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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寻药(一)(1 / 1)

第二天卯正时分,彩茗就起床来,收拾停当,向封伯说明去山上采药的事,也不等吃过早饭,急匆匆的就往山上去了。

这村子背靠燕子山余脉,要进山很容易,彩茗只转过村子后头的山涧,在循着小路进发,不多大一会儿就入了山中。此时云厚,不见朝阳,山间的雾霭层层叠叠铺将开来,在小径的两边的花草上凝成一颗颗晶莹的露珠,引得那青虫粉蝶前来嘬饮,偶有一丝阳光透过重重雾气照在这些珠儿上,玲珑闪烁,更觉可爱。彩茗行走的小路越来越窄,越来越看不出来,终于不知不觉间便已无路,只见一株株苍松翠柏,但闻两三声鸦鸣猿啼,更显清幽。

彩茗无心欣赏这山间雅静,只想着早些寻着药,好早一刻回去熬药给史剑云治病,故而脚步匆匆,拄杖疾行。等到了一片山坡上,见到一片草木葳蕤,欣欣向荣之状,即从怀里掏出那张药单子,按着单子上开出的药名,仔细的找起来。

诚如石卫所言,彩茗的蛊术不过是学来玩儿的,东看一点儿,西看一点儿,只学得个大概,此时拿着药单,望着这山上满目的草木,不知有多少种?不知哪些是药?哪些是毒?更不知哪些才是这药单子上的药?一时犯了难,更是无从下手,可心里又想着史剑云还在客栈里等着,要不能早些回去,他又得多受些病痛之苦,越是这样想着就越是着急。可这毕竟是药啊,断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胡乱采了回去,要是不小心采到毒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是内心几番煎熬,才拿定主意,静下心来,看着药单,凭着自己从石伯伯那里学来听来的,仔仔细细的在草丛中慢慢查看。

就这样慢慢寻找,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时分,虽然要找的药材只找到一种,但经过这半天来努力思索、回忆,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彩茗又回想起从前学的那些东西来,心想现在虽然慢一点,等找熟了就快了。果然到了下午,彩茗又连找到三四种药材,心里甚是高兴:如这样顺利,不到傍晚就能把要找的药材找齐,那开药材铺的秦叔叔真没骗人,他要的药材还就是这燕子山上都有的。嗯,就希望这些药材也都有效,能快些治好剑云哥哥的病。

可就是天不遂人愿,直找到傍晚,单子上就只有一味“麦冬”还没有找到,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心里的还担心着史剑云的病情,给本来就忐忑的心情更增添了一阵阵焦虑,可这满山遍野的都走了几个来回了,就是不见麦冬现身,要是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就更别想找到了,真是天也在逼,地也在逼,那边人的病情也在逼,直逼得彩茗一个小姑娘真想放声大哭出来。

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不能把天哭亮堂,不能把药哭出来,更不能把病哭好,彩茗知道这都得靠自己,没办法,收拾心情再细细的找上一遍,希望这次能找到这最后一味药,好赶回去熬药给剑云吃。

天色也不早了,彩茗只得揣着这颗既焦急又得强自镇定还无助的心慢慢再搜一遍。可那药就像是成精作怪的一般,这一遍也下来了,愣是不见一点儿踪影,累得彩茗一下倒在一块大青石上,身子又饥渴又疲劳,心里又焦急又无奈,“唉……”长长一声发出她生平第一声叹息。思绪凌乱纷繁,一会儿想着陪伴自己十多年的石伯伯舍下自己而去,一会儿又怕石伯伯的那些恶师兄恶师姐什么的找来要杀她,一会儿又担心史剑云会不会把她带到中原就不管了,他的病严不严重,妨不妨事?这一天的劳累随着她这番胡思乱想更成倍的席卷而来,直闹得彩茗眼皮子快打架了。

彩茗心里猛地一惊:不能睡啊!剑云哥哥还等着我采药回去呢。“嘿”地一挣翻身坐起,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睛,看着天,想着今天怕是不能采齐了,要不明天再到山深处看看,或者到秦大夫那里问问,看少一味药妨不妨事,还有没有效,要是影响不大,就先熬给剑云哥哥先吃着,这也是个办法。当即动身向蜀宁村折返。

不想这寻寻觅觅都不见,回首豁然在眼前。回程时,偶然瞥见那山腰处一块巨石突兀,气势雄伟。彩茗正好奇呢,忽地眼前一亮,一丛茂盛花草在巨石边上迎风摇曳,生得碧绿晶莹,生机勃勃,彩茗心中一震!再定睛细看,认真辨识,那不是麦冬是什么!

彩茗心中狂喜不已:可算是找着了!当即放下背上的药篓,也顾不得山腰处地势险峻,找了个坡度平缓处贴着山坡慢慢顺下来,慢慢靠近那巨石。等到跟前一看,才发现那株麦冬长在巨石突兀处,彩茗奋力伸手也还是够不到,连试了几次。没办法,彩茗只好行险,将身子贴在巨石边上,脚步一寸一寸的,慢慢挪出山腰,一手扶住巨石,一手缓缓探出。

这次看来能成,彩茗的手一点一点的接近了药草,心里真是又兴奋又高兴。可到了离药草还有大概两寸出,便怎么也伸不过去了。既然已到这样地步,怎能轻言放弃!彩茗缓吐了几口气,不敢往脚下看,眼睛紧紧盯着那株草,轻轻踮起双脚,左手挪过了这最后两寸距离,终于抓住药草了!

