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个人高马大的匪人从四面包抄过来。陆蕴和王一川云凤章等人,纷纷指挥各自的侍卫反击。
谢陆王云四家的侍卫约有十几人,再加上几个车夫,人数并不显得太悬殊。
整个场面混乱不堪,马匹的嘶鸣声,厮杀声,兵器铿锵碰撞声,诸多响声混作一起。
云凤章在下令反击的同时,一只手飞快地捉过杨小姣的手,将她拉至自己身边。周玉音也是一脸紧张,紧紧贴着周季明的胳膊。
周季明温声安慰道:“别怕,我们没事的。”他说着这话,又朝小姣的方向看了看,知道云凤章在她身边便放了心。谢静雅那边,谢陆两家的家丁丫头把她团团围住,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
这些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中的部分人还会些功夫。不过,他们这边的侍卫的功夫明显更胜一筹。
杨小姣一直知道云齐武功不错,但直到今晚才算开了眼界。说他以一敌十还不算夸张。而忠伯的功夫也不比云齐弱。陆蕴和王一川则亲自参战,两人亦是从容不迫,毫不慌乱。不多时,匪人那方已呈败象。有几人被打伤,还有一些人准备撤退。
王一川大声吩咐侍卫:“拦住,别让他们跑了!”
说罢,他一马当先带人追了过去。陆蕴既想跟追过去,又不放心谢静雅。
就在他为难的当儿,突然听见利箭破空而来的响声。
那箭正朝着杨小姣的左侧射来。
“小姣——”云凤章惊呼一声,说话间身体已经挡在了她身后。
“凤章……”陆蕴也急声大喊,当下一跃而起,举剑去挡那支利箭,那支箭险险的擦着他的胳膊飞过,歪歪斜斜地落入不远处的草丛中去了。
匪人这一次是彻底惹火了众人,忠伯扬手飞起几支飞镖朝箭来的那个方位射去。
只听得“啊啊”几声惨叫,有声被射中了。
家丁侍卫们一涌而止,将那几人捆绑起来。
这时王一川也带人回来了,这帮匪人伤的伤,死的死,大部分都被活捉了绑成粽子样。云齐和忠伯他们过去审问,这才知道,原来这帮人早就盯上他们了。想来也是,云凤章和谢静雅生得那样招人,再加上他们一行人鲜衣怒马,仆从众多,怎能不引人注目?
处理完这帮土匪外,众人商量仍就地歇息,只等到天明好去附近官府报官。
危险已经过去,女眷们也渐渐活跃起来。
谢静雅白着一张脸,拨开人钔,整个人像朵白云似的飘移过来,她直奔到云凤章面前,抓着他的胳膊急声问道:“云大哥,我听人说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云凤章先是一怔,接着飞快地抽出了胳膊,客气而冷淡地说道:“我没受伤,是阿蕴救了我。”说着他看向了陆蕴。
陆蕴正站在谢静雅的身后,他像刚刚遭受重大打击似的,面无血色。
杨小姣眼尖,惊呼一声:“陆大哥,你的胳膊在流血!”
