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对他的话有些不以为然,“齐国全盛之时尚不敌我国,何况是现在。”张启凌淡淡一笑,“九王只看到齐国损失了二十万士兵,可曾想过,齐帝为什么会心甘情愿交出二十万大军的兵权?就算是一个大善人,也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家底去帮助别人,何况……齐帝从来不是什么
善与之辈。”
这句话令东方泽哑然,是啊,齐帝素来自私吝啬,可在萧若傲这件事上却异常大方,先是收留他在临淄,为此不惜与北周正面为敌;现在又赔他二十万大军,实在说不过去,难不成齐帝转了性子?
在满朝文武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东方溯问道:“张卿是否猜到了什么?”
张启凌欠一欠身,道:“正所谓无利不起早,臣猜测萧若傲应该是用足够让齐帝动心的利益做交换,譬如……他从应天逃走的方法。”
“水中之船?”东方溯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错。”张启凌点头之余,又不无遗憾地道:“这半年来,古师一直在研究此物,奈何身子不济,一直没什么进展。”
当初古逸臣被萧若傲用计劫去西楚,连带着他的札记、书籍、笔记,但凡与关于机关术有关系的东西,也全部被带去了西楚,正是靠那些东西,萧若傲手底下的机关师才造出了水船。古逸臣回来后,便日夜默写,想要将所有书籍、札记抄默出来,他原本身子就不是很强健,在西楚时又生过一场大病,虽然治好了,病根却未除,只是隐伏在体内;现在这样殚精竭虑,病根顿时被勾了起
来,而且比在西楚时更加凶猛,多日来一直缠绵病榻。
东方泽一边思索一边徐徐道:“齐帝用二十万大军做交换,也就是说……他已经掌握了水船的制造方法?”
“很有可能。”张启凌话音未落,东方泽便急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集结兵马,进攻临淄,否则等他造出水船,咱们就被动了。”
张启凌摇头道:“九王又怎么知道齐帝还没有造出水船?如果已经造出,我们这一去……说句不中听的,叫做羊入虎口。”
东方泽被他说的没了主意,摊手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做?”
张启凌默然不语,事实上,这就是一个赌博。赌赢了,从此天下大定,再没有一个势力能够与北周抗衡;赌输了,一向无往不利的北周军队就会遭到重创,失去绝对优势。
大殿寂寂无声,偶尔响起一声两声压抑后的咳嗽,秋光透过敞开的殿门,在黝黑发亮的金砖上投下一片光影。
“传朕旨意,集结大军,出征齐国!”东方溯低沉的声音伴着咳嗽在安静的大殿中响起。
张启凌一惊,连忙道:“陛下……”
东方溯抬手打断他的话,“朕明白张卿的担心,现在齐国是否拥有水船还是未知数,可要是再等下去……未知就变成一定了。”
“我们与齐国之间,早晚有一战,与其不知结果的等下去,倒不如趁着我朝现在士气正盛,主动进攻!”
见东方溯心意已定,张启凌不再劝说,拱手道:“臣明白了,臣必当竭尽全力,为陛下攻下齐国。”
东方泽连忙道:“臣弟请求领兵出征,扬我大周国威!”
“臣也请求出征!”众武将纷纷请命出征。
最终,东方泽为主帅,张启凌为军师,又点了副将、前锋、参将等数十名,于十一月初十,率十万精兵出征齐国。
出征之日,东方溯撑着病体亲自送行,可见对这一战的重视。
尽管东方溯已经当机立断,但还是晚了一步,在这一场战役中,齐帝凭借水船的出奇不意以及装备在上面的火炮火枪,令北周军队遭到了大败,死伤数万人,余者退入山谷据守。
同时,负责运送粮草的队伍在途中被劫,远在齐国境内的大军遭到了断粮危机,又被齐军包围,不能外出觅粮,情况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战报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金陵,东方溯当即召集兵马,北周实力雄厚,又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很快便再次召集了八万士兵,但在选择主将人选时,却出现了问题。
原来东方泽出征时,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水船,东方溯几乎挑选了整个大周最好的将士,余下的不是年纪太大,就是经验不足,以至于一下子寻不出合适的主将人选。
予恒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有勇有屏,也曾随军出征,可毕竟年纪尚轻,要他一人面对这种局面,实在太过勉强。万一再失败,就算国力强大如北周,也难以承受。
这件事,成为一大难题,横在东方溯心中,一日不定主将人选,大军就一日不能出征,东方泽等人生还的希望亦会少一分。
冬雪初霁的这一日,慕千雪去上林苑散步,刚到那里,便看到予恒匆匆走来,瞧见慕千雪,予恒眼圈倏地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是怎么了?”慕千雪惊讶地问着,她温柔的声音令予恒越发难过,“扑通”一声跪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哽咽道:“姨娘,您快去劝劝父皇吧。”
“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慕千雪急急将他拉起,拍去他沾在膝盖上的雪后,疑惑地道:“你父皇怎么了?”
“父皇……”予恒抹一抹眼角的泪光,“他要御驾亲征!”
慕千雪被这话吓了一跳,“你……你说什么?”“我刚刚去见过父皇,父皇决定亲征齐国,不日之内就要出发,任我怎么劝都不听,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来找姨娘;父皇一向最爱重姨娘,只有您才劝得动父皇。”一向有主见的予恒,这会儿却像个不知所措
的小儿,眼巴巴地看着慕千雪。“你别急,坐下慢慢说。”慕千雪拉着他到旁边的亭子里坐下,待仔仔细细问过后,凝声道:“这么说来,此事尚未公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