没成想昨天下了一天的雨,这山上石头又都是露重苔深,早就湿滑不堪。彩茗这一下子虽是抓住药草,却引得身子失衡,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彩茗一下子觉得心口一紧,气为之滞,想叫都叫不出来了,脚下一空,身无依托,脑子只想到两个字: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彩茗突觉右手手腕处一紧,像是被铁箍牢牢套住一般,阵阵发热。同时只听“呼”的一声,彩茗身子被人猛地一提,几乎是飞了上来,安安稳稳的被提到山腰一块平整石板上。这一落了实地,彩茗惊魂未定,尚在呼呼直喘,抬眼一看,原来是个老先生抓住了她。

彩茗细看那老先生,约莫五十来岁年纪,面容清矍,葛布束发,一身粗布短褐,背上也是个背篼,穿着双六耳麻鞋,一身中原打扮。那老者亦是惊魂甫定,坐在那里休息,满怀惊异的细细打量彩茗,良久方言:“小姑娘是南疆人?怎么到这山里来,也不怕危险么?”

彩茗歇息一会儿,镇下心神,答道:“嗯,我,我要到这儿采药。”

“怎么让你个小姑娘来采药,这山里这么危险。幸好刚才我路过,碰巧看你在这儿,方才你也太不谨慎了,这不是玩儿命吗,要是刚才我不在,你可就完啦。幸好我及时赶到,把你给抓住了,不然哪,真不敢想啊。”

“谢谢老先生的救命之恩,”彩茗低头说道,“可您有所不知。我还有一位大哥生了病,就在山下的蜀宁村养病,村子里没有大夫,只有一位药铺的老板,他给开了一张方子,还缺了几味药,所以我今天就来山上找找看,看能不能把药找齐,好早些治好大哥的病。”

“哦,原来如此。”那老者捻着颔下一缕长髯,叹道:“那你也不该到这山里来啊,找药的事可以拜托别人帮你嘛。嗯……你把那张方子拿我瞧瞧。”

“咦?!老爷爷,您这是……”

那老人看彩茗一阵迟疑,反而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哈哈哈,忘了给你说,老汉我姓方,是个行脚郎中。”

彩茗一听,双眼一亮,拍手道:“您,您说,您是大夫?”

“怎么,不信?”

“哦,不、不、不是的,我只是……”

“呵呵呵,老汉我在中原只是个行脚郎中,算不上什么大夫,只能算略知岐黄而已。”

“哪,那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呢?”

“老汉我虽算不上什么大医家,但济世救生之心还是有的。听闻南疆气候温暖,地气湿润,各种药材均十分丰富,故而来南疆行脚,一边增广见闻,见识南疆特有的药材,一边也行医治病。”

“那真是太好了,这是那张方子,请您看看。”彩茗听得这老人会医,心想剑云哥哥这下有救了,忙将那张药方递了过去。

这方老伯拿过药单,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思虑片刻,问道:“你大哥可是寒邪侵体,高烧不止?”

“正是!您可真厉害,就看看药方,就能知道病人是什么病啊。”

“嗨,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看药方上这么些药,推想而已。具体是不是这样还得好好瞧过病人才能断定。”

“啊,那您再看看我今天采的这些药,看对不对。”彩茗又将药篓递了过去。

“那待我看看。”方老伯接过篓子,捡起每株药材查看,不一会儿呵呵笑出声来,对彩茗说道:“嗨呀,幸好你没回去给你哥吃这些药,要不然真就糟了。你看,这方子上说要‘防风’,你采的这是‘九龙根’,还有这些‘鸡血藤’里面又混了些‘雷公藤’,另外有几味也不大对,不必细看了。”

方老伯这一番话,说得彩茗一阵脸红,她自以为跟石卫这些年,这药理之术也学得些吧,没成想竟这般稀松,弄错这么多,要是就这样给史剑云吃了,只怕小病吃成大病,不禁羞赧起来。但随即想到,花了这一天功夫,采到的药竟全然不对,那史剑云的病情又得耽搁了,免不了又是一番担心。

方老伯见彩茗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也猜着八九分,安慰道:“小姑娘别着急,我看那方子开得也不大好,这样吧,你带我到那蜀宁村去一趟,我去瞧瞧他的病况,再给开一副药,大凡常用的药材,我这里都有一些,煎来给你大哥吃就是,也不用你到这大山里来冒险采药,于你也无益。”

彩茗听得这老伯如此说,真个欣喜异常,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忙说道:“太好啦!我正想请方伯伯去看一趟,生怕您有事不能去,现在听您这么说,真是、真是太谢谢了!”

“哈哈哈,闻急救苦本就是医者本分,不必说谢。反正老汉我也是游走行医,也没什么急事要赶,当然是陪你去一趟,早点儿治好你大哥要紧,至于到南疆的行程倒不急。”方老伯边说边呵呵大笑,一派豁达和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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