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拂过山岗,鸟儿鸣啭落去抽出嫩绿的枝头,看着下方蜿蜒的石阶走过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转过附近一条小径停了下来。
陆良生拱起手转过一圈,“陆良生求见骊山老母!”
陆良生求见骊山老母!
声音在山野林间回荡,四周回应的,只有清脆鸣啭的鸟雀声,偶尔经过外面石阶的挑夫、商贩闻声跑过来,瞅了一眼是个书生,以为神智不清,忍不住劝说两句。
“这位公子,要见骊山老母,还是去庙里吧,烧点香烛,快些下山。”
陆良生有些尴尬的笑着点了下头,谢过对方好意,目送对方离去后,深吸了口气,仰起脸望去高高的山势。
老母平日都在,唯独今日不见,看来是知晓我要上山,故意躲着吧。
风吹过林子,沙沙沙的树枝抚动发出轻响,隐约听到脚步声,陆良生转过身,一个杏黄衣裙的女子提着篮子正从老母庙那边缓缓过来。
陆良生笑了起来,上前拱手:“小蝶姑娘,今日不买茶了?”
走来的女子白了他一眼,轻哼声,从书生旁边过去。
“有些人啊,表面温和有礼,指不定背后就在说人坏话。”
呃
陆良生看着女子背影,微蹙眉头,跟在后面问道:“姑娘这是何故?在下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事吧?”
前面窈窕的背影停下脚步,小蝶侧过脸来,仔细端详面前的书生良久。
“陆国师,老母知道你会上山,所以今日是不会来见你。”
“那我明日再来。”
噗。
女子被陆良生这句给逗乐了,低头抿着嘴唇轻笑两声,意识到失态,脸色连忙又严肃起来,瞪去一眼。
“明日恐怕也不成,陆国师嘴厉害,心里只要还抱有那这事,老母就不会见你。”
“原来如此。”
陆良生向女子拱手行礼,在抬起头时,对方已经消失不见,可惜未能有机会问出崆峒印所在。
叹了口气,正准备下山离去,走过刚才女子所站的位置,余光里陡然发现落叶被吹散出一片,露出覆盖的泥壤。
嗯?
陆良生拨开一片梧桐叶子,那泥土上有两行字:东出大海,归墟之处。
片刻,泥壤蠕动,两行字体慢慢阖上,平复成原来的模样,书生抬起头,看去四周,这是那黄裙彩蝶的意思,还是老母借用她来传达?
归墟
心里记下这个词汇,便不再骊山停留,无言的朝山麓拱手拜了一拜,飞快下山往城中过去,回到万寿观已经快至晌午,陆良生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吃饭不用叫他,回到房里关起门,将《山海无垠》翻出,凭借法术,在上面搜索归墟的位置。
不知是陆元也不知晓,还是山海无垠的法线还没连去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不是这里?’
想着,陆良生寻出几本书册翻了翻,但都没有类似字眼,阁楼中藏书万卷,有当年圣火明尊留下的,也有之前在隋皇宫里搜罗来的,陆良生放下房里这几本书,转身出了房门,守在外面的红怜开口叫了声:“公子。”书生径直去了走廊尽头,打开最尽头的房门,数支灯柱轰的亮起火焰照亮没有窗户的书房。
一个个书架前,陆良生翻看竹简,上面是按成书时间来排序的,要找难度也颇大,红怜紧跟过来,取过一盏烛火照去两张凌乱的书架前,看着蹲在地上,一卷卷翻阅的陆良生,跟着蹲去旁边。
“公子,你要找什么,妾身帮你找。”
“归墟!”
陆良生头也不抬的应了声,目光飞快扫过竹简上刻下的字迹,只要不是品味书中内容,他看书的速度便极快,往往四五卷竹简翻阅下来,一旁的红怜才堪堪对完一卷的字迹。
“红怜不用找了。”
“公子找到了?”
“嗯。”书生拍了一下手中两本书册,起身挥袖,将堆积一地的竹简书本一一归回原位,吹熄蜡烛,一步也不停的回到房里,将这本叫做《庄子》的书翻到刚才查找到的那一页。
‘谆芒将东之大壑,适遇苑风于东海之滨。苑风曰:‘子将奚之?’曰:‘将之大壑。’曰:‘奚为焉?’曰:‘夫大壑之为物也,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吾将游焉!’
轻声念到上面内容,随后目光又看去另外一本。
‘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这两本合在一起的话,归墟二字变得更为详细。
‘归,回归本处,墟,废墟荒芜无底之谷也就是说崆峒印在这下面?’
陆良生心里其实还有困惑,既然崆峒印这般神器,为何流落此处,那些天上神仙为何不将它收走,难道说他们怕这归墟之处?
思虑间,身后房门吱嘎一声打开,红怜回头,蛤蟆道人抱着红公鸡小碗,边吃边走进来,“良生啊,今日小道士做的红煮彘肉当真不错良生?”
见徒弟没反应,又唤了一声,旁边的红怜竖起手指放在唇间‘嘘’了一下,轻声道:“蛤蟆师父,公子刚才翻出两本书,一直在想上面的事,还是不要打扰他。”
“哼。”
蛤蟆道人哼了哼,将碗放去地上,挽起宽袖吧嗒吧嗒走去桌角:“遇上难事,为何不问老夫?想当年,老夫纵横睥睨三万里,俯瞰山川大河,什么事没见过?!肚子里有的是学问。”
“那师父,可知道什么是归墟?”
那边,陆良生放下《列子》《庄子》两本书册,偏过头看来问了一声,蛤蟆道人进来时,其实早就知晓,只是想着刚才的疑问,还未回过神来罢了。
眼下,这一问,奋力爬上桌沿的蛤蟆愣了一下,迅速退回桌下,抱起地上的瓷碗走去房门。
“为师也不是什么事都懂,良生还是慢慢思索吧,为师先出去吃饭。”
房门呯的碰上,红怜掩口轻笑,两眼弯成了月牙,那边陆良生从房门收回视线,看去窗外春日阳光。
既已知归墟之处,或许可以出海看一看若是有机会拿到崆峒印,隋国百姓能免受分裂战火之苦。
陆良生看着抽出新枝的老树想着,衣袖里,手微微曲紧,定了下心思。
身为国师,这是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