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人在正厅里有一阵没一阵地说着话,韩滨却是悄悄拉过韩漠出了门,堆着笑脸道:“小五,三哥有事儿要跟你商量,你可一定要应允我,否则三哥过不了这道关卡。”
正厅之外,是一个大院子,精致优雅,地上的积雪早被扫的干干净净,枝头虽然还有些雪迹,但是那些雪迹非但没有破坏院子的美丽,反而平添了几许颜色。
韩漠方才进府,也看出府里上下人手不少,此时府里的男丁们大都在帮着搬运行李。
“除了银子,什么都好说。”韩漠笑呵呵地道。
他打量了韩滨一番,这家伙这么多年不见,眉眼子还是那个顽劣的样子,看起来颇为消瘦,和老四韩源结实的身体相差极大,就连自己的身体也是比不上的,心知韩滨定是沉溺于酒色之中,坏了身子。
虽然许多年不见,二人的感情说不上有多深,但是毕竟是堂兄弟,韩漠还是道:“三哥,女人和酒,虽然不是什么坏东西,但是过量就不好了。”
韩滨瞥了他一眼,道:“你是在教训我?”
韩漠耸耸肩,并不说话。
“小五,人不到难处不求人啊。”韩滨老气横秋地道:“这次我还真是要找你借点银子用,你听清了,是借银子用,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你要银子做什么?”韩漠皱眉问道。
中华贸易行的海上贸易井然有序地在进行,自己这次进京,倒也带了几千两银票在身上,毕竟到了京里,鱼龙混杂,要想打开局面,这银子是绝对少不了的。
他是穿越者,知道做人的一些规矩,那是千百年来不变的,人心虽然是要慢慢才能收服,但是要让大家对自己第一眼就有个好印象,不但话要说得好,而且事儿也要干得漂亮,这所谓的“事儿”,自然是要让大家尝些甜头的。
韩滨见韩漠的语气似乎有些松动,忙道:“什么事儿你就甭管,总之你借我银子,回头我加倍还你。”
“你要多少?”
韩滨立刻伸出三个指头,然后又挑起一个,然后再挑起一个,伸出一掌道:“三哥也不难为你,就这个数吧!”
“五十两?”韩漠皱皱眉头。
虽然他现在银子不缺,不过却也知道,五十两银子终归不是小数目,放在海上贸易开始之前,那几乎是自己一年的例钱。
韩滨出口就借五十两,是不是该借呢?兄弟之间总要搞好关系的,毕竟日后同处燕京,团结才是最重要的。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取五十两银子给这个花花少爷去花销,算是见面礼,却听韩滨轻蔑道:“五十两?小五,你也太瞧不起三哥了。这里是京城,不是东海郡,那里一两银子抵得过这里百两花销。赶明儿我带你去转转,让你看看什么是京城,这里的茶肆,酒楼,曲苑,戏院,香阁,食府,哪一处不比东海花销多上几倍,拿着五十两银子出门……我没脸出门!”
韩漠立刻道:“算了,我就五十两,你爱要不要,你既然不要,我还省了呢。三哥,我倒是奇怪了,大伯是户部尚书,管着天下钱粮,你这个少爷还缺银子花?”
韩滨道:“你哪里懂,正因为父亲是户部尚书,所以我身上的银子才不能多,否则被外人知道,那些肚子里起坏心思的家伙还不要向圣上参父亲贪污啊。小五,三哥过得很苦,脸上娘每个月偷偷给我的零花银子,一个月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两……!”
“一百多两银子,那可是够老百姓活上几十年了。”韩漠淡淡道。
韩滨拉着韩漠的手,走到院子角落处的一株大树底下,轻声道:“我是堂堂的韩家三公子,那是宁可丢了性命也不能丢面子的,否则那是要让人瞧不起的。一百两银子算个屁……。京里都说世家三财子,把三哥我也列进去了,其实三哥穷的叮当响,哪里有什么银子。”
韩漠摇头道:“三哥,你这话我就不信了。既然大伙儿将你列进去,那总是有根据的,这京里富贵之人如云般,那区区一百两银子出去混,再怎么混也响不了这个名头。”
“这中间有些缘由。”韩滨神情忽然变得尴尬起来,搓着手,显得很是不自然。
“什么缘由?”韩漠问道。
“小五,你就别问了。”韩滨目光闪烁,眼眸子里经流露出哀求的神色,低声道:“你借三哥五百两银子,帮三哥将这难关度过去,三哥回头加倍还你。”
韩漠何等精明,韩滨闪烁其词,他就知道这中间大有问题。
韩滨这个人极要面子,讲排场,这等低三下四求人的事儿,若非是迫不得已,他也绝不会干。自己刚来京城,还没喘上气,韩滨便求到自己身上来,看来这事儿非但棘手,而且还很急。
韩漠微一沉吟,终于道:“三哥,对你说实话,五百两银子,小五倒还是能拿出来……!”
他话没说完,韩滨就显出兴奋之色,握着拳头道:“太好了!”