众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云齐飞快去拿了药箱过来要给他包扎。
陆蕴的身子微微颤抖一下,他那双满含着痛苦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谢静雅,似乎想在她脸上寻找某种蛛丝马迹。
谢静雅自觉失态,随即补救似地抱着他的胳膊,一脸惶急而又自责地说道:“蕴哥哥,我真的没发觉你受伤了,你一向那么厉害,我以为你会没事的。”
云凤章走过去,接过云齐手中的药箱,说道:“阿蕴,先包扎下伤口吧。”
陆蕴转而盯着云凤章看,他仍旧没有说话,目光幽深得如同今晚的夜色一样。
谢静雅似乎有些慌了,她紧咬着唇,微微带着一丝哭腔道:“遭遇匪人袭击,主要责任在我。都怪我们这一路人行来太过招摇,若是你们因我受了重伤,我万死难辞其咎。”
说着,她又可怜兮兮地轻摇着陆蕴那只没受伤的胳膊,软声道:“蕴哥哥,我不是存心忽视你,实在是怕外人因我受了重伤而于心难安。”说完,她的目光停留在周家兄妹和杨小姣身上,道:“他们三个本可以一路平安无事到达洛城,是我喜欢他们,非要拉他们一起,他们若出了事,我们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还有云大哥,他是你的知交兄弟,又是个文弱书生,我怎能不替他操心?”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难为情,低着头,轻轻一顿足,娇嗔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爱怎样想就怎样想,随你。”说完,她径自回帐篷里去了。
众人仍是面面相觑,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杨小姣以为陆蕴会更生气,没想到他的脸色反而缓和许多,他朝众人勉强一笑:“我没事,让大伙见笑了。”说完,也不让人给他包扎,转身去追谢静雅去了。
“唉……”王一川神色复杂地叹息一声。
他似乎想缓和一下这紧张的气氛,故意打起杨小姣:“哎,小姣,你也过来关心一下我吧,我好像也受伤了。”
云凤章瞪了他一眼。王一川一脸无辜地笑了笑。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陆蕴和谢静雅便并肩出了帐篷。谢静雅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边,他受伤的部位已经裹了白布。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的时间,谢静雅似乎有意补偿陆蕴,一直缠着他说话,两人坐在离众人不远不近地一处火堆旁喁喁私语。
云凤章看着两人的背影,神色复杂,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众人经此大事,也无心睡眠。侍卫和车夫分为两班,一班看守土匪,一班在四周警惕的巡逻。
王一川仍坐在火堆旁讲故事。这次,他不敢说土匪的事了,在说些稀奇古怪的民间故事。周玉音和周季明两人在旁边听。
云凤章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何时,他悄悄离了人群,站在黑幽幽的树林边上,望着天上的一轮孤月静静发呆。
杨小姣看着他的孤独背影,心中不由得一痛,情不自禁地抬步跟了上去。
“你怎么了?”杨小姣走上前关切地问道。
云凤章冲她笑笑:“没事,我只是有件事想不通。”
他现在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待陆蕴,他们相交数年,陆蕴数次帮他,这次又为救他受伤。他为人豪爽大方,光明磊落,为朋友两肋插刀。他唯一的错处就是喜欢上谢静雅这个女人。
而上辈子的谢静雅……
他以兄弟之妻的态度对她,彬彬有礼而有分寸。她对他亦十分关心,起初他以为她这么做是因为他是陆蕴的兄弟。后来发现她的心思后便避而远之。她费尽心思,百般接近,求而不得后,便出言诋毁他。甚至不惜以清白为饵构陷他。他和陆蕴终于因此分道扬镳。
两人决裂时,陆蕴说了一句话伤他至深的话:“凤章,我与你相交时,曾有人劝我,一定要远离你。他们说哪个男人接近你,就会招祸上门,家宅不宁,连你的亲兄弟都逃脱不了,我当时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云凤章接连遭受两个打击,一个是他的亲哥哥,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且都是因为女人,都是因为他的容貌惹的祸。从那以后,他便日渐心灰意冷,对女人一向避如蛇蝎。在此以后的数年里,他或是浪迹天涯,或是深居简出,不问尘事,不与人结交,唯一走得近的只有表弟王一川。
直到后来小姣出现,让他枯寂的人生才有了鲜活的生机。
这次三人再度相见,他的心绪极为复杂。陆蕴是他曾经的兄弟,哪怕两人后来决裂,他也不曾落井下石。当他和小姣陷入绝境时,他仍默默地帮了他们几回。而谢静雅,她是很可恶,但她又和伤害小姣的那个女人不一样。她可恶归可恶,但又不会让人生出预先除掉她的心思。何况,她前世因为心思过重,几年后灯尽油枯,从来不曾伤害过小姣。
云凤章心思千回百转,如一团乱麻,但又无人可诉。
他看了看小姣,试着用含蓄曲折的语言表达这种心境:“小姣,如果你有一个好朋友,生死之交的那种,
你知道——别管怎么知道的,反正你是知道了,知道你们之间将来可能会决裂,你会怎么办?”
杨小姣想了想,说道:“那就等他做出这种事再做决定吧。否则对他太不公平了。我们做人,有时宁愿别人先负我,不愿我先负别人。否则心里会过意不去。”
云凤章闻言不由得笑了。
是啊,陆蕴这辈子什么也还没做,不过谢静雅已经开始了。他有时也会幻想,她上辈子与自己相遇时,小姣还没出现,但今生他与小姣提前相遇,她看到自己心有所属会不会就此放手?如果她能放下执念,与陆蕴白头偕老,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只是她会放下执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