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走远,叶容宵才幽幽开口,
“叔父打算偷窥到何时?”
他虽看着面善,年龄也不大,但早已不是单纯的少年郎了,任谁父母早亡,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得与一众吃人不吐骨头的长辈争夺家产,承袭爵位,也不再少年如初。
若不是顾长暮出现,他怕是早已死在十五岁被人追杀的途中。
此时,从身后林荫处走出一个人,正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一想到要利用这个小娘子,竟有点舍不得。”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异样,但很快便逝去。
皇舅早早就开始算计他了,而他又何尝不在算计着,这世道就是这样,互相算计,互相倾轧。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修养。”顾长暮站在他身侧,两人身高差不多,这里地处偏僻,自然没人会发现刚刚回朝的安国侯会与摄政王勾结。
“叔父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叶容宵望着远处的宴会,那里灯火通明,相信过不久,再也见不到这一派和气的景象了。
许久,才听到一声,“夜探将军府。”
叶容宵走后,只留顾长暮一人站在岸边沉思,他站在蔺疏锦方才的位置,从这里看着湖面倒映着的月光皎洁,却终是残缺了一角。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浩浩荡荡的一列马车在将军府前停下。
“啪。”
蔺疏瑾在谨怡的搀扶下刚刚站稳,就被蔺道远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倒地。
蔺道远长期操刀,掌心早已结出厚厚的茧,再加上力气超出常人,不一会儿,便显现出红印子。
他怒目圆睁,怒道:“今日在国宴上,你真是无限风光呀。”
“将军……”谨怡连忙跪地求情。
蔺疏锦被一巴掌打的脑子混沌,清醒片刻才稳了稳身子,从地上支撑起来,跪在谨怡身侧。
“女儿知错。”低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从今日起,你就在祠堂里跪足三日,谁都不准给她一口饭吃,一口水喝。”
蔺道远吩咐下去,将军府无人不敢遵从。
待他走远后,蔺疏锦才抬起头狠厉的盯着蔺疏碧的方向。
对方收起一如既往的乖巧,丝毫不惧的回望她,嘴角勾起一抹小人得志的笑容。
翌日
祠堂内
谨怡从怀里偷偷拿出一个叠好手帕,打开是糯米糍,伸到蔺疏锦面前。
她已经跪了一整夜,可身姿却依旧笔挺,未曾挪动分毫。
祭台上陈列着蔺氏自入官以来列祖列宗的排位,独独没有她小娘的排位。
她甚至都不知她长什么样子,也未来得及叫她一声小娘。
经过一夜的风吹,她面色苍白,唇色干裂,看着谨怡递过来的糕点,摇了摇头,她现在没胃口,吃不下
谨怡含着哭腔道:“姑娘,这是我偷偷藏的,你好歹吃点儿。”
“收起来吧,我吃不下。”蔺疏锦垂眸,藏住眼底的三两心事。
常嬷嬷见自家姑娘油盐不进,再加上祠堂地处偏僻,一般很少人来,她也跟着上前劝说,“锦姐儿,这样跪下去,还不吃不喝,就是个壮汉都受不了的,何况你还大病初愈。”
再抬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谨怡,你带着嬷嬷回去,她年龄大了,经受不住风吹。”
“我不,我要陪着姑娘一起跪在这儿。”说着,就在蔺疏锦身旁跪下,心里想着,姑娘不起,她也不起。
蔺疏锦压低着声音,厉声着,“现在我说的话都不管用了?”
一晚上未进分毫,她的嗓子干哑的厉害,但也难掩语气中的厉色,若是上一世的她,绝不会这样说话。
谨怡从没听过自家姑娘这样和自己说话,以为姑娘在责备她,当时就委屈的哭出来,小小声的祈求着,“姑娘……”
常嬷嬷也在一旁劝慰,“姐儿,我这把身子骨还是抗的住的,你就让我们在这里陪着你吧。”
说着也要在一旁跪地,被蔺疏锦当即拦下。
她知自己方才的话说的重了一些,收了收戾气,轻声开口,“嬷嬷,我知你们是关心我,但是你们在这儿,我还得担心你们的身子,何不先回去休息,三日后,我肯定需要人照顾,可别到时都累坏了身子。”
常嬷嬷一听,觉得锦姐儿说的有道理,“那姐儿,我们先回去准备,这点心你必须吃下。”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姑娘这次大病初愈后,和以前不一样了,哪里有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就是有自己的注意了,不再像一个傀儡般,任人摆布。
锦姐儿若是能学着为自己争取一些东西,她也是高兴的。
等两人走后,蔺疏锦攥紧手中的点心,她是故意想折磨自己,她要让自己狠狠记住今日所受的苦,以防他日愚蠢再遭他人构陷,她定要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风吹过窗台引来阵阵凉风,这里又地处偏僻,阳光甚少照进来,她就这样笔直的跪着,困了或是累了,就用指甲掐进肉里,让自己清醒。
不一会儿,余光中走进一个粉裙翩芊的少女,仪表得体,头带三支鸳鸯金钗,仿似那三春盛放的娇花。
与此时的蔺疏瑾形成鲜明对比,她经一夜风吹,额前的碎发早已凌乱,衣服也皱皱巴巴的穿在身上,尤其是面庞,苍白的不行,自然是比不上蔺疏碧的面庞红润。
来人请了礼,“长姐,妹妹怕你孤单,来和你说说体己话。”
蔺疏锦瞧了她一眼,她虽是跪着,可气势上却不输分毫,“自古哪里有姐姐跪着,妹妹站着的道理,你怕是来看我的笑话吧?”
蔺疏碧轻笑,辩解道:“姐姐这说的哪里的话?”
“听说姐姐昨天在国宴上一舞倾城,名动天下,还被摄政王特封为清慧郡主,妹妹特地过来道喜的。”
“那又怎生的空手而来?”她反讽道。
蔺疏锦除了最开始给了她一个眼神,其余时间都在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把眼前人放在眼里。
蔺疏碧为何而来,她怎么会不清楚?
“还不是父亲,今早在小娘屋里进食,我是好说歹说,可爹爹就是不松口,还把我撵了出来。”她扭捏的说着违心话。
“我想着大姐姐跪了一夜,肯定饥寒交迫,想着给你带点水,干粮和棉被,还被父亲骂了好大一通。”
说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