韩漠摆摆手,道:“你别高兴太早,我有五百两银子,却不一定要借给你。”
“那你要怎样才能借给我?”韩滨苦着脸道。
韩漠淡淡一笑,道:“三哥,你要这银子很急,似乎有什么麻烦事儿,这样吧,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情,我若是觉得可以借,便借给你。”
韩滨有些为难道:“不是什么好事儿,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是银子现在在我手里喔!”韩漠眨了眨眼睛,耸耸肩道:“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拿着银子去做什么?我这银子也都是血汗钱,总不能丢进水里还没响声吧?”
韩滨苦着脸,四周看了看,瞧见正厅里几人兀自在说这话,并没有注意这边,于是低声道:“好,我告诉你,不过你可得答应我,我告诉你的事儿,你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咱们兄弟是没得做了。”
“我不说!”韩漠点点头,颇感奇怪,韩滨装神弄鬼小心翼翼地,究竟是什么事儿困住了他。
韩滨见韩漠答应,这才硬着头皮尴尬道:“我……我欠了银子,这两天就要到期限了,若是还不上银子,那金笑佛便要上府里来讨银子。你是知道的,父亲家法无情,若真是被金笑佛拿着欠据找上门来,那是连母亲也护不住我,我一定会被父亲活活打死的。”他说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韩漠目瞪口呆。
堂堂世家贵族子弟,户部尚书的公子,竟然在外欠了债,还在日夜担心着债主找上门来,若不是韩滨此时亲口说出,韩漠实在不敢置信。
试想自己在东海城,虽然每个月只有几两银子的例钱,却依旧活的滋润无比,在东海城横行无阻,那可是没有几个人敢与韩家五公子叫板。
在那个地盘,只有五少爷欺负人,没有被人欺负的时候。
韩滨身处京城,却混得在外面欠下债来,比起韩漠在东海的风光,那可是天壤之别。不过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京城比之东海,那是要难混的太多了。
“金笑佛?”韩漠念出这个名字,皱眉问道:“这是一个什么人物?世家之中,有这个姓吗?”
韩滨勉强笑道:“他不是世家子弟!”
“是朝中的大官?”韩漠奇道:“那也不对啊,朝中重要的官职,那都是在世家手中,一个姓金的,能有多大的权势?”
“也不是官。”韩滨苦笑道:“他是一个……唔,是一个老板!”
“老板?是一个商人?”
韩滨点了点头,道:“是一个商人,不过做的不是什么好生意。”
“他是不是有后台?”韩漠问道:“谁家的势力?你怎会找他借银子?”
韩滨道:“总是有后台的,究竟是谁,我是不知道的。这两年来,此人与我关系一向极好,一开始与我称兄道弟,而且总是送银子给我花。你知道的,没有银子,在这京里是很难混下去的,而且萧家贺家那些杂碎,总是跟我叫板,我总不能输给他们的,所以就受了他银子。他每个月倒也能支出几百两银子给我,这两年下来,倒也给了我三四千两银子,也正是如此,所以我在京里才有了这狗屁‘财子’的声名。”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吐了一口吐沫,一脸的愤怒。
韩漠冷冷看着韩滨,正想骂他一顿。
不清楚别人的底细,却接受别人的恩惠,这韩滨还真是混蛋到家了,这京城不比别处,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哪有整年整年送银子的好人找上你,这不过是在给韩滨下套子,可笑韩滨竟然深陷其中,浑然不知。
韩漠记得,韩滨小时候倒也机灵,怎地长大了倒糊涂起来?难不成是酒色过度,将脑子伤了?
韩滨顿了顿,才继续道:“一个月前,我身上银子不够花,找他借几两银子花,他当时不在,是他手下人在,倒也支了银子,不过他那手下说,他无权随意支银子,这五百两银子若是突然不见了,对不上账,金笑佛就要弄死他,所以让我在一张借据上按个手印,他好交代。这两年我从金笑佛那里拿银子,他都没说过废话,所以我也就没放在心上,随手按了手印,只以为回头金笑佛会还给我,谁知道……妈的,被他摆了一道!”他眼中满是怒火,攥着拳头,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放长线钓大鱼。”韩漠淡淡道:“他养你两年,就是让你失去戒心,让你养成大手花钱的习惯,到了要用你的时候,总是要咬定你的。三哥,他是不是向你提了要求?”
韩滨奇道:“你怎知道?”
韩漠叹道:“如此精心布局,花费两年时间给你布圈套,引你钻进去,总不会是白花功夫的。金笑佛肯定对你说,要么偿还银子,要么帮他们办事儿,是不是?”
韩滨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老套而愚蠢的把戏。”韩漠淡淡道,忍不住瞥了韩滨一眼,心道:“也只有你能上当,真是酒色将你的智慧都耗尽了。”
不过那金笑佛敢下圈套让世家贵族子弟钻进去,更有所图,这样大的胆子,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背后有足以支撑他这样做的势力或者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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