车来接他:“董少爷,我们好久没见啊?请上车。”
文森特从刘保镖的眼睛里看见了危险,想拒绝。但是他是个识时务的人,蹒跚着上车,说:“年夫人托付的事情,我能力有限。”
“夫人从来不看错人。过去没有,现在也不会。”随从似乎在恭维文森特,又像是在隔空拍夫人马屁。
文森特懒得再多说,只是看着窗外流动的街灯和车灯。
保镖也没有再吭气。才刚开了没多久,司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把车头调到马路拐角处,差点害后面的跑车撞上。文森特被甩在副驾驶的后背上,只从后视镜里,隐约看见顶上车屁股的,是一辆深灰色的特斯拉。特斯拉上下来的男司机,虽然身材不高大,但明显也是经常锻炼:大家都穿小羽绒服的季节,还专门露着两条大胳膊。
年夫人的保镖也下了车,朝大胳膊司机走去。然后跑车里又露出一个女人的脸。大胳膊司机可能是想在女伴的面前表现,显得格外嚣张。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马可-刘突然一个抬手,把嚣张跑车男打倒在路边。大胳膊司机蹬了蹬脚后跟、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他的女伴本来想大声喊救命,不知道刘保镖做了什么,女伴就好像叫雷劈中了,耷拉着腰,胆小的抿着耳朵,一声不吭的蹲回跑车副驾驶座位上。
刘保镖又回来,打开七人座的后车盖,拖出一根金属棍子,当着街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把跑车的前车灯和后车灯都砸烂了。
女伴还是一声不吭的蹲在车里。她的男伴还是倒在车胎边一动不动。
刘保镖这才满意地回到七人座车里,拉上保险带,继续兜风。大约四十分钟后,等随从特别又从原路兜了回来,路边已经停了一辆警车,几个警察正在给被砸烂的跑车做笔录。大胳膊司机大概是被救护车拉走了,只有那个女人还在。她在警察中间,看见了缓缓开过的七人座保姆车,却哑口不言。
刘保镖在后视镜里瞟了一眼文森特:“另外,夫人让我转告,她已经让罗百年律师请了研究武玉环的历史学家到香港来。您的朋友们已经和他见过面了。”
“麻烦您也转告年夫人,她既然已经上下理顺了,又何必假人之手?”文森特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要玩这个猫鼠游戏。
刘先生默不作声的把车开回到文森特家楼下。然后,他一脸平静的下车,打开车门,把文森特的手机,从他的手里一把夺了过来,翻到王丽给他的短信上。原来,文森特刚上车时和王丽聊的短信,都被他头顶上加装的一个高精度的行车记录仪拍了下来,所以刘保镖都看见了。
“你----”
刘保镖并不接茬,他直接用少爷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放在免提上。然后文森特听见了小银子林洛的声音:“喂?”
“林博士,你好,我是文森特的朋友。”随从的瞎话是随手拈来:“你们方便下楼啦一趟吗?他的身体还是没有康复,不适合一个人单独出来。”
文森特惊得目瞪口呆,他没有料到年夫人把主意都动到了自己对面这一伙傻乎乎的、什么害处都没有的贫民身上。年夫人随便动动指头,四个贫民就能变成齑粉。他唯有对来接自己的小民朋友们闭口不言。好在,林洛的心思现在都在阿尔伯特-张身上。把文森特送回家以后,她又给警察局打了两三次电话,烦的警察都以为她才是正经的张太太。可惜,阿尔伯特-张的去向,始终石沉大海。
第二天早上,李向耀也没有来上班。因为17楼全员,现在跑业务跑得都疯魔了,谁也没有在意,直到七八个警察外加一只警犬,全副武装的再一次来到银行总部大楼。
前台经理刚要招待他们,就收到下属一个急急惶惶的电话:
昨晚有人拔掉了夏露的呼吸机。要不是发现及时,夏露差点死了。而最后一个来探望夏露的人,根据护士回忆,是一个肚子有点圆,头发心开始出现秃顶迹象的中年男人。他还穿得特别高档,一看就是个金融才俊。警察调来医院入口的监控,觉得这个人的身形,很有几分像xx银行投资部的李向耀,所以来找他“问话”。
银行里上下这才发现李向耀不见了。李太太詹妮习惯了丈夫不着家,再加上她这几天重返职场,所以也没多想。听见银行和警察都在找丈夫的时候,才知道一向走偏锋的丈夫有可能真的出了事,惊讶的把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有趣的是,警察在17楼基本没有任何收获。他们唯一捡走的,只有大办公桌上一部看起来簇新的手提电脑。
高先生跟在雷先生的身后,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但是,他心里却在庆幸,不是自己被失踪。这一局落幕,赢家不知道是谁,但是输家已经看得很明显了:李向耀。至于他那个不中用的手下阿尔伯特-张,高先生心里并没他考虑进“输家”的行列,因为他还不够资格。一个董事看着警察走了,对雷先生小声说:“雷生,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考虑泰德了吧?”
高先生的耳朵顿时就树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在窃窃私语,下一届谁进入董事会的大事。
雷先生挺着笔直的后背,踢着长长的细腿和深栗子色的小牛皮鞋,一言不发的带着人上了电梯,回了29楼。下午,那个曾经为李向耀当个暗探的实习生,就被如愿以偿的送去了审核部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