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做,喜剧总是雷同的,而悲伤却各有千秋。
方恨就是如此,他知晓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可他一个人钻牛角尖钻的太久,即便是知道了起因是出自无辜与误解,但他这么多年的蒙昧却让他心生不平。
唐笑也是如此,当一个人为之奋斗甚至不惜改变一切的时候,看到的结局只是最初的悲剧,又有谁能心甘情愿的服输呢?
方恨做不到。
唐笑也是。
而与唐笑不同,方恨所要寻求的东西简单明了,杀一个人,报一个仇,远走他乡。
唐笑则是要面对天道的恢恢与情爱的折磨,她两边都得不到,却还要假装着去满足。
方恨万般的感慨到了喉咙中,也就化为了一声苦笑,他坚定的看向了唐笑的双瞳,一字一顿的说道。“唐笑,如果要做,就永远不要后悔。”
“我不会。”唐笑听闻方恨的话,便知对方已经完全理解了自己的处境,她的手反握起了方恨的手掌,牢牢地,仿佛不愿再放开。“此生不悔。”
“好。”
方恨笑开,这个时候站在唐笑身旁,他如浮萍般的人生中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可以依靠的灵魂。
同病相怜。
而唐笑此刻在想些什么呢?
自然是司徒邙所言的——过去与现实的联系,她唯一一个可以更改这一切的筹码,全在云不归的手中握着,但所幸的是,云不归需要自己,除却自己谁也不行。
她此刻确定了,云不归的阵法是真实的,她可以在其中更改未来的轨迹——可是,要怎么改?才能保证未来如她所想的一般进展?
这点,凭借现在的唐笑一人,是做不到的,而云不归也做不到,但很显然他了解她,了解的如此透彻,哪怕是将她——唐笑放回了最真实的历史洪流之中,她唐笑也会左右顾忌而选择不去更改从前的进程。
可毕竟,有些事情在潜移默化中已经更改了的,比如唐笑的一言一行。
那么,方袭一定是认识自己的。
唐笑想到这里,心理也有了底,长呼一口气笑了出来,便再一次将目光放在了司徒邙怀中的唐无情身上。
她看着这个自入了东洲以来,第一个认识的男人,漫漫的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没关系的,唐笑。
她这样对自己说。
你还可以等,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的,不是么?
——唐笑的一生一世很长,长到唐无情拼死也无法追赶的地步。
——有些事情,并非会随着时间的流淌而漫漫淡化的,有些东西就像顽石,风吹雨打,都不曾模糊或是减小。
——就像唐笑对唐无情的遗憾,就像唐无情对唐笑固执的爱。
——仍然是那句老话……越是美好的过去,回忆起来,才会越发的磨人。
这是唐笑在许久之后,才恍然明白的道理,有些事情她应当选择放下,即便那样她将回到最初一无所有的田地,可也总好过看着绝望做自欺的遐想。
可惜现在还为时过早。
思量着,方家已近在眼前,那是一片绿洲,在黄沙肆虐的景色中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所有人在看见绿洲的时候都长呼了一口气,司徒邙更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似乎想把这段时间吸进肺里的黄沙都呼出去一般用力,他抱着唐无情策马加鞭的向着绿洲跑了过去,而一位文绉绉的青衫男子正迎着司徒邙的面出来相应。
唐笑并没有和司徒邙一般兴奋的过去,一是因为她尚对此不熟,贸然前去,还是有失礼仪。但——根本原因则是因为方恨抓住了唐笑的衣角,第一时间拦住了唐笑想要冲过去的想法。
“瞧见那个人了么?”方恨指向了伸手将昏迷的唐无情接手的青衫男子,在唐笑身侧低声说道。“那边是方袭的长子,方龙吟。”
“长子?”唐笑听后扭头将方恨瞧了个通透,咧嘴乐了一番问道。“方恨,他已经知道你是叶斩了么?”
“他若是知晓,那便奇了。”方恨也听出了唐笑口中的意思,故也咧了咧嘴,回了唐笑一个相同的玩笑口吻。“要是让他知道叶家的人比他方家的人卓越那么多,那方龙吟可不得羞的没脸见人了。”
“你可别骗他了。”唐笑一巴掌拍了方恨的肩膀,看着开心的向方恨招手的方龙吟,坏笑的故作中肯的说道。“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方恨被这一拍也是无奈的笑开,点头称是。“唐笑,你的善良,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论怎么说。”唐笑低声笑道。“你的复仇可与方龙吟无关,他也认你了那么久的大哥,难道冲着这个,你不该给自己的弟弟一个温暖的拥抱么?”
方恨听后,这才释然笑开,拍了拍唐笑的肩膀,也没在言语些其他的。
此刻的方恨怕是虽然承着方家的名字,可也不再将自己视为方家的人了,而恐怕催使他不去改姓回叶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后面的一个‘恨’字。
唐笑知道这点,可她却不认为父辈的错误要有子辈去承担。
故唐笑与方恨一来一去的的对话,终于冲淡了方恨眼中对方龙吟的隔阂,他也肯在方龙吟身前落马,给自己的弟弟一个久违的拥抱了。
唐笑在后面牵马看着两兄弟的拥抱,对着这个方龙吟印象也初期的好了起来——这是她来到东洲这么久,第一次在第一面就对一个陌生人产生的好感。
所以当方恨将他的兄弟引荐给唐笑的时候,她露出了一个温暖而友好的微笑,她向着眼前这个青衫大男孩伸出了手,而对方也迎面握了上来。
“你好,初次见面,唐笑,一笑泯恩仇的笑。”
“你好,在下方龙吟,请多指教。”
名叫方龙吟的少年笑的单纯而阳光,这束光映在了唐笑的眼底,仿佛能直达心灵。
她喜欢这样的见面。
她看着面前的方龙吟,真挚的笑了起来,纵然对方眼中困惑写的清楚,可她还是给了一个陌生人一个最真诚的微笑。
方恨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方龙吟,从唐笑手中牵回了自己的马儿,拉着他就向着绿洲深处走了过去。“弟弟,看什么呢?唐笑是长得娇俏玲珑,可你也不能这般看着,冒犯的紧。”
“啊……哦哦。”方龙吟先是被方恨糊里糊涂的扯走,在半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点头称是,可眼中仍是一片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徒邙仍是一副闲散模样跟在唐笑身旁,头枕双手漫步在这片绿洲之上,对着偶尔飞过的鸟儿吹着口哨,对唐笑也笑了起来。“唐姑娘,这一切真的似曾相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