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说到一半,婉昭媛就偏过头,把下巴搭在璃嫔肩膀上,看样子是哭了。
璃嫔自己也抹了抹眼泪,而后强挂出个笑脸,推了我一把。
“好好的,你就招我们哭。”
“我哥哥的事儿,都是莹妃帮我谋划,才能报仇。”婉昭媛自己用帕子擦了眼泪,转回来,看着莹妃笑道:“昨夜,这个胆小的睡不安生。我和她许下承诺,若有个万一,我肯定会藏好明林,而后再结果了她,免得她笨的连自尽都不成,还要零碎受罪。”
“呸。”我啐了婉昭媛一口,见莹妃面上虽然不显,但眼角已然有泪痕,赶忙扯住莹妃袖子,不依不饶的让她给我做主。
“你听听婉儿这是什么话?合着咱们姐儿几个,能忍的能活,不能忍的也能从容赴死,只有我,活不下去又死不成,还要靠她帮忙。”
“婉婉顾虑的很对。”莹妃点点头,一巴掌用力拍向我脑门,“若有万一,最让人操心的就是你。”
我翻了个白眼儿,不再言语,婉昭媛、莹妃和璃嫔继续研究那和亲公主和她两个男人的事儿,我倒在璃嫔床上,闻着枕头便安神香的味儿,沉沉的睡了过去。
随后几日,宫里宫外都很是平静。
可汗和他率领的大军还在边关外,不进不退,不知道在等什么。
元帅没主动提及自己要领兵出征,皇上按着太傅大人的意见,也只默默准备,不当着朝中大臣提起。派去边关的使臣已经跟上路,我可莹妃这次到底能不能打起来,莹妃摇摇头,说自己也说不好。
使臣离开后,元帅继续抱病,且病情来势汹汹。元帅的嫡子,也就是皇贵妃长兄在家侍疾,宫里太医去了好几次,莹妃安插自己人过去,回来得到的消息是元帅旧伤复发,没多严重,但也没装假。
“这样,咱们就不用怕他家谋反了吧。”我心情极好的给朝安剥了个蜜橘,本想再给明林剥一个,但朝安把一个蜜橘一分两半,直接递到弟弟掌心。
这兄弟俩关系是真好,好到什么都要平分,上次抓到一只蚂蚁,哥俩儿也友好的把蚂蚁一份两半,朝安还觉着自己是哥哥,把蚂蚁头给了明林。
嗯,兄友弟恭,就是蚂蚁惨了些。
“看吧。”莹妃摇摇头,还是那副谨慎的模样。
我心态倒是放松下来,元帅和皇贵妃要谋反,装病可以,真病就够呛了。这一家子唯二两个争气的一个是老元帅,一个就是皇贵妃。现在元帅病了,皇贵妃又不能领兵,那还谋反个屁!只等高升、鲤鱼儿、宋大人查到证据,直接抓人就得了。
我的乐观,只维持了两天。
因为去调查和亲公主和她表兄家的高升回来了,但不是自己走回来的,而是轮休的酥酪在自家门前看见了一个血淋淋的麻袋。酥酪自打跟了鲤鱼儿,胆子越来越大。她早知道自己家左右有元帅府的探子,当下也没惊慌,只蹲下身子,打开了麻袋口。
“我原本想着,或许里面是些恐吓我的东西,也想过,会不会是,鲤鱼儿。”酥酪抿抿嘴,又咬了咬牙,“谁知一看,里面是高升。我吓坏了,伸手探探,发现还有呼吸,就赶忙拜托邻居大娘去街上先找了个大夫,好歹先护住人性命,然后才雇了一辆小车,从角门拉进宫里。好在,高升嘴里咬着腰牌,要不然我还得先跑回来回报莹妃娘娘,而后再去接人。”
莹妃面如寒冰,酥酪双手还带着血,小莲怕她难受,又不敢让她去洗手,只能自己弄了湿帕子,偷偷递过去。
“你先下去歇着,换换衣裳,鲤鱼儿今早飞鸽传书,他已经到了第一处驿站,没查到什么,人安好。”莹妃吐出一口长气,看着酥酪说。
酥酪明显放下心来,她抿抿嘴,行了个礼,飞快跑下去,没到一盏茶的功夫换好了衣裳又急匆匆跑了回来。
这会儿,我,宋妃、婉昭媛都在莹妃处。高升今日被车拉进来的事儿没有多少人知道,酥酪很聪明,她用了高升的腰牌,直接走暗卫的门路,所以没惊动其余宫人。
现在莹妃信任的太医正在给高升诊治,里间屋已经端出三四盆血水,刺鼻的药味儿在屋子里弥漫。婉昭媛进去看了一眼,出来没说话,只冲着莹妃摇了摇头。
太医在里面忙碌了大半个时辰,出来时满脸都是汗水,袖子高高挽到手肘,手上还好没什么血,但衣裳前襟和下摆都是乌黑一片,不知道是药还是血。
“如何?”莹妃乍然开口,声音冷的像刀子。
“回主子的话。”这位太医年纪很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且他一开口不称呼娘娘,而是主子。
“性命无忧,但,手脚筋脉尽断,双臂骨骼断成四五段,腿骨不止断了,髌骨还被挖了出去。”太医说到这儿,眉头紧紧拧到一起,“高升身上共有鞭痕五十几处,属下看过,那鞭痕又细又深,不是寻常的马鞭,且伤口中带刺,应该是特意打造的刑罚用具。”
莹妃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太医赶忙停住,等莹妃缓过来些,才有说道:“还有,他的舌头被人割了,满口牙齿也都拔了个干净。头发是被烧光的,头皮因此受伤,虽然已经用了药,但日后,头发是长不出了。”
遍体鳞伤,筋骨皆断,割舌拔牙,鞭打挖骨。
我无法想象高升承受了这么多痛苦为何还能撑下来,太医解决了我的疑惑。
“属下发现,高升用过吊命的药,所以,才能撑到这会儿。”
“好。好。好。”莹妃站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她快速走到里间屋门口,不等我们阻拦,抬手就掀开了帘子。
高升浑身缠着细白棉布,整个人宛如木乃伊一样直挺挺的在床上躺着。我以为他遭了这么多罪,应该已经昏过去了,但没想到他双眸晶亮,看见莹妃后,竟然挺着脖子,吚吚呜呜的发出声音。
莹妃走进去,先是站在床边,随后,竟然双目垂泪,给高升行了半礼。
高升更急了,他说不出话,只好用力挣扎。
莹妃从容起身,双手轻轻按住高升肩膀,“我是你主子,虽然当初你进暗卫曾经发誓誓死效忠于我,但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和其余人为我赔上性命。”
“呜呜呜。”
“割了你的舌头,断了你手脚筋骨,就是怕你说出、写出些什么。”
“呜呜,呜呜。”
“宫中太监多半不识字,说不出话,也就没用了。”
“呜呜呜,呜。”
“没让你死,是想让我看见你的惨状,既是恐吓我,也是折辱你。”
“呜呜呜,吚~。”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不急在今日,你先养着,明日我会过来。从今日开始,你便在我宫里养着。你活一日,我养着你一日。你若是寻死,我虽然不至于以身随你而去,但还能剁下自己一根指头以作警醒,所以你给我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