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仙说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一二。
他偷偷朝容瑾瞥了一眼,见他并未有半分要打断他的意思,才又接着说道:“这爱姬,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色,青帝甚爱之,欲要讨好于她。所以……”
“所以你便想要寻到这位爱姬,去讨好于她,这样便能同青帝挂上关系。谁成想寻错了人,偏偏找到了我,却也阴差阳错地达到了目的。你说,是也不是?”
君狸见黄仙满脸堆笑,却不欲往下说,饶有兴趣地插嘴道。
她这时只听得有趣,托着腮,眼睛忽闪忽闪的。
君狸心里只暗道从来都只见过容瑾去看别人的好戏,像如今这样能够探听到他的私事的情形,可还真是少有。
她有心要看容瑾的笑话,说起话来,却也是随心所欲,并无半分顾忌。
容瑾不急不缓地瞧了君狸一眼,不动声色的,嘴角却挂起了一丝微笑。
就像是看见一只傻兔子,就要坠入他事先挖好的陷阱里。
“是吧?你说的,倒是挺对。”
黄仙闷了许久,才艰难地憋出这一句话来。
黄仙此时是很纳闷的,虽说有着青帝的宠爱,着实是件好事,也确确实实是很值得炫耀的。
打了数万年光棍的青帝,动了凡心,也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此事若是传出,无论是三十三天的女仙们,还是十洲八岛的魔女、妖姬怕都是会艳羡君狸。
可眼下君狸却并没有拿到什么名分,她和青帝之间的关系也并未公开……
这样一来,却是对她极为不利的,也说不上有多光彩。
君狸这样急着摸黑她自个儿,怕还是不好。
黄仙有些胆怯,却又想到自己与君狸,到底是相交一场。
君狸也不过才两万岁,还是个小奶娃。小娃娃做错事,总要有大人来提点她。
君狸家中已没有长辈,那么他就厚颜无耻地去充当一下吧!
想到这里,黄仙脸上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还不等君狸诧异,他便站起身,将手背在身后,看上去还有那么几分慷慨就义的模样。
黄仙这时肚子里,已经打好了腹稿,正待要长篇大论说出口。
他眼角的余光却下意识地朝容瑾那边探去,一不留神儿就瞥见了容瑾的一个冷眼,还未交战,便已溃不成军。
黄仙有些心虚,话到嘴边不说,心中有些难受不说,还对君狸有些愧疚,这话便在嘴边转了几圈,才拐弯抹角地说出了口。
“君上仙,你可听说过一句诗?”
黄仙自觉问得颇为委婉,应该不会无端惹了青帝的怒火。
毕竟上天后,他曾多方打探,众仙都讲青帝是个极为大度的神仙,想来这点子小事,也不会要同他一只黄鼠狼来计较。
这样一来,既保全了他的仙职,又能够对君狸劝诫一二,岂不美哉?
而这讨论“诗词歌赋”是否太过深奥了些,就不在黄仙的考虑范围中了。
不过他想来君狸作为一个女妖,心思大抵该是细腻的。他一个男妖都耳熟能详的诗文,君狸不可能会不知晓。
黄仙这心思七拐八弯转了好几圈后,也不过才短短一瞬。
他刚回过神来,便听见君狸疑惑的声音:“什么诗句?”
她似乎十分不解,方才明明还在说着容瑾的爱姬,这会儿话题怎么又忽然跳跃到诗词上了。
这两样事物明面看起来,并无多少关系吧。
这问题的答案,黄仙早已在心中默念了不知有多少遍,这时听见君狸发问,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这诗句的意思并不难懂,只是用在此处,仿佛并不大应景啊。
君狸琢磨了几遍,也没弄明白黄仙的意思。
他似乎是在说容瑾那位爱姬已经失宠了,可萧韶既然大大咧咧告知了黄仙,可凭借这爱姬上位。
那么这所谓的爱姬,定然还是有宠的。
但黄仙又说“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前半句是在说容瑾这爱姬颜色极好,这话却是没错。
没有几个男子不好美色的,容瑾应该也不会例外,若有人夸他的爱姬美貌无比,他大约也会欣喜。
只是后半句,却又让君狸有些不解了。这明摆着,就是诅咒这位爱姬,迟早有一天会失宠的意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牛头不对马嘴。
君狸想到这里,便扭头,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容瑾。
容瑾缓缓地对君狸露出一个微笑,眼神却是无辜又懵懂的。
君狸不知他这表情具体是什么意思,只道容瑾并未明白过来,张嘴便要问:“阿……”
这一个“阿”字刚刚才吐出,君狸却又急急地住了嘴。
她心想从前不知,也就罢了。这会儿,既然已经知晓容瑾有了心上人,那她便要避嫌才好。
于是她只暗道一句“好险”,便转了口气,问道:“我之前还从未听尊上说起过这位娘娘,不知……”
君狸说到这里,便停了嘴。可心里却还在补充着“不知能否给我引见一二”。
她天马行空地想象着,若是能够见着这位爱姬,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认个干亲。
从此之后,她君狸也算是有身份的妖了,容瑾再同她斗嘴的时候,也算有了个压制他的筹码。
她怎么想的,脸上就显露了些。
容瑾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君狸一眼,本来要说出的话,这时也更改了一些:“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你见见她的。”
说完这话,容瑾不待君狸追问,就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至于这个机会什么时候会来,你就不必追问了。凡事自有缘法,有缘的时候,它自然会来。”
君狸听得他这话,并未多想其中深意,只撇了撇嘴。
她这会儿,只认为容瑾是将那他那位小美人藏得很深,不欲让任何流言蜚语去伤了她。
这时说什么“机会”啊,“缘法”啊,不过都是些托词。
到底亲疏有别,君狸不过只是容瑾的一个临时侍女,一个乐子。他怎样想,怎样做,她都能理解的,也都不会生出半点怨怪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